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弼 作品

41. 第 41 章

王惠右臂暂时不能动,晚餐是李争争在她的指导下做的。


小姑娘才刚比灶台高,那把大菜刀重得一只小手都提不起来,她还是很棒地做了西红柿炒鸡蛋,煮了棒子茬儿粥,蒸了买来的白馒头。


王惠左手拿筷子,笨拙地连炒鸡蛋都夹不住,李争争放下粥碗跑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她拿着两个刚刚洗净的小勺出来,舀了一勺西红柿炒鸡蛋递到王惠面前,“妈妈,给。”


王惠看着面前这小小的人儿,还有递到嘴边的菜,她抬手轻抚孩子额前的碎发,眼睛瞬间蓄满热泪,感动与欣慰溢于言表,她颤着声音,说:“哎......”


“快吃,妈妈。”李争争说。


王惠张开嘴,吃下这世间最好吃的西红柿炒鸡蛋,除了她的母亲张瑞清,没有人这样亲手喂她吃饭,这两个人,一个是生她的,一个是她生的。


李争争把一个勺子递给王惠后,又用另一个勺子喂李希希,李希希年纪尚幼,把自己吃饭的小勺弄得都是油,李争争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一勺一勺地喂给妹妹吃。


王惠看着李争争,她也不过才六岁,连学都没上呢,像个小豆包儿一样,她本应该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的年纪,竟那么早地懂了照顾家庭的责任。


王惠没有感到开心,相反只有心疼与自责,她突然一阵鼻酸,泪便滚了下来。


——


月黑风高,王惠静躺在床,脑子里除了今天白天的惊险后怕,还有被要求换孩子的气愤,这件事情像一只盘旋脑海的秃鹰,将她对婆家的情份啃噬干净。


她不禁顺着母亲的思路往下想:向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交了那么多计划生育罚款,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同意换孩子呢?


什么样的母亲愿意把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


什么样的孩子会让亲生母亲心甘情愿舍弃?


经过今日的命悬一线,王惠好像突然从心里生出了尖利的刺,反正自己是要死的,也就活那么几十年,凭什么要任人敲骨吸髓,抽空榨干?


她们敢把主意打到自己孩子身上,终究是因为自己太过软弱。


第二天一大早,王惠带着两个孩子到诊所换药。


仍然是李大夫接待她们母女三人,换完药后,王惠假装无意地说道:“我们这一大家子小孩儿多,幸亏你们在咱们广进村开诊,要不我们还得往镇上跑。”


“嗨,我公公婆婆总往回叫石大夫,我们这才回这老家里来看病,不过也好,解决咱们村里看病难的问题了。”李大夫说。


“是,所以我们得感谢你们呀。”王惠脑瓜直转,她又说:“哎?李大夫,又到了给孩子们吃糖丸的时候了吧?我们她叔家新生了个儿子,发糖丸的时候可别忘了。”


“哎哟,忘不了,那孩子是叫耀祖吧?还光宗耀祖,取这名字的人可真偏心眼儿。”李大夫议论道。


王惠尴尬地笑笑,“看来那孩子已经挂过档案了。”


“那孩子两天来一趟,当然挂过档案了。”


“两天来一趟?孩子哪儿不舒服?”王惠突然警觉。


“你不知道啊?孩子听力有问题,据说受孕的时候,你小叔子吃药了,不知道吃的什么药,你公公婆婆和孩子妈都不说,我们现在只能帮助孩子做最基础的听力训练。”


“这孩子还不到四个月,怎么就发现听力有问题了呢?”


“正常孩子在胎里就听了十个月的话,三四个月已经能感知父母的情绪了,你笑他就笑,你凶他就闹,你猜那孩子怎么着?”


“怎么着?”


“据说过年前,你小叔子和媳妇儿吵架,俩人打得叮铃铛啷的,把桌子都掀了,孩子愣是一点儿没哭,那时候就发现不对了。”李大夫说。


“这孩子看病都是谁陪着来的?”王惠问。


“还能是谁啊?你婆婆和孩子的妈呗。”


王惠瞬间感觉雷声轰顶,她两眼一黑,难以置信,更无法言说。


虽是赵兰提出让两家换孩子,可后续都是赵梅在极力促成这件事,而向华表示点头同意。


既让李斌和向华夺走自己健康的女儿,又让李武和王惠能一直给他们的小儿子治病,好一个多方串谋的圈套啊。


赵梅是李斌的亲妈,难道不是李武的亲妈吗?还是她这个亲妈恨毒了这个二儿子?


王惠不由地在心里冷笑,,同时还有被人戏耍的屈辱与愤恨。


这群人脑子到底用什么恶毒的水浸泡过?竟能想出如此祸害人的主意!这和黑心肝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不!作为骨肉至亲的长辈,血脉相连的家人,他们比人贩子更冷血,更可怖,也更可恨。


“我们反反复复劝她们赶紧去大医院检查,趁着孩子还小,先把病因明确了再针对性治疗。”李大夫的声音好像离王惠很远,她耳朵像塞着棉花怎么听都听不清。


李大夫轻轻拍王惠的肩膀,“争争妈,争争妈,你怎么了?”


王惠这才回过神来,问:“哦,没事没事,您说什么?”


“我说让你回去也劝劝你婆婆和妯娌,现在技术发展很快的,听障不算特别大的难题,让她们趁早干预治疗,要不然将来会影响孩子的语言发育。”李大夫很是好心地说。


王惠机械地点头,“好。”


“你们这换完药了,再连着换几天,到时候一块儿给钱吧。”


“好的,谢谢医生。”


王惠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她的心如坠冰窟。


赵梅竟可以欺骗坑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向华竟可以狠心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以,自己的爱人到底成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也许,长久以来,赵梅早就习惯了把所有苦难都推给老二,然后全心全意袒护老三;至于老二能不能把日子过好,她丝毫不在意。


终究是自己高估了血脉亲情,而低估了人性凉薄。


——


一家三口刚吃过午饭,李争争正要乖巧地洗碗。


王惠一手打着石膏,一手抱着睡着的李希希往里屋走,她扭头制止道:“争争,把碗放盆里好了,去洗个手,过来睡午觉。”


李争争“哦”了一声,走到洗脸盆前泡手,搓香皂。


就在这时,赵梅掀帘进屋,先看见李争争,继而看见尚未收拾的餐桌,她说:“惠儿啊,吃完饭啦?”


“奶奶。”李争争抬头朝她打招呼,紧接着王惠在里屋应道:“啊,吃完了。”


赵梅正要进里屋,转身对认真洗手的李争争说:“争争,去把餐桌收拾了,把碗洗好,你长大了,得帮你妈分担家务。”


“妈妈说让我先去睡觉。”李争争说。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儿呢?你妈一个人拉扯你们俩容易吗?”赵梅教育道,她知道王惠不容易,她可以指使别人,甚至是个孩子来分担,而自己不会染指半分。


“争争,快进来。”王惠在里面喊道。


赵梅和李争争先后进屋,李争争脱掉鞋子上炕,在李希希旁边躺好。


“希希睡着啦?”赵梅上前看睡着的李希希,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视线上移,她惊道:“惠啊,你胳膊怎么了?”


王惠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抬眼淡淡地看她,“摔了。”


“哎哟,怎么摔的?”赵梅面上很是关心,“怎么摔成这样了?”


“不小心摔的。”王惠说,“妈,你过来有事吗?”


赵梅见王惠冷淡,唇角一勾,便也不再寒暄,她直截了当地问:“惠儿啊,妈让你考虑的问题怎么样了?”


王惠侧卧着,未受伤的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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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拍李希希的肩膀,她并未吱声。


赵梅继续说:“反正你都上环儿了,妈不忍心你去摘下来,那不得再做个手术啊?”


王惠仰颈看着她,眸中尽是冰冷的、不可言说的审视,她声色平淡,问:“妈,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赵梅给自己拿了个凳子,在屋子正中坐下,趁拿凳子的间隙,她说:“这不是那天你三姨话赶话,赶出来的吗?”


赵梅没有看王惠的眼睛,她继续说:“其实现在换呀,对你是最好的,耀祖还不到四个月,正好养活的时候,养大了就跟你亲,你说希希这孩子都多大了?向华都不知道能不能把她养熟。”


王惠闭了闭眼睛,实在没办法再听她讲话,她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起伏,一针见血地问:“真是话赶话赶出来的吗?还是你们提前商量好的?”


“哎?王惠,你说什么呢?”赵梅恼羞成怒地责备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王惠低头看李希希睡熟了,她轻轻坐起身,将脸侧的长发别至耳后,很是郑重地说:“妈,谁生的孩子谁疼,这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换孩子这件事,我这个当妈的不同意。”


“你怎么不知好歹呢?拿个丫头片子换儿子,怎么说都是你占便宜吧?”赵梅带着怒气连贬低带数落。


“儿子再好,不是我生的,丫头再不好,是我亲生的,况且我没觉得丫头有什么不好。”王惠的眸中终于漫起怒与恨,她死死盯着赵梅,克制又坚定,咬着牙问:“要不这样,你等你儿子回来,问问你儿子愿不愿意用自己健康的亲生骨肉去换别人家的不健康的儿子?”


这话一说出来,赵梅瞬间慌了,她站起身,大声问:“你瞎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你们天天藏着掖着不累吗?孩子有病就赶紧治疗,你们有病也赶紧吃药,别天天想着把坏主意打到我们身上。”


她一腔怒火上蹿下跳,燎得心肝肺猛烈燃烧,脱口而出尽是火苗,“过年前你们就发现孩子不对了吧?怎么的?您作为大家长打算让我们两口子给他们家扛长工吗?哦不,您打算让李武给这一大家子扛长工,我给这一大家子当保姆,对吗?”


“把我的女儿给人家,让人家有儿有女、两全其美,再把人家的病儿子给我,我给他花钱治病,床前床后伺候着,你们是怎么歪着屁股想出来的这馊主意?”


“我跟李武好欺负是吧?拿我俩当傻子玩儿呢?别说是人了,就他妈一条狗,被偷走崽子时是不是还得咬人呢?”


......


王惠终于把压抑已久的愤怒都大声喊了出来,看来倒反天罡并不丢人,相反倒还挺爽利的。


赵梅实在没想到王惠那么一个软柿子竟然会抗争,这一顿猛烈输出着实令她招架不住,但她仍然嘴硬道:“李武是我儿子,我生了他,养了他,命都是我给他的,他为这个家付出一些怎么了?”


“怎么了?我不管他以前过得什么日子,现在他娶了我,我跟他组成了家庭,以后谁都不许欺负他,有什么事儿得我们两个商量了才算数,你们当老家儿的,别天天想着捧一踩一,要想子孙后代过得好,先把心眼子摆正了吧。”


王惠这一翻话简直是冲着撕破脸皮去的,但她无所谓了,她被压制得太久了,从结婚第一年开始。


人总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赵梅说不过她,被气得面色铁青,她抬脚把凳子踢到墙上,紧接着又听见门被“咣当”甩上。


王惠彻底和赵梅闹翻了,她自己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这一年的浇春水、打农药、收小麦都是让二哥王博帮忙找人干的。


等到种玉米的时候,她深思熟虑决定不种了,让王博找了租家,把地租了出去。


既然没办法去地里干活,那就想别的法子,活人还能让尿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