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荒野求生第十天

又出现了,那种热切、赤裸、毫不遮掩的眼神。


姜风铃偏头望过来的时候,夏润则胸腔突然漏了个窟窿,连呼吸都打着旋往洞里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怀疑姜风铃的热心是知道了他的腿伤。


他动手术是在国外,她怎么可能知道。


这个念头跳了一瞬,赶忙被他抹去。


“走了。”


他起身在她后颈轻拍了一记,随后绕至前方,“嗓子都这样了,怎么昨天不找驻岛医生拿药?”


“没有重到可以拿药的程度。”


姜风铃对着前方的背影撇撇嘴,慢悠悠地直起腰,将昨天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拿药受阻,多半是有林杨的成分在。


她又是因为他的一句——


夏润则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那你是怎么看出来会下雨的?”


姜风铃突然甩开步子反超了他,“云层高度下降、浓雾以及今天的日环半径缩减12%,降雨的概率提升至83.69%,那就意味着——”


“营地所在的洼地随时可能被淹,甚至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可怕的事发生?”


姜风铃那沙哑的声线,让夏润则不禁皱了皱眉。


“泥石流、山体滑坡。”


当姜风铃拨开又一片蕨类植物,里面吐出一阵阴冷的风。


【姜风铃剧本痕迹很明显啊,一直在说要下雨,后续会不会搞个人工降雨配合一下人设】


【她说得特大暴雨,我翻了翻天气预报,都是天气晴,要是下雨我直播吃叉】


火苗倏尔跃起,照亮了洞壁渗水的钟乳石,两人的影子被拉长,紧紧贴在岩壁上。


洞口地势很高,位置也很宽敞,容纳数十人都绰绰有余,是个理想的避难所。


夏润则站在她身旁,“要进去吗?”


他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姜风铃在洞口周围转了转,没有往深处去。


火苗一旦熄灭,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回去通知导演组,如果有需要,现在就可以搬设备了。”


毫无装备的情况下探洞跟找死没有区别,姜风铃选择折返回营地。


“这么快?”夏润则有些意外。


“还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了。”


夏润则仰头望了望,云絮懒懒地浮在天上。


——导演组是不会相信她的。


他低头看着姜风铃认真的神色,这句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二人回到营地,已经是傍晚了。


夏润则刚踏进营地,就被严浩勾着脖子往旁边拖。


姜风铃直接被张导截住去路,劈头就问:“你给小关吃了些什么啊?”


张导的语气从第一天起就不太好,她也没过多在意。


“野果啊。”


这些天于尧他们钓的鱼本就不多,大半都分给了自己。


关意远成日上蹿下跳找食物,肯定饿得快,自打尝过那红果子,他总晃到她眼前。


一双桃花眼冲着她笑,姜风铃实在遭不住撒娇攻势。


“有什么问题吗?”


“他从中午就开始喊肚子疼,这会胆汁都要吐没了!”


姜风铃今天中午是回过一趟营地,张导的言下之意是她给关意远吃了毒野果?


这种无端的指控让姜风铃眼神微冷。


“那个野果,我吃了,夏润则也吃了。”姜风铃这回可学乖了,她指了指监视器,“不如看看直播回放?”


“那你就仔细看回放——”


张导冷哼一声,监视器上早就卡好了特写镜头:姜风铃掌心上躺着暗红色浆果,像是熟透了的车厘子。


而她自己嘴里的那颗,分明是茄红色的。


“这不可能。”姜风铃斩钉截铁说道,“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我的动机根本不成立。”


被厉声一喝,张导的语气倏尔放软了,“荒野求生本身就具有很多不可控,植物相似的有千种多样,吃错了也很正常。”


“但你自己多数都是采了茄红色的浆果——”


他的话没有点透,屏幕里瞬间炸开千万种解读。


舆论风向变得很快,旧标签会被更劲爆、更吸人眼球的取代。


前脚#作精姜风铃#还在热搜榜首张牙舞爪,后脚#荒野百科全书#就带着九宫格科普图屠榜。


等到了晚上,舆论场早已调转枪口,把白天的嘲讽炼成满屏#姐姐好飒#。


这场狂欢在第三天变异成粉色风暴。


大家开始剪辑她与夏润则的互动切片,第四日#夏风##姜夏#相继爬上了超话Cp前十。


“正好,驻岛医生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吧。”


……


“听说小关今天生病了,走,赶紧瞧瞧去。”


“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中午开始吐,都在房车里挂了两个小时的水了。”


夏润则骨架大,肩又宽,轻松挣开严浩的手后,长腿不自觉地往话题中心迈去。


刚想回头喊姜风铃一块去,她眨眼就不在方才的地方了。


酸腐味儿直往人鼻孔里钻,房车里没那么宽敞,原本跟拍的无人机换成扛机器的摄像。


关意远蜷在窄床上输液,大半天折腾下来,两颊部微微塌陷,面色苍白如纸。


听见有响声,双眼才勉强撑开条缝,用气音说道:“严大哥、夏哥,你们怎么来了?”


“于老师还在钓鱼,走不开,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严浩一脸关切,“怎么早上活蹦乱跳的,现在就蔫巴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给关意远平添了几分委屈,“中午我去问风铃姐要了点果子吃,吃完没多久——”


“我也吃了怎么没事?”夏润则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维护。


“没……我没这个意思。”


关意远被这声质问的口吻惊了一跳,喉结剧烈滚了几下突然僵住。


下一秒,他猛地翻身扒住垃圾桶沿,酸水直接喷涌而出。


为了不被和谐,摄像师识趣地将镜头移向车外,对准了窗外的蓝天白云。


在摄像机拍不到的角落,关意远颤抖的手从被子深处摸出一张字条:


回去几天,再来抓你。


纸片刚露//出又被塞了回去。


——虽然整套动作不过几秒,夏润则还是认出来了,那是林杨的字迹。


……


“张导性子急,不是在怪你的意思。”


“蛇莓和树莓本来就难分,你弄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还好不是集体性事件。”


“就是呕吐腹泻,没多大事的。”


“跟你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驻岛医生一口一句“不怪你”、“没多大事”、“别放在心上”,听上去是在好心劝慰姜风铃,帮她减轻心理压力。


只有姜风铃自己知道,她根本没有采过蛇莓。


张导软下来的手掌拍向她的肩膀,“刚才语气有点冲,风铃,对不住啊。”


是啊,如今这情况,自证反倒像在欲盖弥彰了。


空口无凭,对方又有直播回放作为证据,又有谁,会在意她到底有没有采过蛇莓呢?


镜头从全景骤然收缩,聚焦在姜风铃身上。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急于辩解。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平静。


见姜风铃没有纠缠的意思,张导转身想走,这次却是姜风铃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目光笔直,“第一,我认识蛇莓,不会采,更不可能给人吃。”


“第二,所有偏离事实的轨道终究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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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留存。”


刚想说第三句,镜头外,一个工作人员拿着白板从她斜前方走过,整个白板上只有一句话:


姜小姐,舆论是可以被/操控的。


——黑色长袖、黑色口罩,所有人工作人员的衣服都是统一制式。


她拼命遏止住了想笑的冲动,这么会拿腔拿调的人,只除了那个戴着十级假面的经纪人,还能有谁。


姜风铃没有纠结于此,眼下有更要命的事火烧眉毛。


“张导,不到四十八小时就要下特大暴雨了,必须组织全员撤离。”


预警说得平淡至极。


张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撤离?撤去哪?”


“东南方向两公里有高地,所有房车都能停过去。”见导演终于重视,她语速也跟着快了起来,“营地后山岩洞我做了标记,重要器材可以先转移——”


张导见姜风铃是在说认真的,余光扫过镜头,只能扯出应付的笑容:“小姜啊,气象组说明后天都是大太阳呢。”


“不要太执着荒野求生的书本。”


撂下这么一句话,张导转身欲走,姜风铃横跨一步,又堵住了他的路,姿态坚决。


——姜风铃核心指令里的底层代码拼命叫嚣着。


“今天晚上就会有小雨。如果下雨了,就转移营地。”


姜风铃声音不高,却传入在场工作人员的耳中。


眼神微移,她示意摄像机跟进——他们能利用直播,她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今天晚上下雨,你就按我说的做。”


姜风铃一字一顿重复着。


张导瞥了眼镜头,知道这一幕已经被直播观众看在眼里,只好敷衍地应了声,“行啊。”


当晚,天空就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天似乎总容易让人坠入梦境。


姜风铃沉沉睡着,恍惚间,仿佛被雨声牵引着,梦见了第一次植入脑域芯片的时候。


那段记忆如同被雨水冲刷过,渐渐清晰起来。


培养舱缓缓开启,她站在冰凉的金属板上,细小的脚趾因寒冷不自觉地蜷缩。


走出舱门,液氮气体消散后,一个穿着银白风衣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她脱口而出:“妈妈。”


怔忡间,那个女人皱了皱眉,“请称呼我的全名及职位,零壹。”


“陈新研究员。”


陈新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新矮下身,与她平视着。


零壹的瞳孔应激性地扩了扩。


那只手隔着生物手套抚上她的头顶,顺着乌黑发丝,摸向耳后微微凹陷的芯片接口。


“请完整复述你的底层代码。”


“以保护人类为第一要义,永不伤害人类。”


陈新试图跟她对话,“零壹,这个波波头很适合你。”


毫无反应。


陈新的声音柔和了很多,“请说出我的个人信息。”


“姓名陈新,性别女,认证号码00304,出生日期旧历1010年5月5日,现任国部基因研究所副所长,职级一级研究员。”


“以下为个人档案,教育经历——”


“停。”


她闭上了嘴巴,切断了数据洪流。


“零壹,说说我是怎么样的人?”


“基于陈新研究员的个人档案,您是第一位——”


“停!”陈新倚在实验台边沿,捏着眉心,有些不耐烦了,“你应该能调取我的所有信息,包括监控记录,甚至我午餐吃的哪个牌子的合成牛肉罐头你都能知道!我要听你的主观评价!”


“停!停!停!”


……


雨声却越来越密。


“姜风铃。”


“姜风铃。”


“姜风铃!”


有人在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