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鹤 作品

25.自愿被迫

中午12:30左右,两人走出酒店,许半闲手机贴在耳朵上。


“如果再接不通,我就报警了。”他转身告诉周庭知。


万幸的是,章天骄终于开机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挂断了。


许半闲着急地一边继续拨打电话,一边向路边张望,心里想着,拦出租车直接去派出所。


路边有几个人,好像也在打车,其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低头看手机。


许半闲聚焦一看,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手机上划了一下,随后许半闲的手机里传来挂断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章天骄!”他大喊。


那个白色的身影下意识回头,面色惨白,额角还带着伤,但那浓眉大眼的,不是章天骄还是谁!


章天骄的反应出乎意料,他跑了。


上一秒还倚靠在路灯上的人,直接跑掉了。他可能身体不舒服,跑起来姿势很怪异,夹着腿,一瘸一拐的。


眼看着章天骄拦下一辆出租车上去,许半闲暗道不好。


他又大喊一声,快步追过去。


这时,一道身影迅捷地从许半闲身边擦了过去,直奔行驶的车头。


他来不及反应,一刹那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喇叭声,“滴—滴滴——”


橡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滋——滋——”,尖锐刺耳。


司机的谩骂声,“不要命啦!¥#&%#¥%……”


周庭知站在车前,截停了出租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半闲才回过神来。


他走过去,话也不说劈头盖脸给了周庭知一巴掌。


掏出钱包,甩给司机五张钱,拉开后座门,将人连拖带拽地薅出来。


章天骄知道自己跑不掉,也不挣扎了。


低着头站在路边。


这是许半闲才感觉到自己有些站不住,腿软。


他找了根石墩坐下。


周庭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红痕,“别坐这里,凉。”


“滚开!”


许半闲以为自己的声音应该是愤怒的,没想到发出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焦急、怒火、埋怨,交织在一起,还带着因恐惧产生的打颤。


冷风吹过,声音在风中颤抖。


只有许半闲知道,颤抖的不止是声音。


路人越来越多,周庭知低声商量,“咱们换个地方,这里是王信奇的酒店门口。”说着便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许半闲很不想听他的,但是他瞥了一眼酒店门口,保安已经注意到这边了,只是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所以还在犹豫要不要过来。


他缓慢地站起来,拽着章天骄上了出租车。


周庭知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盯着后面的动向。


“去我家吧。”许半闲对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址,不是许宅,是他自己常住的公寓。


章天骄抿着嘴坐在后面,沉默地低着头,突然他小心翼翼地问,“学长,你没事吧?你的手在抖。”


周庭知立刻回头,对上许半闲的目光。


凶狠,灼人,不敢直视,可周庭知对着许半闲笑了。


许半闲的公寓在Q市西边的优质公寓区,出租车没办法进入,把他们放在了大门口。


车停下后,许半闲带着章天骄径直向里走,周庭知迅速地付钱追下去。


门口的保安是认识业主的,上前打招呼,“许先生,欢迎回家。”


到了闸门,许半闲停住,头也不回地说,“你回去吧。”


保安和章天骄都愣住了,只有周庭知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看着章天骄,转回来盯着许半闲,低声说,“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芸昭的方案马上要公布了。”他软声哄道,“我知道你生我气,我错了。你给我个将功折罪呗。”


这是周庭知第一次来许半闲的家,许半闲的私人领域。


他设想过无数次许半闲家的样子,狂放、野性、骄横恣肆,也许还有很多运动器材,和奖杯。


但事实上,许半闲的家出乎意料,很小,差不多200平的小平层,是这个小区里面积最小的户型。


门打开的瞬间,冷色系,深色调,压抑感扑面而来。


周庭知心内一滞。


他毫不见外地脱鞋进门,换上了门口唯一一双毛茸茸的黑色拖鞋,是许半闲的。


许半闲没说什么,从鞋柜里重新拿出两双拖鞋,一双一模一样的毛茸茸自己穿,一双蓝色的棉布拖鞋踢给章天骄。


直到坐在了沙发上,周庭知才有了实感,墨蓝色的布艺沙发,轻柔细软,一坐便沉下去。


圆形的茶几,椭圆的餐桌,圆润边角的电视柜、餐桌,毛茸茸的坐垫、地毯、桌布,压抑中尽是绵软、细柔。


如许半闲的性格一般,表面张牙舞爪,桀骜不驯,内里玉软花柔,温润如玉。


章天骄拘谨地站在门口,低头看着那双拖鞋,没有动的意思。


许半闲脱了外套,回头来问,“还要我弯腰给你换鞋吗?”


“不、不不不......”章天骄慌忙摇头否认,畏缩问道,“学长,你带我来你家做什么?”


许半闲送了领带,单手解开衬衫扣子,他的衬衫已经皱了,但依旧不妨碍他的挺拔。


脸上明显写着不悦,遗传了许志程的不怒自威。


章天骄本来是带着侥幸心理的,跑只是不想让许半闲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但就是许半闲刚才睨的这一眼,让章天骄登时冒出一身冷汗,学长一定都知道了。


“学长......”他犹豫着开口,声音战战兢兢地问,“你都知道了?”


许半闲见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直接将他拽了过来,按进沙发里,“低着头干嘛,你以前跟我说要去许氏上班的时候,不是昂首挺胸的吗?”


章天骄听他提到从前,更是头也不敢抬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一直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不知道是对许半闲,还是在对原来的自己。


许半闲心揪着的难受,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男孩,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去餐厅接了杯温水,放在章天骄手里面。自己就直接坐在了章天骄对面的茶几上。


“你母亲的病还没好吗?”他问。


章天骄诧异地抬头。


许半闲面色不太自然,解释道,“抱歉,我叫人查了你家的资料。”


周庭知在一旁看着,眼中同样是不解,昨晚明明一直待在一起,根本没发现许半闲还找人调查了章天骄家。


不过很快疑惑就被解开了。


章天骄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面色泛白,嘴唇微张,带着轻微的颤抖。


“两年前那笔手术费,是你捐的?”他终于发出了声音。


两年前,母亲被确诊为淋巴管肌瘤病,是一种罕见的弥漫性肺部疾病,前期治疗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依旧不见好转。


父亲和母亲决定放弃治疗,这时医院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愿意匿名为母亲捐款,进行肺部移植手术。


“对不起。”许半闲愧疚地低下头,“我以为手术之后就治好了。”


章天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原来是你啊!不是那笔钱我妈妈活不到现在,恩人啊......呜呜呜......”


说着他便哐哐地在地上磕起头来,“医院不肯说捐赠人是谁,我、我也不敢找......嗯、呜呜呜......学长,我暂时还还不上你的钱......”


他向前膝行两步,抱住许半闲的腿,“谢谢你......额呜......学长、真的谢谢你,我会还的......”


周庭知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去拉章天骄,想把他从许半闲身上拉开。


许半闲叹了一口气,拨开周庭知的手,伸出双手架在章天骄的胳膊上。


可章天骄哭得如一滩软泥,许半闲使尽全身解数,怎么也扶不起来他。


他的手都在抖,一个劲儿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许半闲无力地垂下双臂,萎顿颓丧,“我没想到后面还需要那么多钱。”


当年,许半闲只跟章天骄在篮球队见过几面,那个学弟就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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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见外地问能不能去许氏集团上班,问许氏集团对应届生的待遇,许半闲觉得烦,随口跟夏帆抱怨。


没想到就得知了章天骄母亲生病,花销巨大的消息。


他本来没想帮忙,只是章天骄第三次缺席篮球训练的时候,偶然听到学弟们讨论说家里已经放弃治疗了,只有章天骄在坚持。


章天骄白天上课,晚上做三份工作,还有课间的校园超市兼职。系里组织了捐款但远远不够。


许半闲这才懂了,章天骄一直在问的薪酬工资,不是贪心爱财,只是一份希望,再坚持三年,毕业就能赚到钱,就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医院知道章天骄家的情况,做了一定程度的减免,后来许半闲匿名捐赠的50万,章母换了一个健康的肺。


后来许半闲到处比赛,又毕业了,这件事一直没放在心上,昨天看到章天骄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那时根本不知道,肺部移植的50万不是治疗的大部分花销,真正花钱多的地方,是日复一日的吃药,护理。


昨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意气风发、心高气傲的章天骄怎么也不该走上这条路。


于是他用手机查了肺移植相关资料,这才发现,肺移植手术的费用只是开端,之后需要服用抗病毒感染药物和抗排异药物。


每月复查、药物及护理花费至少2万元。


这一天,他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此刻,看到被高昂费用压垮的章天骄,他再也绷不住了。


脑袋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章天骄是被你毁掉的!


他扶不起跪地痛哭的章天骄,就像当年他也没有扶起章天骄一样。


许半闲脑袋里面嗡嗡响,像是掉进了深海,视线迷茫,呼吸迟滞。


突然,一只手大力地拽起了他,揪着他衬衫的后领,将他拽到了卫生间。


周庭知将他的头按进盛满水的洗手盆,“许半闲,你是有圣父病吗?”


许半闲剧烈挣扎,颈上的力道松开,他刚逃出水面外,一股更大的力道揽过他,直接亲了上来。


肺部的窒息得到缓解,温热的气息缓慢渡进他的肺部,片刻便变得滚烫。


同样的窒息,却像从海水中被救起一样,头脑清醒了。


“放开我,周庭知。”浓重的鼻音,还带着些气喘。


滚烫的气息离去,许半闲又再次被冷气包围,他竟有些贪恋那点儿温暖。


错觉,只是错觉而已。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抱着他,都会感觉温暖的。


他怔怔地看着周庭知。


对面的人目光灼灼尽是关切和心疼,许半闲竟是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神情了。


他挪开视线,扯过一条毛巾,将头发上和脸上的水擦净。


“你救了他妈,他给你磕一万个响头感恩戴德都不为过。”周庭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清冷、沉静。


许半闲一声不吭,湿漉漉的眼睛透过毛巾的边缘,愣愣地看着周庭知。


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衬衫前襟,胸口洇湿一大片,透出一片白皙的肤色。


周庭知喉结滚了滚,差点忘记原本要说的话。


他偏开视线,继续推测,“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如果不是你,章天骄就不会沦落到需要卖身的地步了?”


许半闲瞪圆眼睛,将毛巾一扔,“放屁,没有我,他就没妈了。”


这一句话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周庭知一笑,满含欣慰。“我知道。”他伸出手摸摸许半闲的后脑勺,“你只是自责,如果当初多了解一点,后面再多一些钱就好了。”


不得不说,周庭知是真懂许半闲,他刚才真是这么想的。


但是被周庭知一拽、一骂、一按、一亲,早就清醒了。


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自己有钱,又知道这件事。就因为那么一个疏忽,章天骄就走投无路,做了错事。


人生会遇到很多坎儿,也会有很多岔路,过与不过,走与不走,都在自己。


有的选择是主动的,有的选择是被迫的。


各种取舍,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