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句流言 作品

10. 空空(4)

“阿芙——”


随着满座震惊,白霓裳低喝一声,近乎耳语,命令程芙切莫冲动。


她不是全然不知情的人,程芙早将和方撷真的纠葛告知了她。


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程芙“谋剑”之名远扬的时候,人们也会提起她那位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老师。


树影婆娑,立在桂花树顶的小琴魔冷笑道:“澄意山庄的风气败坏成这样?暗器伤人,真是光明正大啊!”


“放屁!”


方撷真急了眼,立时跳出来反驳:“是你口说无凭污蔑我在先,程大侠路见不平罢了,何况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怎就叫‘暗器伤人’,怎就不‘光明正大’了!”


她是为程芙辩,也是为自己辩。程芙美名远扬,小琴魔臭名昭著,在场的侠士,多半会偏向程芙的话为真。方撷真就是要引来东风,将火烧得更旺。


白霓裳也接过方撷真的话茬,不紧不慢说道:“武少谷主说的是。今天是水月谷的好日子,琴魔姑娘说话也没个凭据,未免太不大气了。”


满座宾客皆窃窃私语,亦不乏叫小琴魔拿出证据来的。


谷中一时纷乱嘈杂,唯潺潺溪流静谧如初。


“呵……”


忽见小琴魔笑意更甚,手指缓缓抬起,落在琴弦上。


叮——


是琴声起了。


诸人顿时脸色大变,谁不知道血刃峰峰主修行邪术,能以琴曲蛊人心神、乱人心智,小琴魔作为其义女,若也有此能,真是不可小觑!


程芙眉心一拧,正要与师娘同时提剑,便见那古琴琴弦如轻纱帘幔一般,轻轻柔柔、松松散散地垂落。


琴弦一根根软了下去,如同桂花花蕊般散开,再不能奏响了。


方才那一瞬,诸人各有动作,目的无非是阻止小琴魔弹琴,却有一人抢在最前头动了手,又快又准地断了琴弦——


程芙侧眸望去,不禁略微瞪大了双眸。


武红英仍扬着手腕,掌中还有数枚未能射出去的绣针。


而已经射出去的七枚,皆精准无误地割断琴弦,无一辜负。


“空口白舌污蔑小女,此为一罪;扰乱我派宴席,此为二罪;诋毁澄意山庄的程芙姑娘,此为三罪。”


说罢,武红英徐徐放下手腕,气度从容:“琴魔,水月谷不欢迎你,请回吧。”


血刃峰峰主坐下四名养子,所修武器各不相同,唯有小琴魔得他真传,以琴中剑为武器,宝剑轻长锋利,能于不经意间取人性命。


可惜小琴魔年纪轻轻,功力还不够,否则琴声一出,更是能迷惑人的心智。


武红英绝不可能让小琴魔有可乘之机。


“琴魔姑娘寡不敌众,绝无胜算。”有人适时添了一句,“姑娘若仍是不服,想比试功夫,我倒可以奉陪。”


小琴魔虽脸色煞白,却不肯被人看轻。


她是带着义父的命令来的,不能空手而归,于是她抽出琴中剑,大喝一声:


“方撷真!你敢说你从来不恨武红英,从来不想杀她吗!你回到水月谷,到底意欲何为,你自己心中有数!”


剑光泠泠,银针也荡出袖中,小琴魔嗖嗖挥剑,挡住武红英再度掷来的武器。


小琴魔已足够敏锐迅捷,但仍有一根针没入她颈间。她吃痛叫了一声,捂着脖子仓皇而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事已酿成,出过手的、旁观着的,除却腹诽血刃峰的举止,更在意小琴魔的那番话。


什么叫做认贼做母?


什么叫做恨武红英?


这都是哪里来的话?


尽管无人把疑虑拿到明面上来说,可她们心里都想些什么,武红英自有猜测:“小女失踪多年才回来,与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不如寻常人家相伴多年的母女那样亲近。可是‘认贼做母’‘复仇’,全是没有证据的混话!”


音方落,方撷真便被武红英幽幽转来的视线激得浑身发凉。


好冷的眼神,冰刀子似的割过来。


她不得不轻咳一声,将慌乱遮掩过去:“母亲待我尽心尽力,我怎会伤害母亲?血刃峰实在可恶。”


继而又有人附和,无非是说小琴魔妖女卑鄙、血刃峰邪教无耻。


到此为止,小琴魔今日闯宴之举便在明面上被定性成造谣污蔑、招惹是非。


该办的宴席还要继续,诸人却都没有先前的兴致了,尤以方撷真为甚,她几乎不敢直视武红英的眼睛。


“你和我一道向客人敬酒。”


武红英照旧是平日的声线,温和低沉:“不要畏畏缩缩的。有什么事,之后再论。”


母女二人特意选了远离宾客的地方说话,方撷真摆了可怜又委屈的神态,只盼武红英能信自己:“母亲,我没有……”


武红英重复道:“之后再论。”


夜长梦多,之后再论的东西与今日所论,兴许全然不同,方撷真还想再问,武红英却全然不理会她,径直往宴席间去了。


方撷真唯有硬着头皮追上去。


成为水月谷的少谷主前,方撷真滴酒不沾,她仅陪武红英喝过一二次,可惜无法适应酒的辛辣,武红英便不叫她再喝,今日亦然。


武红英按江湖中的辈分、名望,领着女儿依次敬酒,到程芙师徒跟前时,不免多说一二句:“方才多谢二位仗义执言。”


白霓裳是个极会说客气话的人,竟笑着与武红英聊起话来。


方撷真沉默不言,端着茶杯偷偷地凝望程芙,其实她们是彼此凝望,此时谁若有什么情绪,必逃不过另一人的眼。


因此程芙眼里的柔和就被方撷真轻易捕捉到,好新鲜、好稀奇,原来程芙也能有这样温柔的眸光。


这是心生关切时才能有的眼神,方撷真便更笃定程芙视她为友,更觉得自己在世上不是孤身一人,遂举起茶杯敬道:“谢谢白前辈和程大侠。”


武红英睨女儿一眼,若有所思,便往下一桌去了。


宴席持续的时间不长,宾客不到午夜便各自散去,住进水月谷安排的住处。


方撷真便也有了被武红英质询的机会,她仍表现得很乖,像天底下大部分长辈希望孩子表现得那样,垂眸、静默。


月影阴森森的,惨白暗淡,像桌上冷掉的茶水一般,毫无滋味。


“你自己说。”武红英敲着紫檀木茶几,慢吞吞饮一盏醒酒茶。


“我不恨母亲,我不明白小琴魔怎会说那样的话。她分明是挑拨离间,见不得我和母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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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真抬头的时候,又契合了天底下另一部分长辈对孩子的期许,眼角含着不服输的硬气、倔气。


耳听着女儿还是不老实,武红英放下茶杯,脸冷得很:“趁还不晚,你赶紧将你在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告知于我,我或许还能替你摆平,若是迟了,后果便由你一人承担。”


“真没有……”说这话时,方撷真心里是怕的。


武红英慢慢咀嚼“真没有”三个字,忽地寒声问:“真儿,你恨我吗?”


恨啊,方撷真当然是恨的。


恨她不顾自己的苦苦哀求,强行拖走方虹,连救治的机会都不给,恨她将方虹草草扔到乱葬岗,害得自己连尸首都找不到,只能偷偷用木牌子刻了块碑,偷偷地祭拜。


不及方撷真作答,武红英已拂袖起身,云淡风轻望向正前方的菱花窗:


“方虹撞剑而亡,是死在你剑下。你要恨,也该恨她令我们骨肉分离。”


在她身侧,方撷真止住了嗫嚅,半声哭腔都没有出:“那母亲相信我吗?”


“你又相信母亲吗?”


武红英喉间轻动:“小琴魔为何会来?你背地里和血刃峰达成了什么交易,又或是什么约定?你回水月谷,真是因为在外孤苦无依、走投无路?”


一道道逼问压得方撷真头痛,她到底太年轻了。


武红英几乎猜到了大部分真相,却始终静默地等着女儿回答,仿佛要投进一生的耐心。


*


月夜下,程芙与师娘白霓裳都没有睡。


两人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间,两张床,窗明几净,还算宽敞。


白霓裳解了外衣,迎月而坐:“你一向不喜欢管别人的事,今晚是怎么了?被人上身了?”


程芙正在叠衣裳:“师娘不也开口了。”


“我站在你这边,是因为你是我的徒儿,我没得选。”白霓裳解释道,“往后谨记,尚未弄清楚的事,不要急着表态。”


程芙不以为然:“我维护方撷真,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白霓裳却问:“方撷真不恨水月谷吗?血刃峰会无缘无故骚扰水月谷吗?”


程芙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她没有瞒留仙原上发生的事,因此白霓裳是能揣摩出方撷真的动机的,今夜事发,她更是连后续的可能性都有了猜测。


白霓裳又道:“你向来多思多虑,如今倒把这优点丢了。你以为你是仗义?你这是冲动,是盲目。若方撷真真是无辜,我自支持你,奈何她不是。”


程芙慢悠悠叠好外套,整整齐齐,砖块似的规整:“我多思多虑,师娘从前说我这是缺点,要我改。”


轻飘飘一句话,气得白霓裳两排银牙发痒,愤愤往程芙额头戳了两下:“你存心气我!”


“哪有?”程芙摸了摸被戳过的额头,面色松弛,“日后水月谷和血刃峰,怕是有得闹。”


江湖纷争、门派缠斗,澄意山庄向来不插手不过问,只在尘埃落定后默默往藏书阁密室里添置卷宗。


“叫人多留心就是了,你我都是有点儿名气的人……”白霓裳顿了顿,脸颊微烫,“表面上不要太在意了。”


程芙不置可否:“师娘你那外套,我替你一并叠了吧。我叠得整齐,又快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