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

其实,姜风铃一直不太清楚,自己对夏润则的感情。


人们下意识想逃离的,大多是厌恶的存在吧?


可她……讨厌夏润则吗?


——不对,甚至恰恰相反。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安心。


在综艺里,那家伙明明是个负分选手,却能耐着性子听她絮叨,教一遍的东西转眼就能上手,还能反过来帮忙。


他会记得给她拿药;


会在瓢泼大雨里,给她送一瓶捂在怀里的矿泉水;


甚至宁愿自己被雨淋湿,也要用雨披护住怀里的机器。


——就是那个时候吧。


对,就应该是那个时候,她心底有什么东西,像是被那场大雨悄无声息地淋湿、泡软,然后变得……不一样了。


哪怕是跟别人组队,他的身影也总会跳进脑海。


这……怎么可能是讨厌?


可如果不是讨厌,那又是什么呢?


是害怕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害怕和夏润则独处了呢?


是海底捞那次?


不是,那时候他们吃得很开心。


好像……是从莫家出来的那个晚上。


夏润则开着车,她坐在副驾。


车子在漆黑蜿蜒的盘山公路上疾驰——


车厢里很静,只有引擎的低鸣。


她记得他专注的侧脸,记得他那些不遗余力的帮助……


难道夏润则真的喜欢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恐慌便猝不及防地攫住了她。


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怕这份感情,并不符合三角理论中的理想模式?


是怕夏润则的喜欢并非真心实意,只是一时兴起?


还是……她怕拥有之后,最后还会失去?


——害怕失去。


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恐惧的根源在这里。


原来如此。


如果不是心底萌生了在意,又何必害怕失去?


所以……


所以,她是喜欢夏润则的。


哪怕脑域芯片已经给出了最优分析,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终究没能让她放弃。


她还是……想试一试。


就像刚才,在便利店门口,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


她明明可以转过头,可以假装没看见,可以像对待陌生人一样。


她没有。


脚步被定住,心跳更是重重地漏了半拍。


承认吧,姜风铃。


你其实,想见他。


兜兜转转,那些下意识的逃离,那些没由来的恐惧……


都是喜欢的另一种证明。


姜风铃还没从纷乱的思绪里完全抽身,对他的逼近毫无察觉。


夏润则盯着那拒人千里的身影,眸色沉得骇人。


他倏地踏前一步,从暗处走到灯下,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有些迫人。


“我给你发的消息,”他嗓音微哑,“为什么不回?”


这句话终于将姜风铃拉回现实。


她抬起眼,望进他沉沉的眼底。


在那一瞬间,什么芯片分析,什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什么对失去的恐惧……通通被一股更为汹涌的情绪盖过。


凭着一股冲动,她快步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突如其来的拥抱,瞬间击溃了夏润则所有酝酿的质问。


一腔怒火被这柔软撞得粉碎,只剩下僵硬的身体和瞬间空白的大脑。


然后,他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是喜欢你的。”


夏润则大脑宕机了几秒,才迟钝地处理完这句话的含义。


理智断线。


狂喜混杂着不敢置信,顷刻间淹没了他的世界。


大手扣住后颈,把姜风铃拽回了旁边的阴影之中。


下一秒,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姜风铃的思绪瞬间被抽空,世界只剩下唇瓣相触的柔软与湿意。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便利店的遮阳棚,雨水顺着棚沿滴落,溅湿了紧密相贴的肩头。


唇齿交缠间,她感觉到夏润则的掌心覆上她的后脑。


随即,他微微侧身,用自己宽阔的肩背,为她挡去了大半斜飘过来的雨丝。


这个吻,褪去掠夺的凶狠,竟然变得绵长而……温柔。


他的唇瓣是凉的,沾染了雨夜的温度,可探寻的温热却滚烫,舔舐着她的神经末梢,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叮咚——”


欢快的便利店门铃声响起。


姜风铃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推开了他。


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脸上更是烫得厉害。


她下意识看向便利店门口,一个撑着伞的顾客正收伞走进去。


雨势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磅礴,街景被冲刷得一片朦胧。


偶尔有行人匆匆跑过,总会投来或快或慢的一瞥。


那短暂的注视,让他们微湿的衣服、凌乱的发丝、以及脸上未褪的红晕,全都无所遁形。


夏润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气息拂过姜风铃的耳畔,他低声问:“你之前不是说……还想玩吗?”


尾音微微上扬。


“那现在,玩吗?”


姜风铃迎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样——


狼狈,慌乱,却又在眼底燃起了疯狂火苗。


心脏重重地一跳,“……玩啊。”


得到肯定答复,夏润则眼底掠过笑意。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手腕,牵着她,朝停车方向走去。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声音。


紧接着,引擎声在耳边轰鸣炸响。


那不仅仅是引擎的轰鸣——


那是血液冲上大脑的声音,那是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那是轮胎抓住地面的声音!


——所有感官都在尖叫,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控!


没有循序渐进,没有预热缓冲。


油门被一脚踩到底。


每一次都是猛烈的加速,瞬间把姜风铃推向极限。


她的呼吸被彻底夺走,化作阵阵呜咽,最后就连呜咽声都彻底夺走!


他不辨方向,凭着野兽般的直觉,每一次切入弯心都精准、狠厉,带着碾压一切的力道。


姜风铃的身体,连同她的意志,都被迫承受着极致的冲击与拉扯。


时而被巨大的惯性甩向意识涣散的边缘,发出泣音;时而又被他强硬地拽回,牢牢锁死在他设定的疯狂轨迹里!


她无处可逃。


每一次的边缘试探,都是惊险的漂移。


轮胎发出尖锐的嘶鸣,车身在失控与掌控之间剧烈摇摆。


底盘承受着巨大的离心力,骤雨砸在滚烫的引擎盖上,蒸腾起一片灼热的白烟。


她只能死死抓紧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血肉里,只为在摇晃中寻找一个支点。


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只有扭曲的光影在疯狂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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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驰。


速度抵达巅峰,感官被剥离放大。


世界的声音被压缩、过滤,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喘息。


灵魂在失重与眩晕的临界点疯狂盘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每一次剧烈的撞击颠簸,都让意识更加摇摇欲坠。


是冲线,还是越过极限后的翻滚?


当速度累积到顶点,引擎的轰鸣攀升至最高亢——


是一个极限的甩尾!


身体绷紧到极致,伴随着一声低吼声,仿佛突破了物理的极限,划出一道空白轨迹后……然后,重重坠落。


姜风铃感觉自己被狠狠抛起,又被狠狠砸落,循环往复……


身体深处还残留着剧烈冲击带来的余震。


一种近乎虚脱的愉悦感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那只死死抓紧的手,指尖仍在微微发麻。


被雨水浸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姜风铃几乎是把自己拖进了浴室。


热水倾泻而下。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带走皮肤上黏腻的雨水,汗水,还有——


那些不属于她的,却又被强行烙印的气息。


她闭上眼。


脑子里的轰鸣还没停。


引擎声?心跳声?还是水流声?


分不清了。


但是,皮肤有记忆。


肌肉有记忆。


连骨头缝里,都残留着震颤的余韵。


热气氤氲,逐渐将她包裹。


姜风铃裹着浴巾走到镜子前,曲线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抬手,在蒙着白雾的镜面上抹开一小片清晰。


镜子里的人影,微微晃动。


——是背影。


冰冷的玻璃紧贴着脊背,激起一瞬间的清醒。


她被迫看着镜子里自己裸/露的脊背,看着自己仰起的脖颈,看着模糊的脸廓埋在她的颈侧。


——是正面。


双手被牢牢地按在镜面上,指尖试图抓住什么,但在光滑之上,只有徒劳。她不得不看着镜中眼神涣散的自己,看着身后的掌控。


赤着的双脚,原本踩在冰凉的瓷砖上。


此刻——


她偏过头,看着镜子中自己绷得笔直的脚背,脚趾用力蜷缩着。


镜子里的那个人,陌生又熟悉。


“看着。”


是命令。


他要她看着。


他逼着她看着。


“下次……还玩吗?”


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随着每一次呼吸,带来一阵阵细密的痉挛。


水汽重新弥漫上来,一点点吞噬掉镜中的影像。


有些东西,还是模糊一点比较好。


……


……


枕下的手机震动唤醒了半梦半醒的姜风铃。


她眯着眼,摸索到手机,直到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残存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是她的离婚律师。


“怎么了?”


电话那头,律师的声音冷静专业,“姜女士,有个情况需要跟您同步一下。本来今天您的离婚程序可以谈了。但就在刚才,对方律师临时提交了一份新证据。”


“初步估计,程序要往后至少推迟一个月。”


“一个月……”姜风铃喃喃重复,随即追问,“新证据?什么新证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律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关于您……婚内出轨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