第318章 以为咱们死了?

贺乔的胃,随着每一次天旋地转剧烈痉挛。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在她腹腔里疯狂搅动。

喉头不断涌上酸涩的液体,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这个不足两平米的密闭空间里,呕吐无异于自杀。

她死死咬住腮帮内侧的软肉,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想象了一下呕吐物在失重环境下四处飞溅的画面。

酸腐的液体会沾满仪表盘,黏糊糊地糊在周野的作战服上,甚至可能倒灌进通风系统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高速旋转的环境中,那些秽物很可能会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般,在舱内形成一场微型酸雨风暴。

可后来,她实在撑不住,拿出密封袋。

袋子是防反流设计,也是周野从组织仓库里收的。

贺乔拿着袋子的手直发抖,感慨这个杀手组织简直万能。

但下一秒,剧烈的旋转就让所有念头都化作了求生本能。

她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攥紧袋子,指甲几乎要戳破防水涂层。

舱体突然被某个巨浪抛起,贺乔的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绝望地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密封袋,恐怕装不下自己翻江倒海的五脏六腑

余光里,周野却像扎根在座椅上一样稳当,甚至还有余力调整逃生舱的平衡翼。

“组织必修课。”周野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手指在控制板上飞快敲击,“抗眩晕训练比这狠多了。”

他突然猛拉操纵杆,避开一块飞旋的金属残骸,“他们把我们绑在离心机上喂饭。”

贺乔在眩晕中艰难地翻了个白眼。

那个杀手组织简直是个魔鬼培训班,难怪周野这帮杀手想脱离那么难——光这套训练成本就够买个小国家了。

一只温暖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眼睛。

周野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枪茧,恰到好处的压力阻隔了窗外疯狂的景象。

“别看了。”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盖过了舱体不堪重负的呻吟,“相信我,这样会好很多。”

贺乔闭上眼睛,用耳朵代替眼睛,果然眩晕感少一些。

但几秒钟之后。

贺乔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伴随着这声脆响,周野同一时间捏紧贺乔的虎口。

这个他们约定好的暗号像电流般击中她的神经。

贺乔立刻把两人收入空间。

回到空间的刹那,刺耳的碎裂声才真正传入耳膜。

贺乔发现逃生舱的观察窗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最中央的裂痕处,一滴海水正颤巍巍地悬在边缘,随时可能坠落。

如果再晚哪怕一秒

“嘶——!”周野的抽气声将她拉回现实。

男人作战服的右袖被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草地上。

贺乔刚要开口,就被周野闪着光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随手扯开止血带,牙齿咬着一端,单手利落地缠紧伤口:“漩涡每旋转37秒会出现08秒的弱流间隙。”

血渍在绷带上洇开,眼神亮得吓人,“下次我们”

贺乔看着周野在新逃生舱前忙碌的身影。

加固的钛合金支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观察窗外加装的防护网细密如蛛丝,他甚至给每个接缝处都涂上了特种密封胶。

以防万一,复制机的蓝光再次亮起。

第三次尝试,逃生舱被暗流中的集装箱残骸击中,舱门变形。

第四次,推进器被海藻缠住。

第五次

当第七艘逃生舱也被漩涡撕碎时,贺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周野的嘴唇已经泛白,每次他都护着贺乔,受伤最多。

好消息是:贺乔终于不想吐了。

“最后一次。”贺乔咬牙启动复制机,“如果还是不行,我们就——”

“等等!”周野突然按住她的手,指向手绘的漩涡全息图,“看这个涡流走向。”

他的指尖沿着某条隐形的曲线滑动,“如果能借力那块礁石”

第八艘逃生舱入水的瞬间,两人同时绷紧了肌肉。

这次周野故意让舱体顺着涡流漂移,在即将撞上暗礁的刹那猛打方向舵。

“砰!”

剧烈的撞击让贺乔咬破了舌尖。

但奇迹般地,逃生舱像台球般被礁石弹射出去,打着旋儿冲出了漩涡最狂暴的区域。

舷窗外,疯狂旋转的世界突然慢了下来。

“抓紧!”周野全力启动推进器。

逃生舱颤抖着冲破最后一道水墙,终于——

平静的海面在眼前展开,远处甚至能看到海鸟掠过。

贺乔瘫在座椅上,发现两人的手还死死扣在一起,指节都泛着青白。

周野突然低笑出声:“我说什么来着?”

他抹了把脸上的海水,“你男人从不会让你失望!”

到了安全区域,贺乔没有立即放出游轮。

而是和周野并肩站在逃生舱顶部,军用望远镜的镜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你看到了吗?”她调整焦距,“那时候驾驶室窗外”

周野记忆闪回到游轮倾斜的瞬间——那艘破旧渔船上,几个模糊人影的轮廓。

是否穿着军装?是否携带武器?在生死一线的混乱中,这些都成了无法确认的谜团。

“东北方向,三海里内无异常。”

“西南侧海面,只有漂浮的集装箱残骸。”

两人交换着侦查结果。

直到确认方圆五海里内没有任何船只踪迹,贺乔才放出游轮。

巨大的新游轮重新出现在海面上,激起一圈扩散的波纹。

甲板上,仅剩的三匹狼显得格外孤单。

战影依旧昂首站在最前方,但身后再也没有大金和大褐的身影。

贺乔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望远镜的调节环:“你觉得,那些人去哪了?”

“两种可能。”周野收起望远镜,眸色深沉,“要么葬身漩涡,要么”

他指向远处海天交界处,“他们以为目标已经毁灭,回去复命了。”

贺乔:“既然是中央基地的军方,实力肯定不弱,他们距离漩涡的中心位置还有很长距离,一定能脱险!”

突然,她抓住周野的手臂:“那岂不是说,”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在中央基地的档案里,我们已经是死人了?”

海风拂过两人之间,带着咸涩的自由气息。

周野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揽过她的腰,在空旷的甲板上转了个圈。

两人刚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内心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战影嫌弃地别过头,而小灰不明所以地跟着蹦跳了两下。

“管他呢。”周野的眼神阳光下闪闪发亮,“反正现在”

“放我下来!”他的话音被贺乔打断,“我先给你包扎!”

贺乔按住他渗血的袖口,眉头紧蹙。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周野的作战服下藏着十几处伤口:手臂上被玻璃划开的裂痕、腰间被金属边缘刮出的淤青、还有肩膀上那处不知何时造成的撕裂伤。

而自己除了几处轻微擦伤,几乎完好无损。

医用酒精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贺乔半跪在甲板上,棉签小心地擦过周野手臂上最深的那道伤口。

男人结实的小臂肌肉下意识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目光,却无法从她微蹙的眉间移开。

这一刻,周野忽然明白了父亲日记里那句——“你母亲包扎伤口时,我连呼吸都舍不得太重”的含义。

过去十几年刀尖舔血的日子,那些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在这一瞬都被治愈。

原来幸福可以如此简单——只是有人会为你的伤口皱眉,会为你的疼痛放轻动作。

前方远处,一只信天翁优雅地掠过海天交界处,爪尖在水面划开一道转瞬即逝的银线。

另一端,游轮后方那片海域仍在沸腾,漩涡搅动着漆黑的海水,与眼前平静的蔚蓝形成鲜明对比,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强行拼接在一起。

周野突然开口:“风暴墙消失了,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