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矢 作品

16.4-3

不得不说,他的话让我犹豫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间。我很快看清了他的面容,知晓了他的身份后,心中便再次涌现出杀意。


他叫“臭卡尔”——臭汉斯的侄子,城堡内的新淘粪工,我曾在大门见过他几次。


一个淘粪工能帮我什么?又能与尼托伯爵有什么恩怨?尼托伯爵死了又能给他什么好处?


他一定是看到我杀了人,害怕被我灭口,才找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拖延时间……我不会上这种当。


在我重新握紧匕首时,卡尔像是听到了我的心里话,再度开口了。


“你今晚已经杀了一个人,处理一具尸体足够你忙一晚上了,再杀一个人对你来说只会增加负担。”


他瞥了眼倒在一旁的厨娘,依然用那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你让我活着,我可以帮你处理她的尸体。你杀了我,就不是要多处理一具尸体的事了。我叔父走后整个城堡内只有两个淘粪工,人手本来就不够,明天又是处理粪池的日子,我负责把那些积攒在池子里的屎尿运送到指定地点倒掉。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明天一早就会立刻有人发现我失踪了。”


“一晚上失踪两人,就算总管先生再粗心也会察觉到异常。如果他将这件事上报给伯爵阁下,或者下定决心彻查,你能保证你今晚没有一直在宿舍睡觉、反而出现在主楼这边的事不会被人发现吗?”


我的匕首抵到了他的喉咙上,终究没有立刻再进一步,只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弩。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告发我?”


“我要是现在放过你,你转身就去喊人来抓我,那还是一晚处理两具尸体比较划算……”


话说出口,我的大脑也跟着冷静下来。


没错,处理两具尸体确实会很累,也会引来不少麻烦,但调查也需要时间,总比立刻暴露要好……


握着刀柄的手再次准备发力,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叫“卡尔”的年轻人仿佛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只静静与我对视片刻,又开口了。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如果你说出去,我也一定会死。”他说道,“总管莫迪凯在伯爵夫人有私情,时常会在西塔楼这边的空房间幽会。我的未婚妻就是碰巧撞破了这点,这才被他们杀害。”


耳边似乎落下一道惊雷,我被这个消息炸得一时没能回过神,只有嘴无意识地追问了一句“什么”。


“我的未婚妻贝尔碧娜,她是个厨房的帮厨。半个月前,她在这里被一个砖头砸死了。”卡尔指向树丛外的塔楼,“别人都说她是运气不好,其实并不是这样。我看过她的尸体,她的后脑被砸得血肉模糊,不但位置不对,明显不是一次偶然的撞击会造成的伤,可莫迪凯就像没看到一样,随便几句就打发了我们……”


他抬头看向我,苍白的月光透过树叶照下,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块同样苍白的光斑。


“我不甘心,所以找到住在这里的隐士寻求真相……果然,她是因为撞见莫迪凯和伯爵夫人的丑事,才会被他们杀人灭口。”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些波动,似是在颤抖,又像是在强忍怒意,“明明是他们做出了丑事,却是我的未婚妻送了命……凭什么?就凭他们身份高贵,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把我们的命当命吗?”


“她杀了我的妻子,我就杀死她的丈夫,这很公平。”


我看着眼前这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轻人,胸中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当年的我又何尝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如果我跟村子里的人一样,自认是下等人,并能接受身为下等人所谓的“命运”,我也不会悄悄逃出村子,成为一个为钱什么都做的雇佣兵。


这也是个可怜的家伙……但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加入佣兵团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因为可怜别人而放过对自己的潜在威胁。


“可这件事与尼托伯爵有什么关系?”我依然稳稳握着匕首,抵在他的颈边,“他应该对此并不知情吧?如果你去向他告密,说不定还能得到奖赏……”


“哈,奖赏?你是真一点都不了解我们的伯爵阁下。”


他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话,带着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脸都跟着生动起来:“你知道为什么伯爵阁下这么讨厌西塔楼吗?因为过去他的母亲就与这里的其中一位隐士有过私情。他知道后可是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知情的人都灭口了,连自己的母亲都借故送进修女院,任凭她抑郁而死……如果不是厄尔玛修士当时已经年纪大了,并坚持着自己的苦修,他也早就被一根麻绳送去见父神了。”


“连自己亲生的母亲都不留情,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他会允许任何知晓他丑事的人活着吗?”


“你都不需要确定这事是真是假,只要你带着我的名字把这些事喊出来,他估计就会以诽谤罪把我吊到铁笼里。”


最终,我还是移开了匕首。


不是因为我完全相信了这个人口中的话,只是觉得他现在摆出的态度,确实不像是会立刻出去告密。


而正如他所说,一夜杀两人实在太容易引人注意了……就算要弄死这个知情者,也不好在同一天动手。


当然,就算他真打算趁着我放松警惕的空档跑出去求救,以我们之间这么近的距离,我有信心让他无法活着走出这片树丛,也不用再纠结到底该不该暂时留他一命。


“先说说,你要怎么帮我处理这个女人的尸体。”


我假意放开他,甚至后退一步,给他留出足够的逃跑空间。


可这年轻人像是完全不在意,只点点头,擦着我的身体走到尸体旁蹲下。


“这很容易,有两种方法。”他说道,“第一种,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明天是清理粪池的日子,我可以把尸体装到装粪水的桶里,然后运到城堡外扔掉。粪便的臭气会掩盖住尸臭,也没有人会去专门检查粪车里拉的东西,把她运出去很容易……”


我刚想说这主意不错,却被一个“但是”堵住了。


“……但是据我所知,黛拉是现在厨房中唯一能做糖雕的人。现在距离庆典开始没几天了,而伯爵阁下的晚宴上不能缺少糖雕。如果她莫名失踪,我们的总管先生估计就算把城堡翻个面也要把人找出来。”他抬起头,冷静看向我,“如果黛拉今晚来西塔楼前没跟其他人说过什么也许还好,要是说过,或者她在来时被人看见过,我们的处境也许会比较危险……”


“第二种是什么?”我有些烦躁地打断他的话,“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的长篇大论!”


“第二种,就用她的腰带把她吊到那棵树上,当成她是在这里自杀。她本来就是被勒死的,不会有人看出其中的区别。”


他站起身,指向最外围的某棵树:“黛拉很喜欢贝尔碧娜,几乎把她当成她的女儿,最近一直因为她的死恍恍惚惚,似乎不相信她是死于意外——这点她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在贝尔碧娜去世的地方上吊,只要稍加引导,相信大部分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联想到她是因为伤心过度自杀的。”


“她是个没有孩子的寡妇,没有人会深究她的死因。莫迪凯在看到她的尸体后,最先想到的一定该怎么解决糖雕的问题,更不会去找人仔细检查她的尸体。”


看着这个冷静说出如何处理尸体的年轻人,我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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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要怀疑他是否也是个混进城堡的间谍了。


可纵使心有顾虑,他的建议总归是可行的。


我看着他弯着腰在树林中寻找一圈,最后找到一个大小合适,又不太平整的石头。将其挖出来,放到树下。


正当他准备把那厨娘的腰带抛到树枝上时,我制止了他的动作,让他将其换成自己的腰带。


我既然不在今天杀他,那他也要留下一些实打实的把柄。


今晚我会把已经暴露的弩拆解销毁,那就算后来有人发现这厨娘不是自杀,就算他被抓住、攀咬到我身上,现场这条属于他的腰带还是会让他的嫌疑更大。


卡尔没有拒绝,直接解下自己的腰带,抛到树枝上,还很识相地将手中的腰带交给我,自己去抬尸体。


在我们两人的配合下,厨娘的尸体终于被放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我系了一个死结,他松开尸体,踢开放在其脚下的石头,让那双脚刚好悬空且无法碰触到地面,一切就都布置完成了。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时候两个人比一个人方便很多。


这个厨娘的体重本来就不轻,变成尸体后就更重了,即使我也能想到把尸体吊到树上伪装成自杀,但要一个人做这些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能照顾到诸多细节……


同时,这也注定卡尔这个比我还要瘦弱的小伙子根本无法一个人再把人放下来,将腰带替换回去。


时间不早了。


我看看天色,最后又看了眼那条牢牢系在他腰间的布腰带,拾起放在一旁的手|弩便准备转身离开。


“…………”


“如果你真的想刺杀伯爵阁下,那最好先不要销毁那把弩。”


刚刚放回肚子的警惕再次被这句话勾起。


我转过头,眯眼看向那还站在原地的年轻人。


“你不是在主楼工作的人,虽然没有太多机会近距离接触伯爵阁下,但要以命换命的方式行刺未必没有机会。可你来城堡这么久还没动手,说明你应该想要在刺杀后全身而退吧?”他这么说道,“这点我可以帮你做到。”


“…………”


看清他脸上认真的神情,我差点被逗笑。


“……你?”


我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要怎么帮我?把我悄悄带进尼托伯爵的专属厕所,然后趁他蹲坑的时候跳出来给他一刀?”


这荒唐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被逗乐了,可他却不为所动,只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如果你说的是伯爵阁下在卧房那边的厕所,我是没有资格上去的,也没办法把你带进去。”他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虽然你手里的那把弩可能射程不远,让你觉得它既累赘又派不上太大用场,可用它刺杀成功的可能总要比投毒的成功的可能性大。”


我慢慢收起笑,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个年轻人,心中再次涌出杀意。


“这并不难猜,杀人无非就那么几种方式。不是像今晚这样直接动手,那多半就是投毒了。”大概是看出我的脸色不佳,他如此解释道,“可你平时连主楼都进不去,想要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精准把毒下到伯爵阁下会吃的东西里非常难。所以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先不要毁掉那把弩,也许后面你还能用得上。”


有些出乎意料,他居然真在提关于刺杀的建议……我心中的杀意渐渐变为疑惑。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建议。你不信任我、想要毁掉它我也能理解。”


最后,他伸手朝一个方向指去:“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每天第三个时辰,可以在门楼北侧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