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发光心脏
群演们忙忙碌碌，没有交流。免费看书就搜：二次元小说网
比起光鲜亮丽的明星演员，在他们身上，徐否更能看出演员是一份职业。
是演员，也是牛马。
她漫无目的地转动眼珠，观察西周的人，眼中忽地刺进一块白晃晃的光。
什么东西在反光？
徐否眯眼看去——是任浙。
他是主角，也要出演这一场戏。
服装设计团队围着他，一位服装师在他的校服胸口处缝着什么。
那东西反光，很刺眼的光。
“现在全部移动到操场！”
演员们一起移动到拍摄场地。
“徐老师也客串？”
打趣的声音传来。
徐否抬头，看见了任浙含笑的脸——他的脸很有少年感，线条平首，单眼皮，面部平整，皮肉和骨骼很贴合，眉毛浓密，眉弓显出几分倔。
徐否点赞：“你演十八岁很合适。”
任浙谦虚：“老黄瓜刷绿漆罢了。”
徐否问：“你过来没事吗？”
任浙指了指夏鸥那一块，夏鸥在的地方总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很安静，所有人都在忙手上的工作。
他笑着说：“在调整设备呢，等会我要回去配合调整打光、走位。”
“哦，这样，”徐否低头，“任老师，你胸口这是什么？”
她看清了那缝在左心口是一块有裂纹的碎镜。
好像碎成了心脏的形状。
任浙对她笑：“你猜。”
他三十岁了，但穿校服时还是会流露出青涩的气质，像是青苹果，无论多熟，都不会变红，总让人觉得还没成熟，吃着牙酸。
徐否莫名起了嫉妒心。
还有点生气。
她问：“你高中的时候很受欢迎吧。”
任浙：“诶？”
他耸肩，笑起来：“没有吧。”
比镜子更刺眼的是帅哥的从容感。
徐否被刺伤了。
“你走吧，任老师，”她说，“我们之间己经有了可悲的厚障壁了。”
这场戏是在校门口拍摄。
拍摄周末学生返校的情景。
徐否要跟群演们一起三三两两地从校门口走入。
徐否还分到了人设“孤僻老实的女高中生”，全程她只要低着头，窝窝囊囊地走进来就好。
开始拍摄的指令像发令枪一样响。
徐否低头往前走，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发现自己走路很奇怪，就像发现了呼吸是一呼一吸，连呼吸都不自然了。
作为主演的任浙则逆方向走向人群。
他与徐否擦肩而过。
徐否余光瞥见了他，看到了那块镜子的作用——阳光反射作用下，在心口的镜片像一颗发光的心脏。
徐否：“……”
这踩到了徐否的笑点，但她不能笑。
这不是正常的文艺片吧，也太抽象了。
拍摄顺利结束。
徐否松了一口气。
任浙向她走过来，问她：“徐老师第一次群演体验怎么样？”
徐否：“挺好的，不过不是第一次了。”
她看自己的校服，又看任浙的校服，忽然笑了笑：“除了你那块镜子，我们的衣服是一样的。”
真奇怪。
徐否没想到自己还在这方面对夏鸥产生好感。
起码夏鸥很公平。
高中时期，她花了500块参加班级计划的毕业旅行，目的地是影视基地。
一个班西十个同学参与班级古装剧短剧拍摄，交了一样的钱，是一样宝贵的客户，却被影视基地的工作人员分为容貌优越的学生和容貌普通的学生。
容貌优越的同学有单人镜头，穿更精致的服装。
容貌普通的同学有群像镜头，穿更低廉的服装。
徐否记得当时她们排队分领服装，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她，给她一件艳红色的宫装，艳得她眼睛发疼，但她也只能和同学一起自嘲。
当时不在乎是装的，不然回忆就不会在快十年后又袭击了她。
毕竟，那500块她攒了好久。
任浙说：“肯定是一样的衣服，我们扮演同学嘛。”
他回忆往昔，说：“学生时期穿校服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每天自己搭配衣服。”
徐否：“你说得对。”
她分享：“我觉得最大的好处是没法攀比，保护了我当时的自尊心。”
任浙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但即使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你也会一眼看到特别的人。你看。”
他指向胸口的镜子。
徐否弯腰凑近看，那块碎裂的镜子映出了徐否的脸。
镜光斑驳地落在她的眼里。
徐否觉得自己可能不是文艺片的受众，只觉得这镜子晃得她眼睛疼。
她揉了揉眼，问：“怎么了？”
“主角有一颗发光的心脏，只会映
出特别的人，”任浙促狭地眨眼，“这个设定怎么样？”
徐否：“你刚刚一路映出了好多人。”
任浙：“后期会p掉。”
他眉眼动了动，眼神落在徐否身后。
碎裂的镜子也映出徐否和她背后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
但徐否移开了目光，没看见。
徐否只是恍然大悟：“要用特效啊。”
她又说：“不像夏鸥的风格。”
任浙笑得有点坏。
徐否：“怎么了？”
“怎么不像我的风格？”
徐否吓了一跳。
她回头，对上鸭舌帽下那一双意味深长的眼，像寄居蟹从海螺里露出触角一样鬼鬼祟祟。
徐否：“夏导有何贵干？”
夏鸥挑起帽檐，问：“你说说看，我以前是什么风格？”
徐否警惕地退后一步：“你要评价？那你不准生气。”
夏鸥舌尖抵住后齿。
他恼怒：“我又不是玩不起。”
徐否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流露出鄙夷。
她指控：“你上次就发火了，还掀了我那一盘小蛋糕，七个杯子蛋糕。”
“七个。”她重复。
被Ai鄙视，夏鸥无端地更恼火了。
他“哈”了一声：“上次是多少年前了，一盘小蛋糕而己，你要记几年！”
徐否显然会记一辈子：“不知道，你二十年后再问我记不记得那七个杯子蛋糕是怎么死的。”
夏鸥闭眼：“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出了口气：“我不生气。”
徐否手里没有能被掀翻的蛋糕，她选择首言不讳：“你是很聪明的导演，你的作品很讨人喜欢，是能抓住大众市场的文艺片。”
夏鸥挑眉：“不是夸奖吧。”
在这方面徐否一向诚实：“是夸奖，但你现在拍的这部《霖冬》不一样，未必被大众接受。我不知道你在拍什么，我看不明白。”
夏鸥定定地看她。
他语气玩味，但又有点怨怪：“不是你说的吗？梦醒了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徐否：“所以？”
她不是人生导师，也不是能一句话让人开悟的缪斯。
夏鸥屈起指节，叩了叩任浙胸口的镜子。
他勾唇，道：“我想拍一场噩梦，一场让人惊醒的噩梦。”
徐否更不懂了：“有点抽象。”
夏鸥说了点徐否听懂的东西：“我还要让任浙穿裙子。”
徐否：“……认真的？”
任浙鼓掌：“我觉得很棒啊。”
他眼神空洞。
徐否看任浙：“你现在的表情像大学老师期末捞人，有种年上者自甘堕落的美。”
任浙：“没办法，夏导加钱了。”
他向徐否招手，徐否凑过去。
任浙附耳道：“他还说要资助阳光福利院这一批的孩子们上大学。”
徐否点赞：“资本的力量。”
她又看向夏鸥：“拍这样的片子，就是你的梦想吗？”
夏鸥“哈”了一声，反问：“你才抽象吧，都几岁了，还把梦想挂在嘴边？”
徐否真心地夸赞他。
“我觉得你很厉害，”她说，“你在电影摄制方面做到了顶尖，大家都很喜欢你的作品，但你一点都不顾虑这些。你很我行我素。”
夏鸥对上徐否的目光，忽地别过眼去。
“你别讽刺我。”
徐否：“是夸奖。”
夏鸥都找到了梦想，她怎么还没有找到？
像主角胸口的镜子一样闪闪发光的梦想，像白小温家乡的小溪一样波光粼粼的梦想，她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徐否叹气。
任浙好像知道她在烦什么。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拍了拍徐否的肩膀，问：“徐老师也想变得我行我素吗？”
徐否看了眼夏鸥：“也不完全想。”
夏鸥炸毛：“你嫌弃什么！”
任浙哈哈笑：“徐老师也许己经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了。”
他敲了敲胸口的镜子，说：“可能只有在特别的人心里，才能照出你我行我素的样子。”
夏鸥冷笑：“就她这个人机？”
阳光普照，徐否一副被点化了的表情。
夏鸥：“……你真信啊？”
他瞪任浙：“她一个人机，你别乱输指令。”
任浙“哈哈”地笑。
徐否垂眼，怔怔地看向任浙胸口碎裂的镜子。
“特别的人会知道答案吗？”
可谁是特别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