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自尽

唐知雪像是累极了,用手撑住身体,低垂着头。她凄厉的声音不断回荡在方璃耳边。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丢下我?”唐知雪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夏蝉和柳声,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你们难道不好奇,天下那么多孤儿,我为何偏偏只收养了你们两个。”


她嘴角弧度慢慢变大:“都是因为你们之中有一人是裴济云的孩子!她因为恶贼而死,却担心我将怒火撒到恶贼孩子的身上,到死都不肯告诉我哪个才是她的孩子。我陪她出生入死,最后她留给我的只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杀人凶手的血脉!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为了她的恩情,我生生咽下这口气。这些年我一边照顾你们两人,一边苦苦支撑流云盟。我将我的一切都教给你们,唯一的一点期待就是你们长大后,或许会有一人相貌与她相似,这样我就能知道真相。可就这么一点期待,老天也不能满足我!”


唐知雪重重地喘了口气,手指狠狠地抓住地板,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苦练武功,一刻不敢懈怠,唯恐不能护住流云盟。即使是练功出了差错的那一天,我最担心的也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害怕暴露自己的真性情,伤害到你们两个!哪怕是从死人身上弄来的东西,只要有用,我都愿意尝试。可偏偏就是我养的两个孩子,生生破坏了这一切!”


她几乎声嘶力竭,脖颈处青筋凸起,前倾的身体颤抖地很明显。


“你们知道我听到你们二人想要成婚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吗?”唐知雪无力地闭上眼睛,“我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好可笑,我被你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什么流云盟,什么恩情,什么家人,通通都是狗屁!”


“我之前告诉自己,如果这次撑不住,就将流云盟全交给你们,总归你们二人中有一个是裴济云的孩子。可那天我才知道,我放不下!我绝不允许姐姐的孩子和凶手的孩子相亲相爱,共享我的成果!如果这样,那不如就由我来完全毁了它。”


唐知雪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眼睛无神地盯着扔在远处的发簪,她的脸一片潮湿,不知是泪还是汗。


“从我来到裴济云身边的那一天,我就把她当做我唯一的亲人。她也说会给我一个家,我真的相信了,所以即使她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我也装作没看到。可结果呢,她同样不信任我,不过是见面时我杀了那个地主刚出生的儿子,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我做的所有努力,在他们眼中全是伪装。裴济云死后,我几乎快要给他们跪下,他们也不肯告诉我真相。他们都是胸怀大义之人,只有我是无耻小人。我这个小人忍到今日,早就受够了!”唐知雪终于抬头看周围的尸体,“我发誓,临死前,我一定要将他们都拖入地狱,我,我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事。”


她的目光再次放到夏蝉和柳声身上,看到两人的神情,她痛快地笑出声:“现下你们懂了吗?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念着裴济云的恩情,我早就将你们丢到野外喂狼了!”她不再看任何人,自暴自弃般疯狂锤打地板,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方璃始终观察着夏蝉二人,在唐知雪控诉的同时,他们二人的身体也逐渐发起抖来。夏蝉的眼泪仿佛在这些天流光了,此时眼睛中布满血丝,却没有一滴眼泪。


柳声紧紧咬着牙,甚至发出咯吱声,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出硬挤出似的。“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


夏蝉一言不发,眼神无光,脚步踌躇着挪动一步,却又自己停下了。方璃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竟说不出谁更可怜,谁更可恨。


室内陷入死寂,方璃移开视线,擦去额头上的汗,用手扇了扇风。也许是因为身处这场闹剧,她觉得越来越热。


她刚想开口结束这一切,身后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不知哪来的浓烟一下子涌进来。方璃警惕地后退一步,却看见王弃尘撑着窗台,毫不犹豫地跳起来。两人对视的那一刻,王弃尘好像松了一口气,飞快地跑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


“你感受不到外面着火了吗?火势马上要烧到三楼了,现在马上离开这里。”王弃尘和她同时开口,拉住她的手腕,就要带着她跳窗。


方璃跟着走了几步,反应过来后反握住他的手:“等等!”她立刻松开手,跑向夏蝉二人,拼命摇晃出神的二人:“别想了!火要烧上来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夏蝉如梦初醒,推了一把身边的柳声,猛地跑到唐知雪面前,想要将她从地上扯起来:“盟主,我们不说这个了,先从这里离开吧。”柳声慢了一秒,同样抓住她的手臂:“盟主,你这么恨我们,我们没死,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


周围的烟越来越浓,不只窗户,所有缝隙都开始往里面冒烟。方璃不可控制地咳嗽几声,越来越不耐,顾不得擦汗,她决定直接打晕夏蝉和柳声,管他什么爱恨情仇,先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她刚要上前,一直没有反应的唐知雪一把推开两人,声音嘶哑地怒吼:“给我滚远点!你们不配和我说这种话,即便死,我也不需要你们陪葬!我嫌脏!”


方璃顺势拉住夏蝉和柳声,示意王弃尘过来帮忙。唐知雪目光移向两人,莫名地朝方璃笑了一下:“方璃,你是个聪明人。我好言劝你认清身边人,不要和我一样,因为一些甜头,白白蹉跎了一生。”


方璃来不及思考,拉着夏蝉就要离开,房梁突然落了下来,挡住他们的去路。她焦急地抬眼,天花板摇摇欲坠,似乎立刻就要塌下来。她脚步犹豫,一时竟找不出去路。远处的王弃尘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生死存亡之际,她的背后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她向前踉跄几步,险些跌倒。面前的一切阻碍都被这股气流击毁,变成碎片,被她抱着的夏蝉不知看到了什么,用力地喊了“不要!”


下一秒,又一股力量冲来,将他们四人齐齐撞了出去。方璃失重的那一刻,用力地拽住王弃尘和夏蝉,落下时最后看了一眼屋内。


唐知雪紧紧地握住那根发簪,仰着头,好似在笑,又好像在哭。


*


方璃重重地掉在地面,反应快速地稳住身形,顺便扶住身边人。面前的高塔在那一瞬间浩浩荡荡地倒下了,唐知雪的自爆,结束了这一切。


夏蝉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废墟,嘴唇颤抖,发出如杜鹃啼血般的哀鸣:“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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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尘没拉住柳声,他冲向废墟,疯狂用手挖起来。


“楼主!你终于下来了。有一群人打进来了,光靠我们几个根本挡不住啊!”夏蝉的亲信皆一身狼狈,急哄哄地爬到他们身边。


夏蝉慢慢地抬头,一双通红的眼睛中满是恨意:“谁放的火?”


“之前说要来围剿听雨阁的人弟兄们早已拦下,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批,这群人勉强被我们挡在城外,可架不住他们一直往城中放火箭啊。”


闻言,夏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避开来人想要搀扶的手,表情阴狠:“你带着我的令牌,去通知化雪楼所有人迎战。任何人不从,就地斩杀。”


亲信接过那枚令牌,神情有些犹豫。夏蝉大吼:“快去!”他立刻应了一声,迅速地离开了。


原先一直背对着几人的柳声整个人停顿下来,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声不吭地绕开几人,消失在视线中。夏蝉转身定定地看了一眼废墟,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桶,对着天空扯下引线。


方璃抬眼望去,又是流火炼。


夏蝉叫了一声方璃,朝她点点头,不再犹豫,大步地跑起来。方璃呼出一口气,眼神微妙地打量王弃尘,又在他要转头时悄悄移开了视线。


一点冰凉落在她鼻尖,又下雪了。这场燃烧许久的大火终于熄灭了,只余一地狼藉。


*


一口冰凉的烈酒滑过方璃的喉咙,她独自坐在客栈的屋檐上,静静地盯着远方。此时方璃仿佛是天下最悠闲的人,任何人和事都和她无关。


耳边传来瓦片被触碰的声音,方璃怔了怔神,回头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梯子。过了几秒,王弃尘顺着梯子出现在她眼前。


方璃没说话,转头喝了一口酒。她听到王弃尘走近的声音。“唐知雪死了,你怎么还不高兴?”王弃尘坐到了她身边。


晚风吹开方璃眼前的发丝,她闭上眼睛,没有开口。她的脸突然被什么轻轻拍打,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原来是王弃尘头顶的发带。


她拉住乱动的发带,轻笑一声:“我高兴啊。”方璃抬起酒,却被王弃尘拉住。


“你明明不高兴为什么要说高兴?就像你明明不爱喝酒,为什么要逼自己喝?”王弃尘的手移到酒瓶上,直直地盯着方璃。


方璃同样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良久她松开手,任由王弃尘拿走酒瓶。她不再看王弃尘,如呢喃般轻声道:“王弃尘,你觉得什么是爱呢?”


王弃尘呼吸莫名一窒,随后笑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最开始以为唐知雪的确恨透了夏蝉和柳声,想将他们逼至绝路,可她最后却用命救下我们。我不明白,她究竟是爱他们还是恨他们。”方璃瞳孔失焦,像是在回想白日唐知雪说的话。


王弃尘放松下来,却隐隐觉得有些失望,他轻咳一声,将酒瓶放在身边:“人性本就复杂,有些人爱的死去活来,但却能在一瞬间恨不得让对方去死。有些人互相厌恶,到最后却不能容忍对方消失在世界上。是爱是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你一向豁达,今日怎么纠结起这个问题来了。”


“因为,我想到了我娘。”方璃慢慢开口,第一次说起从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