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猛猛进攻

不说殿中公卿,就是汲黯看刘吉的眼神都隐隐奇异起来。


看这一腔热血只为报君恩的样子,真真切切不能更真了。


有进献神粮这等大功,却拒绝奖赏。


难不成,刘吉真不是那阿谀奉承之徒,反倒是赤忱感恩之辈?


刘彻目光久久地停驻在他这远房侄子脸上,等他滔滔说完。


才确认地问道:“真不要奖赏?”


“真不要!臣侄即将为列侯之尊,还要何奖赏?”


刘彻的笑容展开:“然朕向来有功必赏。你既将为列侯,那索性封你为王,如何?”


居功不自傲,报君不求赏。


总是更令人心情愉悦的。


刘吉惶恐摆手:“臣侄才疏学浅,德行卑微,又自幼体弱,这都已经在忧心就封侯国之后,不能担国民之重了。更遑论王国?!”


削藩集权大势之下,分封王侯?


“陛下若封了王侯,臣侄怕是要日夜忧思,殚精竭虑而死了!”


大汉开国最大功臣——兵仙韩信都死得,他刘吉献个粮种还死不得了?!


——诚如先前所言,利用系统功能,扯虎皮大旗,或许能谋求不死。可是提心吊胆、钩心斗角的日子,他不想过一辈子。


刘彻略思忖后,又提议:“既不要封王,那就给你在列侯封国之民以外,再增封两千户,如何?”


刘吉仍不动心:“臣侄只生了一张嘴,从列侯依例应有的封民那儿收上来的税赋,已经足够吃了!”


“况且,增食两千户,不是也要额外牵系两千户的生民吗?臣侄哪里担得起!”


增封?


他怕有命接,没寿享。


刘彻蹙眉似苦恼,再次提议:“那赏你黄金千斤?”


“……”


终于,刘吉闻言一顿。


尔后肉眼可见地,神色赧然局促。


“臣侄倒不是酷爱黄金。”首先自我开脱。


“只是臣侄自幼多病,不能经营生财,可治病养身又费钱,这些年幸亏王兄慷慨厚爱,方得安身。若皇叔……”


“皇叔怜爱,愿赏赐臣侄一些钱财,臣侄感恩万分。但黄金不必千斤之巨,太多也不过放着遭虫食而已。百斤足矣!”


“哈哈哈!”终于刘彻爽朗大笑。


“吞金自戕,也是一种死法呢。虫蚁可不会去啃食赤金!”


刘吉局促笑着:“臣侄一人,实在是用不了那许多金钱。”


黄金千斤,即黄金一万六千两。


黄金百斤,就是一千六百两!


古今度量衡换算以后,也有约五百市斤,即约二十五万克啊!


但是对汉武帝刘彻来说,黄金千斤的奖赏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君不知,在今后四年间,卫青连击匈奴,士兵斩杀俘虏敌人而受赏赐的黄金,也有二十余万斤了!


刘彻慷慨挥手:“那就奖赏你黄金千斤,布帛千匹!”


城阳王慷慨与否两论,朕必是慷慨的。


刘吉还欲推拒,刘彻立手阻拦:“君长赐、不可辞。朕既赏你了,便安心接着。”


“臣侄谢陛下赏!”刘吉感恩戴德,跪拜谢恩。


发了!


发了!!


【恭喜成功签到[历史名人:汉孝武皇帝刘彻]!】


【恭喜您获得1000月石!】


……


但刘吉并非那久贫乍富,反将钱财看得比命重的守财奴。


心里欢呼过,等谢完恩起身时就已经平静下来,也没忘记先前的打算。


于是刘吉再次折腰揖礼:“臣侄感恩陛下厚爱,然先前所言也不是虚言托词。黄金百斤,就已足够臣侄就封侯国并安家的花销了。”


“黄金千斤,臣侄实在不敢贪婪受领。”


刘彻心间闪过主父偃的脸,他可是没少向诸侯索贿呢。


一个青年意气风发,志向激昂;一个老年暮气熏染,倒行逆施,贪婪可憎。


“哦?那你的意思是?”


刘吉不知道他无意中卷到了主父偃,组织语句回答:


“臣侄听闻车骑将军率将士抗击匈奴,捷报频传,收复秦末丢失的河南地故土也已在望!”


“臣侄身为中原百姓之中一人,听闻喜讯也是欣喜鼓舞,只恨不能像车骑将军和众将士一般英勇杀敌!”


“唯有将陛下赏赐的金帛,分取九成,赠予为国阵亡将士们的遗属,以感谢、抚慰他们的父亲、夫君、儿郎的为国牺牲。”


刘彻的目光再一次良久地停驻在刘吉脸上。


听他慷慨陈词,看他脸上毫不作假的激动豪情。


毋庸置疑,刘吉是发自真心地热爱大汉,尊敬抗击匈奴的前线将士。


也是真心愿意捐出九成金帛赏赐,赠予阵亡将士的遗属。


没有丝毫作假。


“果真?”刘彻还是确认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吉神情坚定得像入党宣誓。


“哈哈哈哈!”刘彻突然爆笑出声。


笑声回荡在高阔的宣室殿中,久久不止。


上首的皇帝久久但笑不语。


殿中的公卿一时不曾出声。


他们能感觉到,皇帝此时心绪之激荡,不同寻常。


良久,大笑停止,刘彻似喃喃自语:“收复故土,百姓鼓舞啊。”


殿中公卿只是一时不语。


刘吉大概能意会到刘彻的豪情与感慨,说到他心坎儿上了吧。


但重点你就不念叨了?抚恤军属啊!


耿直的谏臣汲黯,他无所畏惧。


他看不惯刘吉吹捧大汉抗击匈奴的国策,他就要说出来!


接下来,听起来是顾左右而言他。


实则是汲黯开始了漫长的技能前摇——


“陛下凭先烈之积蓄,因忿恨匈奴、两越之害,即位数年,就使严助、朱买臣等招服东瓯,平定两越。


于是江水、淮水一带骚动混乱,造成的耗费巨大!”


汲黯看向刘吉本已有所和缓的目光,重新严苛起来。


横眉怒目,眼睛圆圆地瞪着刘吉。


刘吉还在心里组织语言反驳,而不愧是专业谏臣的汲黯,已经嘴皮子极溜地继续陈斥:


“又有唐蒙、司马相如,始开西南夷之通道,凿山开道千余里,以便扩大巴、蜀之地。


其间筑路者数万人,千里运送粮饷,运费甚巨!转而在邛、僰之地散币购粮。


巴、蜀租赋不足以补偿开道之费,就招募豪富垦耕西南夷之地,交粮与县官,取钱于府库内。


于是巴、蜀百姓,疲惫凋敝!”


“又有彭吴开辟东夷秽貊、朝鲜,及至去年秋,东夷族秽君南闾等二十八万人降汉,又置沧海郡。


于是燕、齐之地又消耗了巨大征调的军需。劳役之费,堪比西南夷!”


“到了王恢设伏马邑事败,匈奴断绝和亲,侵扰北方边地,卫青每年率几万骑兵出击匈奴。


终于全国均受劳苦!”


“东南西北多处靡然巨费,以致大汉府库空虚!”


“臣以为,君侯你即便散尽家财,亦不能周济万分之一!”


刘彻就像是一蓬火势正旺的烈火,腾腾燃烧时,突然被倒了一缸冷水。


眼见是脸色如炭,头顶冒烟了!


汲黯看似奚落刘吉,实则在骂朕呢!


但没等刘彻开口,刘吉就已看似茫然地开问:


“主爵都尉的意思是,大汉不该对匈奴用兵?”


阴阳一个人而已,技能前摇和燕国地图一样长。


汲黯冷然坚定:“君侯固然有进献神粮之功,但若要天下再无饥馑,唯有清静少事,无为而治,不兴兵戈。”


“否则便是天赐神粮,却无农夫耕种,也要饿殍遍野!”


大概是话不及时说出来,过夜就馊了吧。


汲黯到底是在这大喜关头,说出了他心里所想。


但生于东方神秘大国,长于世界格局巨变之初的刘吉,他可不是国内早些时候的理智公知!


设身处地想想,谁能忍受东大的邻国年年入境挑衅,没事儿杀掠千把个人民玩儿,而东大却不敢吭声儿不敢回击?


反正他不能!


刘吉零帧起手,就是阴阳:“怎么?在马邑之谋以前,匈奴就是良善好邻居,与大汉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不曾进犯侵扰大汉?”


那白登山上被围的是谁!


及至后来,这边和着亲呢,那边不还是照样劫掠!


刘吉斜眼看汲黯,追问对方:“全国因出击匈奴而颇受劳苦,就不管犯边的匈奴了?”


“以你之意是,牺牲北疆百姓的性命,总比全国百姓受累要好?”


这会儿牙尖嘴利进攻性强,人设ooc了?呸,他人设灵活着呢!


但唯独不会是哑巴受气包人设。


“怎么?北疆百姓就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命贱啊?”


真敢大张旗鼓地承认,信不信北地百姓反一个给你看看!你汲黯敢承认,遗臭万年信不信!


“不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甚至想用北疆百姓的血肉筑起城墙,以求苟安后方啊?!”


籍贯位于匈奴劫掠区的刘吉,可听不得这种话!


汲黯急忙反驳:“我何曾有过这话……”


他只是信奉黄老之学,惟愿清静少事……


刘吉直接抢白:“怎么?每年匈奴‘杀掠吏民数千人’的进犯战报,是假的吗?北疆官民流的血,是假的吗?!”


常在互联网冲浪的人都知道,吵架对线从来不需要腚对腚眼对眼,有条有理地一一辩驳。


只需抓住一处破绽,猛猛进攻就行。


刘吉根本不管汲黯的西南夷、两越之类的,就只抓住匈奴一处。


反正争执是因匈奴问题而起,焦点也是对匈奴的国策是战是和。


汲黯张口辩驳:“匈奴进犯北边,是纤芥之疾;劳苦全国百姓,却是覆国之危!如何能相提并论?!”


刘吉的心火是欻欻直往上蹿!


“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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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过就是觉得每年被匈奴杀掠几千人,这事不值一提!


反而觉得,如果每年向匈奴进献几千汉人,就可换得一年和平,这笔买卖还很划算!”


就像是和亲一样,嫁去一个又一个大汉公主,就能与匈奴维持数十年表面和平,他们也觉得是一笔划算买卖。


汲黯被刘吉的曲解假设,噎得心塞窒息。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


他何曾说过每年向匈奴主动进献数千汉人,以求苟安!


但置之不理,任其劫掠,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


“你急了你急了!”刘吉是越战越勇。


“可主爵都尉,你殊不知,你所谓的顾全大局的谬论,才是覆国之因!”


“你!你!”汲黯浑身颤抖。


汲黯不至于是刘吉话中这等无耻之人,但吵架嘛,气势第一。


刘吉开始假设:“今日匈奴杀掠大汉数千人,大汉不予痛击,苟且偷安。来日匈奴得寸进尺,杀掠上万人,大汉又是否予以抗击?”


“恐怕以主爵都尉之意,万人边疆百姓性命,换得中原千万汉人安宁,这买卖倒也划算?”


“但若再进一步,杀掠数万人呢?数额都与你所说巴、蜀筑路者齐平了,那时是否要予以抗击?”


汲黯想要分辩:“可适度抗击……”


“适度?”刘吉立即抢白。


刘吉他笑了。


“怎样的适度?刚好拦阻匈奴,不进不退?”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何能恰恰刚好?就算能,不还是要消耗将士性命、府库粮饷,才可一直维持平衡吗?”


就像鹅乌、中东战场上的适度?


刘吉抛开脑中闪现的黑色笑话,继续说:“恰恰正是这种适度,才最是虚耗粮饷、性命!


而且,适度耗上多少年呢?世世代代一直耗着不主动出击?因为但凡出击都会劳苦全国,虚耗府库。”


刘吉狠狠盯住汲黯,一锤定音:“一鼓作气,把匈奴打残打死,才是一劳永逸!”


刘彻眼看刘吉骂得汲黯面色如炭,他的面色就逐渐和缓了。


汲黯欲要引经据典,说些古往圣贤之说。


刘吉却懒得听。


进献神粮,赠金帛于将士遗属,大好的气氛都被汲黯毁了。


历史名人的滤镜碎了,不想听他哔哔了!


(汲黯:他后来插上话了吗他?)


“可别说什么爱与和平、礼乐大治那一套了!哦,这似乎是儒家论调,你大概要说无为而治、清静少事。”


汲黯被精准噎住,浑身颤抖更厉害了。


刘吉:“真要说,我倒是也有句话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一套质问格挡、反伤对方,让对方一时进退不得,刘吉就趁机切换进攻技能。


“匈奴就是那草原上成群结队的凶恶狼群,若大汉对它们的入境捕食不回以痛击,反而甘愿做那圈养的两脚羔羊。”


“那么!恶狼不会被羔羊的温驯、无为所感化,它们只会遵循猎食本能,更加大肆地捕食羔羊!”


“吃得肚滚溜圆后,闲来无聊,还会玩弄羔羊、玩出花儿来。”


“长此以往,食物充足的狼群将会迅速繁衍壮大,羔羊也必将被蚕食灭族。”


譬如士大夫治国的文宋,够讲礼貌了吧!结果呢?


活着时苟延残喘,死后还引来一个蛮元。


草原异族肆虐中原的时代,历史上还有好些。


如果中原百姓有得选,你猜他们是愿意早早舍一儿郎,保一家老小、家国平安,还是日后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去做两脚羊?


对那些战乱小国国民而言,生在一个强大的国家,哪怕也会有不如意的地方,总体也是幸福的。


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也有言: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怎么?主爵都尉是觉得,只要你在世时活得富足安宁,管他子孙后代是进哪口锅?是煎是炸,抑或是蒸是煮?”


也别说什么罪在当代、功在千秋了,只一句:汉武帝时不趁着中原富足,把匈奴打残,说不定‘五胡乱华’就得早三百年!


眼下的匈奴,冒顿单于虽早已逝去,继任者军臣单于也已老,却也不曾落寞。


大汉安敢置之不理、放任自流?若真敢,怕不是得浪卷中原,让中原陷入无边苦海。


“为子孙后代计,匈奴也该打!”


刘吉的一番话,不可谓不毒辣。


汲黯进谏从来都是站在大义一方,今天竟被刘吉一通驳斥,把他打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目光短浅、懦弱苟且之徒!


“嗬!嗬嗬!嗬!”汲黯从脸到脖子涨得发紫。


喉中嗬嗬气音,缓缓瘫倒,竟像被气得要背气了!


“喂喂喂!”


刘吉一步跳开!


无助地伸出双手,碰又不敢碰。


“你冷静!冷静!冷静!”


脑内呐喊:【系统!怎么办怎么办!汲黯要被我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