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喂饱他!

司影两眼一黑,差点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小阿飘要完蛋,易青川要拿他祭天!


兔子般警觉的少年,第一反应是夺命狂奔。


司影在所能行动的最大范围,从这头奔到那头,从那头再奔到这头。


地毯式搜寻易青川的动静。


没找着。


小阿飘奔得筋疲力尽,蔫了吧唧,垂头丧气,如同一张薄薄的透明风筝般,飘在树上。


司影仰面朝天想了想,觉得不对头。


易青川虽然拥有十层俄罗斯套娃,可此前这么多天,只套了他一个飘。


也没听说要把他卖给什么变态的客户、做牌儿的天师。


甚至这附近每天路过的孤魂小野飘,这么多,也没见对方再抓一个。


今天真的一口气抓了九个?!


司影越想越不对,猛然一惊,今天他没看到余刀!


余刀说过,还会回来救他。


念及此,司影朝着易青川的休息区方向,一路往回奔。


呼啦啦——嗖嗖——


小阿飘几个起落,就回到了对方的房车。


易青川不在里面。


申又也没在附近,到执行制片那边,交流工作去了。


司影四周查看了一圈,未觉异样,直到往那半敞的车窗里,瞥了一下。


小阿飘傻眼了。


宽敞明亮的大房车上,座位靠背、单人沙发、小餐桌、置物架……每个位置都被贴了一张符!


包括左右两侧车门上的,一共九张符。


除此之外,后排座位的角落,还摆着那叠起来的一整摞俄罗斯套娃。


除去申又随身携带、那只用来封印小阿飘的酒红色套娃,还剩下九只,都在这了。


司影小心翼翼地飘进车窗。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余刀。


余刀被钉在最近的车门处,脑门上贴着一张小小的黄符。


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戴红色棒球帽的小脑袋,无力地垂下,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


司影震惊地捂住了心口。


余刀被抓住了!


与余刀一同被抓住的,还有另外八个小阿飘。


在常人来看,也不过是有年轻人恶作剧,将这黄了吧唧的小纸片,贴了满车。


可司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每一个座位上,每一张符纸底下,都钉了一个小阿飘!


“余小刀,余小刀!”司影使劲儿摇晃好兄弟。


直到余刀悠悠醒转:


“哎,又栽了,你那个硬茬子,也太硬了……”


“易青川他人呢?是他把你们钉在这的?!”


司影双手用力,试图去揭下余刀脑门上的符纸,尝试了半天,不好使。


“没用的。”余刀摇头叹息:


“我今天带来的,可都是我一顶一的人脉:我学校里《战斗飘攻击术》科目成绩第一的学霸飘;我邻居当中,专门研究对付人类天师的专家飘;还有2000年前手上就沾过人命的杀人飘;以及刚从无间地狱里出来的流氓飘,是真·流氓!……就差我上一个副本的太奶、以及上上个副本的亲爹了……”


一个个,都被易青川给钉这了。


余刀营救行动宣告失败。


司影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陪着余刀一起,肩并着肩,蹲在车门底下,缩成小小的一只。


余刀不服:“我这些人可都是成千上万年的道行,他们之中,有的光读书就读了三千年呢……不过司小影,你别怕,但凡老子还没魂飞魄散,我非想办法救你出来不可。”


司影心中五味杂陈。


余刀为救他,栽了大跟头。


小阿飘不认怂!


想了想,司影抬眸问:


“易青川多少年道行?”


这次,是被钉在司机位置上那位,扎双马尾的漂亮少女飘,说了话:


“没有道行。”


其他被钉住的阿飘们,也纷纷开口:


“凡人一个!”


“可也不是普通的凡人。”


“他的事,警飘都不管。”


“冥阳两界查无此人!”


司影一点一点地燃起了斗志:


“大家是为救我而来的,我去干死他!”


话音落下,司影一转身、一抬头,易青川的身影,悄无声息站在车门外。


拍摄收工了。


“这么想干死我?嗯?”


倚着车门,易青川抬眸,西下的夕阳将青年修长的影子,映成斜斜的一条,还挺好看。


易青川也觉着眼前飘在半空中的少年,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有趣极了。


“姓易的,你快放了我的朋友们!否则我跟你玩命!”


司影拼了。


“你没有命可以玩了,我倒是有一条,陪你玩玩?”


易青川继续逗,小阿飘气炸了。


“你个大骗子!冒牌天师!飘贩子!你要是敢欺负他们……”


话音未落,再次被眼前的不正经大明星打断:


“我连你也敢欺负,试试?”


小阿飘气得发昏,深深地呼吸了一会儿。


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挣扎着放下高傲的尊严:


“易青川,你能不能放了他们?我不跑了还不行吗……”


这是小阿飘头一次在易青川面前说软话。


司影生前不是这个性子,在娱乐圈的这些年,那个名叫庄舟的少年,倔强刚烈,一腔孤勇,宁折不弯。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死。


成为小阿飘后,反倒温软了许多。


经过了生生死死、见惯了人情冷暖。


小阿飘那根比擀面杖还直的脊梁骨,也是折了又折,弯了再弯。


敞开的车窗外,有初升的月色,倾洒在少年琉璃般清透的脸庞,像是动人心弦的精美瓷器。


易青川上车了。


司影垂头丧气,超小声:


“他们是来给我过祭日的,后天冬月初一,是我的祭日,我跟余小刀说,过完今年祭日,我就去投胎转世了。”


易青川身形定了好一会,没说话。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司影补充了句。


易青川从车前走到车后,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被自己钉住的九个小阿飘。


给了一句中肯的评价:


“你朋友圈还挺硬。”


司影茫然抬头。


易青川一伸手,将小餐桌上的那道小黄符摘了,修长的指尖敲了敲桌面:


“这个,地府里三生石州的头号通缉飘,涉嫌触犯《三次元众生保护法》一百多条。听说警方悬赏50亿冥币抓他,通缉令贴的满街都是,手上沾了三条人命,制造了一场车祸、一场猝死、一场诱导跳楼。”


易青川说着,又去摘小沙发上的第二道符:


“这个,望乡州的嫌疑飘,涉嫌干扰阳间磁场,引发人类抑郁症、焦虑症、精神分裂症多起,正在被望乡州飘飘检察院起诉。”


“这个,蒿里州、彼岸州的留窜飘,打架斗殴的惯犯,无间地狱的常客,已经被当地警方训诫过多次,屡教不改。”


“这个,奈何州的经济犯,多次涉嫌副本违规,尤其在投胎启动上一个副本前,曾向孟婆官方转世事务所工作人员行贿,导致孟婆汤掺水,转世后恶意扰乱楼市股市。”


“这个,忘川州的诈骗犯,曾在两百年前的一次副本中,涉嫌利用玄学违禁物品,篡改剧情,强行插入别人的人生,已被多位队友连环投诉。”


……


易青川一句爆料,揭下一张符,一个个阿飘地爆,一张张黄符地揭。


到最后,九张黄符全部揭下。


没有飘敢跑。


从长相穷凶恶极的恶霸飘,到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飘,一个个身世背景、过往经历,全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真是遇到了硬茬子!


最后,易青川目光落在司影身上,顿了半晌,开口:


“后天祭日之前,送你去投胎。”


小阿飘呆住了。


也不知道对方这语气里,究竟带了几分正经、几分玩笑。


言罢,易青川扭头,向着一车的犯罪飘:


“还不走?”


八个小阿飘一溜烟地从窗子里飘走了,有几个飘得战战兢兢、歪歪斜斜,还差一点扑在了土路上。


只剩下余刀。


余刀扯了扯司影的衣角,司影又推了推余刀的胳膊。


“余小刀,你快走吧。”


“你跟我一起走。”


“后天初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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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你到奈何桥头剧本市集等我。”


“你真信他会放了你?”


司影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易青川,点点头。


余刀警觉地盯了几眼易青川,思索片刻,咬牙痛下决心:


“行,后天我去奈何桥头,等不到你我不走!”


……


月上中天,片场灯火林立,余刀被放走了。


今晚,易青川还有一场夜戏,当下全组筹备。


司影依旧回到行李箱上坐着,看着工作人员忙忙碌碌,期间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易青川去拍戏。


小阿飘悄无声息地跟上去了。


说起来,这些天千方百计地逃跑,而今,易青川答应要放他走了,小阿飘心里不知为什么,反倒有几分五味杂陈。


他要是真能挑着个好剧本,投胎了。


就不记得易青川了。


小阿飘想再多看看他。


拍摄休息时,那看起来面善又慈祥的大导演,笑呵呵地亲自给演员们讲戏。


易青川认真听大导演交流。


旁边翻开的一叠厚厚剧本上,有夜风吹动纸张,哗啦啦地翻动。


司影趴在剧本上,阅读今天易青川刚刚拍摄的两场戏。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小阿飘饿了。


看看剧本,又看看易青川,饿得小阿飘身上,原本一层淡淡的月白色光晕,都变得更浅了。


今天,易青川一个白天,外加半个通宵的拍摄,除了早上给小阿飘拿了两块香蜡,还没来得及供香火。


年根底下,附近没有剧组开机,小阿飘也吃不着外面的香火。


司影想不通,他跟着易青川拍了好几天戏,明明易大明星这剧本里,也是有那么几场暧昧戏的。


怎么就没有一丁点真心掉落,能当小零食的那种?


小阿飘饥肠辘辘。


饿得扁扁。


待到听完导演讲戏,易青川返回房车,瞥了一眼蔫了吧唧的少年。


继而转身拿香蜡。


从背包里翻了一会,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到小阿飘身边,将自己的剧本翻得哗啦啦作响。


其中有好几页用荧光笔划线,写了标注的场次,是今天刚刚拍摄的感情戏。


“没一点能吃的?”


司影缓缓地摇头,眼见对方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眉宇紧蹙。


小阿飘无奈地叹息:


“算了吧,你喂不饱我,你没有心。”


易青川翻动剧本的修长手指顿住了。


“那饿着吧。”


言罢,干净利落地起身。


他喂不饱这么一个飘?!


他还真就不信了。


说完话,还俯身仔细端详眼前少年越到夜晚、越是漂亮勾人的精巧五官。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阿飘!


早晚有一天让他给喂饱!


司影瞥了一眼,吧唧吧唧嘴。


饿着就饿着呗,这年头还不许说实话了?


易青川走了几步,折返回来,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枚浅蓝色香蜡,是刚才他在随身背包里翻出来的。


将被掌心捂得温热的漂亮小香蜡,递给小阿飘。


混了吧唧的青年,神色间忽而染上一抹难得正经的暖色。


俯下身,看了一会儿趴在折叠椅上、抱着剧本的少年。


语气间难得掩了往日里的痞气,扔下几个字:


“以后会有的。”


“?!!”


少年漂亮的粉色小舌尖,抵着那枚浅蓝小香蜡,陷入大大的疑惑。


以后会有啥?心还是香蜡?


不知道,没听懂。


……


月色清辉下,司影兔子般小口地吃着美味的香蜡。


做工精致考究的私家香火,入口丝滑,这一款是茉莉花味道的,淡而沁香,甜而不腻。


好吃!小阿飘爱吃!


司影捧着香蜡吃了半天,直到易青川拍摄完今晚全部的戏份,收工时午夜十一点。


“明天我能不能跟你请一小会假?”司影认真开口。


反正他被易青川的套娃封印着,挣不脱,也跑不掉。


“后天就是我的祭日了,我想明天下午去看看我的外婆,天黑之前我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