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斑斓 作品
19. 第 19 章
第二天一早，小水穿戴整齐赴约面试。公交车站走到墓园的那段路很安静，马路两侧装了半人高的竹条篱笆，里侧是成片的绿林。六月过到头，天气有点热，大概因为绿荫蔽日，她非但没出汗，还有丝丝凉意涌上。
接待她的是余总，一位面目和蔼的中年男子。他问了她在云图的工作内容，又问了她的期望薪水。
“何小姐，我们的项目属于市政工程。不需要你出去洽谈客户，只做接待联络的工作就好。工作时间很灵活，需要随叫随到。另外办公室的杂活也要处理。工资达不到你的预期，至少削减三分之一。你能接受吗？”
她点点头，乖巧回答接受。突然腹部一阵绞痛，弄得她浑身一怔，老是关键时候闹胃痛。
不过小水掩藏得好，旁人看不出来，而且她谈吐很具亲和力，旁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通常不错。
“何小姐，你要是有诚意来，我带你出去逛逛。这边墓园的所有绿植规划，包括周围的果林规划，都由我们负责的。”
小水就跟他出去了，在松鹤墓园绕行整整一圈。那位余总有点唠叨，对园林工程又有热忱，跟她普及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小水就惨了，十点多走到十一点，太阳当空高挂，刀刀金刃劈头盖脸，劈得她心跳加速。胃绞痛一阵阵袭来，她快站不住了。
“何小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余总很高兴，难得有个漂亮姑娘陪她逛墓园。
小水就说：“没有了，你们只做园林这块吗？有没有其它类型的项目？”
她本意想引他回办公室坐着谈，她能顺便喝口热水。
余总连忙介绍：“有的，我们近期正做仿古建筑群。何小姐，这块很有前途。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果林那边，我们在装修几栋楼。”
小水笑道：“好啊，我很感兴趣。”
两人就从墓园一路走到果林。小水的脸渐渐泛白，后背冷汗直流，她的腿都软了，强打精神聆听余总的高谈阔论。许多小城镇改做旅游业，仿古建筑很受欢迎。她频频点头表示认同，又陪他走完了果林。
“何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他终于有所察觉。
“没有，”她连忙说，“就是太阳有点晒。”
余总就说：“你们年轻人就要多出来运动晒太阳，现在人人都躲在写字楼，这样对身体不好。”
她又点头赞同，心想难道还要陪他走回办公室。她腹部的所有器官都绞一块了。
“余总，接下来是什么步骤？我是回去等消息吗？”还是命要紧，赶紧离开这里去医院。
“对的，我们很快给你回应。何小姐，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她跟他握手道别。等对方走至前方路口消失，身体瘫软下滑，强撑的力气用完了。街边有个花坛，她就扒着冰凉的大理石花坛，疼得哎呦哎呦叫唤。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早上吃的牛肉煎包太油了，她又爱喝冰豆浆，两样东西在肚子里打架。不过最近她老感觉胃部隐隐作痛…不会得绝症吧。
此处是很偏远的郊区，人迹罕至。她掏出手机，心想要不要叫救护车，会不会小题大做。良生不在。她又不能喊她妈或者毛毛姐，她们出门不认路的。珮珮在上班，她赶过来要好久。翻开近期联络人，眼见那一串串名字，她不由自主拨给了齐天大圣。
她拨过去，那里是忙音。她按掉了，只能叫救护车。想想自己好可怜，为份工作大老远跑过来，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又疼又伤心，捂住肚子哭起来。
没一会儿，沙齐天回电了。
“小水，你在找工作吗？刚才有个姓余的，跟我打听你的情况。他说他是种树的。”
小水后背一抽，哭着喊：“我快疼死了。”
结果来最快的还是救护车。小水生平第一次坐救护车，还自己一个人。人家问她去哪个医院，她想不出来。后来她把手机给医生，大圣在电话里决定去哪个医院。她感觉整个肚子在抽搐，医生安慰她别紧张，又拿纸袋叫她往里吸气吐气。所以车门打开的那刻，她就跟被斩掉一截的蚯蚓似的，蜷起来瑟瑟发抖。
“发生什么事？”大圣给她吓到了。
小水给送到急诊。她居然发烧了，验血拍片子，做了全身检查，护士又拿几个瓶瓶罐罐给她挂上。她见大圣蹲在床边，就问自己怎么了。
“急性肠胃炎。”他指着医生写的诊断，“看到没有？吓死我了。”
“那我还抽筋呢，我以为得绝症了。”
他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没得绝症，你就是自己把自己吓的。你吃过什么，是不是中毒了？是不是路边摊，全是地沟油那种？”
他一提，她的肚子立刻咕咚咕咚翻涌。
“你…你去找个护工。要女的。”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上厕所。
大圣去找了，过好一会才回来：“没有护工。这里是急诊，护工顾不上我们。我陪你去吧。”
“不行。”她捂着肚子，情愿憋着。
在得知自己得的不过是区区肠胃炎，心情顿时放松释怀。而胃痛转化成肚子痛，小腹阵阵翻涌，弄得她好想去厕所。
“你再去找找。”半小时后，她实在憋不住。
大圣叉腰站着，先前给她吓得丧魂落魄，现在又见她发矫情病，就粗声大气：“要么我陪你去，要么你就拉床上。你自己选。”
她吸吸鼻子，又想哭。没办法，只好下床挪步去厕所。幸好厕所格间有挂吊瓶的勾子。她叫他挂上去，然后叫他出去。
“你能往下蹲吗？我扶着你吧。”他不肯出去。
“不要不要。”
要是给沙齐天看到她蹲着办公，往后的日子她都不想活了。还好，今天穿裙子，省掉解扣子的力气。她慢慢往下探，确实头晕目眩，一蹲下，整个人差点倒栽葱。而那扇隔门压根没关，他就这么迎面而上，面对面，抓住她的两只胳膊。
“哇，好臭。”他侧过脸，一脸嫌弃。
小水哭了，她都不记得后来自己是怎么从厕所出来的。她哭得很伤心，侧躺在病床里，拿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她不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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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看他的眼睛。她都搞不懂，怎么是这个人陪她进医院的。
“小水，我不告诉别人。”
大圣见她头发乱蓬蓬的，面色煞白，眼睛又是肿的，就伏在床沿对她小声发誓。他不懂该怎么应付她了，她哭得抽抽嗒嗒的，若只为害臊，也没必要这么伤心。
就在二人相对无言的时刻，吴阿姨找到他俩。大圣找不到护工，就让司机把吴阿姨接过来。
“何小姐，”吴阿姨挤进来，医院的白炽灯突然亮堂不少，她在摸她的额头，“哎呦，真可怜，脸色这么难看。没关系的，肠胃炎很快就会好的。”
小水擦擦眼泪，没想到吴阿姨会过来。她已经通知珮珮了。
“小天，你去小卖部买床被子。医院的冷气太大，她还在发烧呢。”吴阿姨推推他，开始指挥，“再去买双袜子，厚的那种。还要热水袋，往里灌点水，给她捂着。”
大圣恍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连忙跑出去买东西。
护士走过来换吊瓶，对她笑：“男的都这样，哪里懂照顾人。他这样陪着你，已经很不错了。”
珮珮赶到医院时，小水已经抱着热水袋，不像刚才那么虚弱了。她一边查看检查单，一边拿眼睛瞟沙齐天。
大圣就走过来：“医生刚才说，等她退烧了，去门诊约个肠胃镜检查。”
他见珮珮没搭话，又提醒她：“小妹妹，你记住没有？要不要我现在去约？”
小水连忙说：“我记住了。好了，麻烦你一天，你们回去吧。”
刚才医生叫她留下观察一晚，所以他不肯走。珮珮说她能照顾，于是他就坐到远处的长廊椅子上。
小水与珮珮一起长大，属于摇摇尾巴，就知道对方心思的那种关系。此刻珮珮盯着她瞧，让她如坐针毡。
“六点，现在姐夫应该在酒店，你可以告诉他了。”她用一种大义凌然的目光审视她。
小水抱紧被子，警告她不要多嘴：“我的事你少管。我住院的事，你不许告诉他。他刚走，又为我飞回来，岂不耽误事么。”
哪知对面的小妞冷哼两声：“对啊，你不说，还是为他着想呢。”
小水拉下脸，压低声量：“怎么，除了良生，我不能和其他男的说话了？再说人家是送我来医院的，又不是偷情。”
珮珮眯着眼嘲讽：“原来你知道什么叫偷情。”
小水的腹部一抽，又疼了。她现在打不过她，只好拧她的胳膊。她一直以长姐的姿态教育妹妹，怎么允许她骑到自己头上。
珮珮老给她欺负，恨恨回嘴：“吃个牛肉包子就弄成这样，老天罚你呢。”
小水继续捂住肚子，伸头瞧见远处的长椅上，沙齐天正四仰八叉躺着。他睡着了么，他躺的地方对着出风口。她想叫珮珮过去给他盖毯子，又寻思怎么开口。左思右想，还是胆颤不敢说。与此同时，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渐渐明白，这是身体在警告她，她萌生了违背良心的想法，她做错事了，感到很愧疚，所以身体就止不住警告她。
接待她的是余总，一位面目和蔼的中年男子。他问了她在云图的工作内容，又问了她的期望薪水。
“何小姐，我们的项目属于市政工程。不需要你出去洽谈客户，只做接待联络的工作就好。工作时间很灵活，需要随叫随到。另外办公室的杂活也要处理。工资达不到你的预期，至少削减三分之一。你能接受吗？”
她点点头，乖巧回答接受。突然腹部一阵绞痛，弄得她浑身一怔，老是关键时候闹胃痛。
不过小水掩藏得好，旁人看不出来，而且她谈吐很具亲和力，旁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通常不错。
“何小姐，你要是有诚意来，我带你出去逛逛。这边墓园的所有绿植规划，包括周围的果林规划，都由我们负责的。”
小水就跟他出去了，在松鹤墓园绕行整整一圈。那位余总有点唠叨，对园林工程又有热忱，跟她普及很多这方面的知识。小水就惨了，十点多走到十一点，太阳当空高挂，刀刀金刃劈头盖脸，劈得她心跳加速。胃绞痛一阵阵袭来，她快站不住了。
“何小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余总很高兴，难得有个漂亮姑娘陪她逛墓园。
小水就说：“没有了，你们只做园林这块吗？有没有其它类型的项目？”
她本意想引他回办公室坐着谈，她能顺便喝口热水。
余总连忙介绍：“有的，我们近期正做仿古建筑群。何小姐，这块很有前途。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果林那边，我们在装修几栋楼。”
小水笑道：“好啊，我很感兴趣。”
两人就从墓园一路走到果林。小水的脸渐渐泛白，后背冷汗直流，她的腿都软了，强打精神聆听余总的高谈阔论。许多小城镇改做旅游业，仿古建筑很受欢迎。她频频点头表示认同，又陪他走完了果林。
“何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他终于有所察觉。
“没有，”她连忙说，“就是太阳有点晒。”
余总就说：“你们年轻人就要多出来运动晒太阳，现在人人都躲在写字楼，这样对身体不好。”
她又点头赞同，心想难道还要陪他走回办公室。她腹部的所有器官都绞一块了。
“余总，接下来是什么步骤？我是回去等消息吗？”还是命要紧，赶紧离开这里去医院。
“对的，我们很快给你回应。何小姐，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她跟他握手道别。等对方走至前方路口消失，身体瘫软下滑，强撑的力气用完了。街边有个花坛，她就扒着冰凉的大理石花坛，疼得哎呦哎呦叫唤。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早上吃的牛肉煎包太油了，她又爱喝冰豆浆，两样东西在肚子里打架。不过最近她老感觉胃部隐隐作痛…不会得绝症吧。
此处是很偏远的郊区，人迹罕至。她掏出手机，心想要不要叫救护车，会不会小题大做。良生不在。她又不能喊她妈或者毛毛姐，她们出门不认路的。珮珮在上班，她赶过来要好久。翻开近期联络人，眼见那一串串名字，她不由自主拨给了齐天大圣。
她拨过去，那里是忙音。她按掉了，只能叫救护车。想想自己好可怜，为份工作大老远跑过来，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又疼又伤心，捂住肚子哭起来。
没一会儿，沙齐天回电了。
“小水，你在找工作吗？刚才有个姓余的，跟我打听你的情况。他说他是种树的。”
小水后背一抽，哭着喊：“我快疼死了。”
结果来最快的还是救护车。小水生平第一次坐救护车，还自己一个人。人家问她去哪个医院，她想不出来。后来她把手机给医生，大圣在电话里决定去哪个医院。她感觉整个肚子在抽搐，医生安慰她别紧张，又拿纸袋叫她往里吸气吐气。所以车门打开的那刻，她就跟被斩掉一截的蚯蚓似的，蜷起来瑟瑟发抖。
“发生什么事？”大圣给她吓到了。
小水给送到急诊。她居然发烧了，验血拍片子，做了全身检查，护士又拿几个瓶瓶罐罐给她挂上。她见大圣蹲在床边，就问自己怎么了。
“急性肠胃炎。”他指着医生写的诊断，“看到没有？吓死我了。”
“那我还抽筋呢，我以为得绝症了。”
他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没得绝症，你就是自己把自己吓的。你吃过什么，是不是中毒了？是不是路边摊，全是地沟油那种？”
他一提，她的肚子立刻咕咚咕咚翻涌。
“你…你去找个护工。要女的。”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想上厕所。
大圣去找了，过好一会才回来：“没有护工。这里是急诊，护工顾不上我们。我陪你去吧。”
“不行。”她捂着肚子，情愿憋着。
在得知自己得的不过是区区肠胃炎，心情顿时放松释怀。而胃痛转化成肚子痛，小腹阵阵翻涌，弄得她好想去厕所。
“你再去找找。”半小时后，她实在憋不住。
大圣叉腰站着，先前给她吓得丧魂落魄，现在又见她发矫情病，就粗声大气：“要么我陪你去，要么你就拉床上。你自己选。”
她吸吸鼻子，又想哭。没办法，只好下床挪步去厕所。幸好厕所格间有挂吊瓶的勾子。她叫他挂上去，然后叫他出去。
“你能往下蹲吗？我扶着你吧。”他不肯出去。
“不要不要。”
要是给沙齐天看到她蹲着办公，往后的日子她都不想活了。还好，今天穿裙子，省掉解扣子的力气。她慢慢往下探，确实头晕目眩，一蹲下，整个人差点倒栽葱。而那扇隔门压根没关，他就这么迎面而上，面对面，抓住她的两只胳膊。
“哇，好臭。”他侧过脸，一脸嫌弃。
小水哭了，她都不记得后来自己是怎么从厕所出来的。她哭得很伤心，侧躺在病床里，拿毯子裹得严严实实。她不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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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二人相对无言的时刻，吴阿姨找到他俩。大圣找不到护工，就让司机把吴阿姨接过来。
“何小姐，”吴阿姨挤进来，医院的白炽灯突然亮堂不少，她在摸她的额头，“哎呦，真可怜，脸色这么难看。没关系的，肠胃炎很快就会好的。”
小水擦擦眼泪，没想到吴阿姨会过来。她已经通知珮珮了。
“小天，你去小卖部买床被子。医院的冷气太大，她还在发烧呢。”吴阿姨推推他，开始指挥，“再去买双袜子，厚的那种。还要热水袋，往里灌点水，给她捂着。”
大圣恍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连忙跑出去买东西。
护士走过来换吊瓶，对她笑：“男的都这样，哪里懂照顾人。他这样陪着你，已经很不错了。”
珮珮赶到医院时，小水已经抱着热水袋，不像刚才那么虚弱了。她一边查看检查单，一边拿眼睛瞟沙齐天。
大圣就走过来：“医生刚才说，等她退烧了，去门诊约个肠胃镜检查。”
他见珮珮没搭话，又提醒她：“小妹妹，你记住没有？要不要我现在去约？”
小水连忙说：“我记住了。好了，麻烦你一天，你们回去吧。”
刚才医生叫她留下观察一晚，所以他不肯走。珮珮说她能照顾，于是他就坐到远处的长廊椅子上。
小水与珮珮一起长大，属于摇摇尾巴，就知道对方心思的那种关系。此刻珮珮盯着她瞧，让她如坐针毡。
“六点，现在姐夫应该在酒店，你可以告诉他了。”她用一种大义凌然的目光审视她。
小水抱紧被子，警告她不要多嘴：“我的事你少管。我住院的事，你不许告诉他。他刚走，又为我飞回来，岂不耽误事么。”
哪知对面的小妞冷哼两声：“对啊，你不说，还是为他着想呢。”
小水拉下脸，压低声量：“怎么，除了良生，我不能和其他男的说话了？再说人家是送我来医院的，又不是偷情。”
珮珮眯着眼嘲讽：“原来你知道什么叫偷情。”
小水的腹部一抽，又疼了。她现在打不过她，只好拧她的胳膊。她一直以长姐的姿态教育妹妹，怎么允许她骑到自己头上。
珮珮老给她欺负，恨恨回嘴：“吃个牛肉包子就弄成这样，老天罚你呢。”
小水继续捂住肚子，伸头瞧见远处的长椅上，沙齐天正四仰八叉躺着。他睡着了么，他躺的地方对着出风口。她想叫珮珮过去给他盖毯子，又寻思怎么开口。左思右想，还是胆颤不敢说。与此同时，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渐渐明白，这是身体在警告她，她萌生了违背良心的想法，她做错事了，感到很愧疚，所以身体就止不住警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