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山雨欲来(五)

匪寨这群人素以梁山好汉自我标榜,一离保护伞,瞬间成了乌合之众,被城防营一网打尽。


敖敦见势不妙,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不惜拉自己人垫背,率先一步钻进暗道,在他逃脱的刹那,箭矢如闪电般穿过层层肉盾,把敖敦的腿射了个对穿。


谢衡本意是留活口,但没想到敖敦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能挣扎起身,拖着腿消失在暗道里。


后续赶来支援的士兵飞速控制了现场,即刻顺着暗道追了出去。


江云悠看了眼被一箭穿心的老鹰,有一瞬间想起平陵北口那具裹在草席里的尸身。


她飞快别开脑袋,转而看向谢衡的位置准备洗洗眼,却发现那早就没人了。


环顾四周之际,有个年轻校尉收剑向她走来,“江姑娘,此处危险,请随属下移步。”


江云悠意识到这是谢衡派来的,跟着走了,“我表哥在何处,可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匪寨的头目都抓到了吗?”


“匪寨这边就是些收尾的事了,不过属下刚看到季霖兄跟郑将军一起走了。”


江云悠放下心来,季霖肯定会把敖敦那些话告诉谢衡。


不过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拔下那支帮她挡下一刀的羽箭,忽的想到什么,路上不时闷头往地上看,最后干脆一直埋着头,像要用目光把地都犁一遍。


旁边的士兵一头雾水,“江姑娘,你这是在……找东西吗?”


“唔,是……也不是。”江云悠高深莫测地冲他一笑,“不过还需兄台助我一臂之力。”


“啊?”


士兵还未理解这句话,就见刚才还笑得灿烂的江云悠突然呲牙咧嘴道:“哎呦我的腿方才不小心受了伤,一直强撑到现在,不会瘸了吧!哎,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表哥,让他担心可就不好了。”


士兵看着川剧变脸似的江云悠,朴实地指了指她的手,“可是你捂得是胳膊……”


“哦。”江云悠从善如流的改道:“天呐我的胳膊不会瘸了吧,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表哥,一定不要告诉他啊!”


士兵:“……”


徐鹏飞手下的城防营风卷残云的收割了战场,把匪首们串成了一排。


那批引发一系列腥风血雨的军备终于重新追了回来,然而背后的风云诡谲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太守府衙前,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马车内装潢的精致而奢华,从挂饰到衣摆都整齐的一丝不苟,任谁一看都会觉得这一定是个克己复礼的人。


忽然,一个轻微的颠簸震歪了一块玉饰。他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摘下那块玉饰,“越国那群废物们到哪了?”


驾车的护卫低声道:“算时间,想必今晚就会攻下西岭转战沅澧。”


“是吗,我怎么听说沅澧布防昨日才加固过,还是谢衡亲自指导的。”他举起手里的玉,专注的好像在看什么绝世珍宝。


“我这个二弟怎么说也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五年,那布防要真被这群废物轻而易举攻破,我也不必在他们身上费这么多心思了。”


谢霄撩开帘子,狭长的眼眸扫向大门上的牌匾,阴冷的气息随之盘绕而上。


“兵部侍郎姚肃谦,啧……苟延残喘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亮个相了。”


他手一松,前一秒被视若珍宝的玉饰直直坠在地砖上,碎成了两半,继而被街上来往行人踢踏而过。


鬼见愁的破旗撤了下来,被关了整整三天的孟笛总算离开了那个只能烤耗子的地牢,饿的一口气能吃五个匪首,如饥似渴地提着枪和暨雨走了。


周远胳膊上的伤口不深,只是始终在阴暗潮湿的环境没养好,总体不算严重,并且丝毫不影响给江云悠这皮猴子念经。


这次事态严重,周远任她怎么撒娇耍赖说好话都不管用,像是要把她十五年躲过去的骂一同数落出来。


“这次与官府之人扯上关系,还不知事态会朝何处发展。”周远这几天在地牢听暨雨透露了一些隐情,忽然惊觉此番情形竟像极了当年那场走私案。


朝廷埋了多少尸骨才让这些事沉入水底,他奉命把江泠母子带离临安,将那些秘辛烂在肚子里。


本以为此事已就此了结,谁知……


周远看着眼前的江云悠,压下心里的纷乱,开口道:“无论如何,之后的事都跟你没关系了,你搭今晚的船,赶紧回平陵。”


“真的?!”


江云悠前一秒还抓耳挠腮的打算怎么躲过一劫,听到此话嘴角差点扬到眼边。


本以为这次离开平陵顶多不过美猴王换个花果山,谁知道直接走上八十一难之路了……不过还好一切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江云悠捋捋发梢,一边想回去之后如何添油加醋的给阿舅卖可怜,一边想这次可轮到自己给江云帆那个井底之蛙涨见识了。


想到此处,她忽又惦记道:“那不问问这些货到底怎么回事吗?”


“是怎么回事都跟你无关。”周远避重就轻的扯开话题,“丹阳今日应该还有发船的,从舟山港出发比较方便,到时通知鸽哨接应,避开曹家等人不算难,不过算日子家主应该已经把之前的事处理好了。”


她听着周远絮絮叨叨的话,忽的瞧见外面窗台凭空出现了个小瓷瓶。


江云悠反应了一秒,“他真送来了……”


周远没听清她这句话,待要再问,江云悠已经旋风一样跑了出去,伸手在窗台上不知卷了个什么东西,着急忙慌的留话道:“晚些时辰再说,我要去……道个别!”


周远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徐鹏飞办事风风火火,偌大匪寨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空荡荡的有些萧瑟。


江云悠跑着追出去,却只看到了小步溜达的孟笛。


“孟笛姐。”江云悠跑上前,摊开手里的小瓷瓶,“这个药是孟笛姐给我的?”


孟笛应一声,“有个兵说你受伤了,这是我们军中最好的金疮药,保管药到病除。”


“谢谢孟笛姐。”江云悠眼睛眨了一下,“有了这个,想必我肩膀上的伤肯定过几日就好了。”


“这有啥,没想到你个小姑娘敢只身闯匪寨,要不是身份受限,我一定把你拐进我骁虎卫。”


“孟笛姐眼光可比你家将军好多了,”江云悠抬手摇了摇瓷瓶“只不过我跟那士兵说的是脚踝受伤,而非肩膀。”


她斩钉截铁道:“谢明淮在哪?他为什么自己不过来?”


孟笛嘴角一抽,没想到竟被这个小丫头套路了,将军这是招了个桃花精吧。


她挠挠脑袋,往江云悠身后看了一眼。江云悠心领神会,立刻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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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回跑。


“江大小姐。”孟笛喊住她,提醒道:“我们只是来江南执行任务,要没这个任务,我们一辈子也不会来江南。”


江云悠顿了顿,而后步履加快。暨雨探出凑热闹的脑袋,嘟囔道:“将军不是不让你告诉她吗?”


“我没说啊。”孟笛耸了耸肩,“这俩人明显有话没说完,我可不替将军做这种戳破人美梦的事。再说,”她忽而一笑,眉飞色舞道,“万一将军心头一软,那咱们镇北营鸟枪换炮的日子还远吗?”


十一月的寒风穿透外衫,吹的人心口发凉。江云悠一路顶风跑着,总算在拐角处看到了他的背影。


“谢明淮!”


那个背影恍若未觉,依旧往前走着,江云悠拄膝喘了口气,眼见他越走越远,忽然灵机一动,哎呦一声蹲在地上。


前方的谢衡果然停下脚步,转身回望。江云悠计谋得逞,全然忘了孟笛的那番话,跳起来跑到他面前。


谢衡不动声色的将手背过去,心里叹了口气。江云悠摇了摇瓷瓶,“多谢表哥,药到病除。”


“不敢居功,江大小姐这活蹦乱跳的,怕是如来佛都伤不了。”谢衡缓步往前走,“回家得请座五指山才能压的住吧。”


江云悠背着手绕到他面前,笑语嫣然道:“用什么五指山,明淮哥哥的金箍我甘愿一戴。”


要是之前,这种有的没的之类的话谢衡还会撅回去,但隔了昨天那一晚,又感觉进退都不对。


他被拦住去路,目光落在她顾盼生辉的双眸上,神思逐渐飘远。


最初吸引他的就是这样一双明媚的眼睛,好像围绕在她身边风都是轻快、暖洋洋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被爱的,像琉璃罩里的彩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给予别人的也是最纯真、赤忱的爱。


没有人不会被这样的感情打动,然而遇见已是幸运,又有什么资格把这样夺目的花摘下拽入泥里呢。


江云悠何等会察言观色,须臾的沉默已足以她抿出空气里的婉拒。


“花果山里自由自在的才是美猴王,被金箍束缚的是历经八十一难的孙悟空。我没什么金箍,也无意去束缚谁。”谢衡看着她忐忑的眼睛,轻声道:“回平陵吧,曹家的事已经解决了。”


风停幡止,万籁俱静。


江云悠眼里的光华一点点落下去,狂奔而来时的欢快在这番话里翻转出成倍的苦涩。


“可是昨夜你答应我要去云雾亭看……”


谢衡打断她,“江大小姐醉后不好哄,日后还是别乱喝了。”


他避开她渐红的眼眶,声音清冷一如初见,“你日后会碰到各式各样的人……我逗留江南已久,恐无幸得见了。”


谢衡转身与她交错而过,江云悠下意识去抓,却捞了个空。


山风冷冽,将两人袍角扬起,交缠,分离。


山路绵亘,江云悠初次骑马,紧紧抓着周远,大腿内侧被磨得生疼。


她回首遥望,山青白云依旧,仿佛又看到暮色里,两个身影在山间小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


山腰处,谢衡放任寒风拂面,看着蜿蜒山路上的雪青色身影一点点变小,远去。


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


江南四时风光旖旎,今独见秋色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