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柔弱

宋瑾笙沐浴后回屋,便见春月与冬阳二人守在塌前,一个熟练地为卫珞漪揉着小腹,一个则一勺又一勺地喂着她红糖水。


宋瑾笙轻手轻脚,本想悄然走近,却还是被冬阳发觉。


两人连忙起身行礼,“驸马爷....”


“嘘。”宋瑾笙连忙示意她们别出声,才又放慢脚步走到床头。


她的目光落在卫珞漪的脸上,见她神情安详,呼吸匀长沉稳,只是眸子还半睁着,却对宋瑾笙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


宋瑾笙凝视半响,回头看向两人,轻声问:“睡着了?”


春月端着未喂完的半碗糖水上前,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眼榻上的人,才肯定地颔首,“嗯,应是睡了。”


“奴婢这还有半碗糖水没喂完呢,看来殿下是疼得累了....”


“唉....殿下常年来都是如此,且着腹痛反复,以往这些时日,夜里我们二人都需守着。”


冬阳看着卫珞漪低声呢喃,而后转向仍在发愣中的宋瑾笙,“那今夜就劳烦驸马爷多照顾殿下了,如若有事,驸马爷去耳房唤一声便好。”


“好,放心吧。”宋瑾笙沉声应下。


待她们二人离去,宋瑾笙回身又看向卫珞漪。


见她这时已是双眼紧阖,确认是熟睡后,宋瑾笙才蹑手蹑脚地去柜里翻出被褥,铺放在塌前的地上,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扰醒卫珞漪。


方才说夜里冷,才让人加的火炭就在塌旁,一前一后,待宋瑾笙铺完,她已是被烘得发热脸红,心里顿生躁意。


她抬手抹了把额间,又回头往塌上看,担忧卫珞漪盖着两层被褥会不会太过闷了些。


瞧得不清楚,宋瑾笙便走近了看,果真见卫珞漪鬓角的发已然濡湿。


虽说经期不能受寒,可若是太过闷热,这后半夜也不好睡.....


犹豫半响,宋瑾笙终是没动作,只在内心无声沉叹,默默走去吹灯。


屋内顿时暗下,一片静谧。


宋瑾笙蹑手蹑脚地钻回自己的地铺,执着被褥盖平整来,躺下前却又往床榻上看去,神情若有所思。


.....算了。


还是不要扰着她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瑾笙劝完自己,才心安理得地翻身背向床榻。


还是如往常般静悄悄的夜晚,可宋瑾笙的内心却不平静。窗棂外泄进的月光扑在她脸上,照着她暗自出神的面孔。


说不上有什么烦心事,只是每每想阖眼时,脑海里会陡然浮现出卫珞漪在她怀里时,不管是忍痛的神情,亦或紧揪着她衣袖的手,都显得那样柔弱。


柔弱得不像那个用冰霜裹住自己,只会冷面待人的她,柔弱得想让人,想要,拥紧....


这算是保护欲么?


服了,她是不是疯了,会对卫珞漪有保护欲?


卫珞漪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


就算她把她当作妹妹,就算她习惯照顾人,那也不该多想着卫珞漪的事,何况别人可能根本不领情....


堂堂南赤得盛宠的昭阳殿下,哪里是需要她来照顾的。


宋瑾笙劝说自己清走这些乱糟糟的心思,可越想忘却越难忘,越难忘便越是辗转难眠。


难得有些困意上心头时,她便恍惚听见几声孱弱的哼吟,那声音断断续续,连带着还有身后床榻上衣料摩挲的响音。


宋瑾笙惊得顿时睁眼,掀被回身往塌上看,果真看到卫珞漪整个身子都蜷缩扭动着,那痛苦的闷哼也愈发显然。


宋瑾笙怔愣须臾,便立即起身想要去耳房找人,可脚还没迈出去,她便倏然停住。


她这时候要是去把冬阳和春月叫来,那岂不是就给她们看到了这地铺?那她们不就知道,她和卫珞漪不是同床,那不就......


宋瑾笙不敢深想了。


完了。


她现下心底就这两个字。


无奈之下,宋瑾笙只能快步把油灯点亮一盏,旋即走到卫珞漪的塌前坐下,可借着微光看着全然被缩成一团的被褥,她不禁无措犯愁,不知如何是好。


早知道,她刚刚就在系统那网购一个止痛药呀....她怎么就没想到.....


“呜呜.....呜....”


被褥里的人似难受极了,又扭向宋瑾笙这边,细弱的吟声渐渐参杂了几声呜咽,被裹成一团的身子颤动不停。


“哎....殿下...”卫珞漪的哭声让宋瑾笙彻底慌了,慌得失神。


她连忙凑近缩成一团的人儿,连大气都不敢喘,轻轻掀开被褥一角,待见到卫珞漪的面容露出时,她又是蓦然一怔,神情滞住。


卫珞漪及腰的长发已然凌乱得散在脸上,盖过她的眉眼,只见她小巧的鼻尖轻颤抽泣着,下唇被紧紧咬住。


宋瑾笙目光里生出怜意,不自禁地为她拨开缠绕的黑发,却见她的眉心紧拧,长睫早已沾湿,一滴又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宋瑾笙一皱眉,大拇指轻轻抚去那一滴泪。


“殿下....殿下?”宋瑾笙轻声唤她,可应答她的只有浅浅的哭泣和梦呓。


“呜....别...别走....疼...我疼....”卫珞漪哭着摇头,不知在苦苦哀求着些什么,手紧攥着被褥不放。


宋瑾笙从未见过她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一时也跟着揪心,虽不知卫珞漪是在同谁讲,但也跟着应道:“我没走呢,我不走....”


她慌乱间,想起方才冬阳为卫珞漪揉腹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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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宋瑾笙犹豫片刻,还是定下心,将手探进被里,轻放在卫珞漪的小腹上,一圈又一圈地重复按揉。


宋瑾笙正欲抬眼看看她是否好些,却不想手却被卫珞漪猛然攥住,似是用尽了力般,连指甲都掐进宋瑾笙的手腕内侧。


“啊嘶.....”宋瑾笙疼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便要把手抽出,可卫珞漪的力道比她想得还要大。


“别走...求求你...别走...不....阿娘....”


“......”


闻言,宋瑾笙的手一顿,不再挣扎,只是眉间却因痛感加剧而紧锁。


但比起手上的疼,宋瑾笙此时更在意卫珞漪嘴里说出的“阿娘”。


“阿娘”又是谁?难道她的生母不是皇后?


那她的生母,也就是她的阿娘又去哪了?


宋瑾笙凝着卫珞漪忧伤的神情暗暗出神,不管卫珞漪如何掐着她的手腕,她都不挣脱,只是绷紧下颌,皱眉忍痛继续为她按揉着小腹。


本以为卫珞漪是个无情无欲、向来淡漠惯的主,可不想,也会有令其哀愁伤神的人。


“阿娘...阿娘不走...阿娘....我好疼....”卫珞漪紧阖的眼睁开一丝,却仍不停抽泣着,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全然崩溃而出。


宋瑾笙目光复杂,漾动着陌生的情绪,她一手为她擦泪,一手揉着她的小腹,低声哄着她,“好好,不走,不走....”


“不哭了阿....”


“呜.....”


不知是否听见宋瑾笙的安抚,卫珞漪的哭声渐弱,胸口不再剧烈起伏,缓缓平息下来,只是依旧攥着宋瑾笙的手,不肯放开。


而宋瑾笙轻叹一声,拇指的指尖轻抚过卫珞漪哭得红肿的眼,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离开,稍稍用力,拿开她攥住自己的手。


宋瑾笙起身,替卫珞漪重新盖好被子,等她的呼吸沉稳过后,宋瑾笙才如释重负地坐回地铺。


她把手抬起到眼前转了圈,手腕内侧接近脉搏处,已然留了好几个被掐红的印子,有些印子甚至都发紫了,可想而知方才卫珞漪到底抓得多狠。


看着瘦弱,这力气可真不小,这印子怕是一时半会人消不下了.....


宋瑾笙揉着自己的手腕,无声沉叹后又看向榻上安眠的人。想起方才她断断续续的梦呓,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些。


所以...她的“阿娘”已经不在了么?


如果卫珞漪不是皇后的孩子,那她的“阿娘”又是哪位嫔妃,或者......


一刹那,宋瑾笙的脑海里窜出许多可能。


这深宫里的故事果然都很复杂。


那在卫珞漪身上呢?又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