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光星欲堕之哀

他只是想发泄一下罢了。


对于刃来说,一切也都没有意义了。他似乎在这时忽然改转了心意,没有继续对丹恒发动攻击,怏怏地吐了一口气,将支离剑收回刀鞘,缓缓撤了几步退至窗边。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家伙……”


三月七瞠目结舌地看着真蛰虫在杀虫剂的强效威力之下无所遁形,立刻化作齑粉,灰飞烟灭,连半点残骸都没有剩下。


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果的。


星期日淡淡说道:“见笑了。”


三月七抚着心口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然后很快恢复了以前的活泼笑容,放飞自我般地靠在了开拓者温暖的肩膀上——三月七的重量,令人安心。


从翁法罗斯回来后,她变得格外眷恋列车组的同伴们了。


“你们,先到我这里来。”


丹恒沉声对她们俩和星期日说道,类似袋鼠亮出矫健的臂膀保护孩子一般,满怀一条少年龙的憔悴忧心。


丹恒,是一名魁梧的男子。


——在精神上。


星期日走近丹恒,然后细致地掸落袖口处沾上的虫粉,对大家解释道:“这只真蛰虫受到了「丰饶」的感染,所以正常的物理方法无法杀死它。我在路上偶遭耽搁,所以来晚了,实在抱歉。”


“你顺利回来就好。”丹恒温和地对他说,依旧紧握着枪提防刃的突然袭击,“不必心急的。”


但是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再对任何事情产生兴趣。


星期日继续道:“我去往星际和平公司的空间站时,他们告诉我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观测信息,于是我立刻出发回来了。”


“什么事?”丹恒问。


“这件事,还是等姬子小姐和瓦尔/特先生到了,我再一并言明吧。”星期日稍显犹豫地回答。


开拓者一边听着他们两人对话,目光却渐渐游离到兀立在窗边仰头凝视星空的刃,他看起来很孤单。


……这是「剧本」的一部分吗?和上次的情况一样吗?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为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曾身为星核猎手一员的过往,开拓者感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连结,缠绕在她的意识中。


三月七接住星期日的话头,说道:“正好,我们先知会一下姬子姐姐和杨叔,信息共享是成功的关键嘛。”


“我赞同。”


丹恒点了点头,然后暗暗地瞥向了刃,刃并没有回应他的注视。


“好嘞,我来@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三月七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笔走龙蛇地编辑起短信发到星穹列车一家人的群里。


然而就在她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门外恰好飘来了几句模糊的话音。


“我想问一问——”


破碎的字词飘落在空中,吸纳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疑惑、警觉或是惊诧,好像时间在此慢了一拍。


■空气在话语中凝固■


……关于白珩这个名字……


是姬子的声音。


……在仙舟的语言里……


白珩是谁?


……有什么含义……


意义,重要吗。


……白珩……


那个人。


……是玉的意思……


美玉无瑕啊。


■空气在旧梦中绞缢■


丹恒错愕地抬起头,而三月七和开拓者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星期日骤然变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所有人的视线绪登时汇聚向了同一点,牢牢盯着紧闭的车厢门,想尽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所有展开——


“啊……”


声音隔了一道门,并不十分真切,然而但话语中的那些关键词仍旧一下触发了反应机制。


就这样……


沉坠。


重要吗重要吗重要吗重要吗重要吗重要吗重要吗重要吗有意义吗有意义吗有意义吗有意义吗有意义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放弃吧。”


刃开始用颤抖的指节覆住面孔,他在抵抗记忆的侵蚀。


【往事。】


【那些声音、那些记忆、那些场景、那些故事……】


【喧嚣的噪音……缠着他不放……】


【无法原谅……】


【往事。】


但是门滑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到了现实里。


星期日略微关切地投去视线,到底他和星核猎手没有深仇大恨,他明白过来一些内情,倒是出于同理心地显得有些在意对方的精神状态。


“大家都在这里啊。”


姬子和瓦尔/特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有些在预料之外,但是保持住了处变不惊的神情,他们用目光安慰了一下列车组的四人。


椒丘似乎对杀虫剂的化学气味非常敏感,于是干脆拿扇子掩住了半边脸——当然,可能也是为了掩盖住他叵测的笑意。


毕竟他的心,比眼睛更灵。


开拓者对现在的情况感到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会谈论到这个话题,也不清楚他们在谈论谁。


但她旋即翻然惊觉,担忧地望向刃所在的位置,与她同步动作的还有丹恒。


他弓身捂着眼睛,那里流着含血的泪,好像脊骨即将碎裂折断。


“看来三者其一的是您了。”


姬子代表星穹列车先开口了,对向窗边的男人:“星核猎手,请问您亲自登门拜访列车,是有何要事吗?”


“呵呵……呵呵……!”


前尘旧事的嗡鸣让他的理智差点不堪重负,他发疯般地狂笑起来,连笑声都染上了猩红的色彩。


“对我来说,能有什么算是要事呢……”


他在笑。


丹恒焦急地想要采取措施,防止刃对列车组的成员做出具有威胁性的举动,但是他一时不知到底该怎样两全其美地解决问题。


他不想伤害刃。


也不想刃伤害他的同伴。


“你不愿意讲明来意的话。”瓦尔/特看出了丹恒的为难,代他申明道,“我会使用必要手段,请你离开,确保我们所有人的安全。”


“我依照「剧本」而来,只此一条。”


刃没有跟他们绕圈子的兴趣,往事的刺激到底是石火电光,他现在找回了片刻理智,也仅仅是片刻。


他已经不会失控地陷入往昔回音挥之不去的陷阱中了。


现在,不一样了。


但星核猎手的语言永远如此谜语人,让大家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无法分辨是真是假。


星期日稍稍抬眸,似是想说什么,但是感受到大家的沉默思考,最终顺应着气氛保持了安静,只剩下金色的天环在空气中以微小的幅度上下浮动着。


他知道一些事情不为人知的背后筹措,但——


突然噼啪一声。


“唉,这前摇也真够长的。”


车厢中央出现的电子投影打破了僵局,灰色的马尾一卷一卷地晃荡在她的脑后,语调随性轻快。


注意看,这是银狼,不是别人。


“阿刃,要不要我来替你说?”银狼朝着刃耸耸肩,“不得不说,你们星穹列车的网络安全防火墙大有进步,我不过骇入了一下登陆系统,结果ip地址立马被ban啦~”


“黑塔空间站与我们共享一部分的反制代码。”姬子意料之中地朝她笑了笑,“那位天才#76螺丝咕姆的发明,十分好用。”


上次银狼和螺丝咕姆在空间站的交手可算不上特别愉快。


“所以还是得靠老办法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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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狼一边说,一边在游戏机上不断操作:“投影对话,你们很熟悉吧?卡芙卡特别爱这样联系别人。直截了当的交流方式,她说。”


姬子的态度始终谨慎,但并不完全抗拒对话:“如果星核猎手想要和我们友善讨论有关寰宇安危的话题,而非一见面就刀枪相向,我们没有意见。大可以坐下来,彼此好好聊聊。”


“那太浪费时间了。”银狼摆摆手,“况且这是阿刃的「剧本」,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快说吧。”


刃终于招架不住他们的吵闹,他抱着支离剑维持屹然不动的潇洒站姿很久了。


这种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交涉叫他略感疲倦,尤其是刚刚还有个脑袋上长翅膀的家伙在他耳边一直叨念来叨念去的。


银狼抿了抿嘴,收起游戏机,抬手指了指透明的观景窗,说道:


“那好吧,注意看。”


窗外堆积着浓重的黑暗。


椒丘看不见,但知道。


对于难以用寻常尺度衡量的宇宙来说,静默与黑夜才是常态。深邃的虚空,偶尔闪烁过一两点亮光,然后归于沉寂。


人们已经习惯了它的黯淡。


所以潜意识中*一不小心*忽视了对这一事项的警惕。当全部的关注被放置在了天平同一端的托盘上时,他们忽然意识到了——错过的细节。


猝然,黑暗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只真蛰虫,不,两只、三只、四只……那是一整片真蛰虫,整整一团星云大小的虫群,牢牢包裹住了他们——密密麻麻的羽翅覆盖在玻璃窗之上,层层交叠,刻下经络状的纹理,它们遮蔽了所有的光线,不留一处余角,唯有虫目的虹光闪闪烁烁。


振翅的噪音瞬间压过了一切。


它们疯狂般地扑了过来,以坚硬的躯壳撞击光壁,蛰虫的亡语如同引诱猎物的歌声,诱惑着他们坠入美梦。


“不止如此。”


银狼吹起一个彩色的口香糖泡泡,然后啪嗒一下,破了:“阿刃,给他们展示下吧。”


刃冷冷地呼出一口长气。


无穷无尽的虫影倒映在那焚尽火光的眼瞳中,如飞蛾扑焱,燎骨裂身。


他缠着白色绷带的指节慢慢叩在透明玻璃上,轻轻向上一拂动,黑暗的虫群散开。


透出一抹红日。


*


哼哧哼哧。


帕姆在努力,帕姆在奋斗。小小身躯,大大能量。


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帕姆一心与储藏间里的备用发电机做着斗争。谁也不知道它毛茸茸的爪子是握住巨大的扳手,谁也不知道它是如何仅凭听力判断出螺纹连接的误差度……


但是,我们小小的列车长,就是这么厉害!


帕姆的长条耳朵满意又轻快地摆动着,它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摸去额顶渗下的汗水。


经过紧急抢修,它终于将备用发电机的功率提升到了和正常引擎一样的数值,虽然储藏间里面依旧很暗。


可能是小说和游戏喜爱将储藏间塑造为为一个易于展开惊悚故事的空间,所以需要利用昏黄的光线进行气氛渲染。这样的传统在星际时代得到了奇怪的延续。


不过,这不是重点。


只是一个预告。


因为当帕姆转身准备打开门返回驾驶舱时,眼前突然敏捷地闪过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指节,沿着门缝攀援。


帕姆的耳朵被吓到一下子竖了起来,在空中惊恐地绞动着。它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将扳手横在胸前,试图给自己增添一些安全感。


门慢慢推开。


帕姆诧异地看着来客,心情由害怕转为惊讶,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砸在了地板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丢了……”


男孩站在门口喃喃低语,灯光的照影下面庞清隽,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遮住了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