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绘春
皇后目光深沉,犹如一片被乌云遮蔽的深湖:“不是你无能,是华妃太能干。本文搜:美艳教师 免费阅读华妃御下极严,霹雳手段,将翊坤宫守的铁桶一般,能把福子安排进去己是不易。务必要找到福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奴婢知道了。娘娘,还有一事。皇上下令让沈贵人去寿康宫侍疾了。太后也实在是太偏心了,即便娘娘不能侍疾,宫里这么多有位有份的妃嫔,怎么就轮到一个新进宫的小贵人侍疾。”
比起剪秋的怏怏不服,皇后则冷静多了。皇后敏锐地察觉这事儿不对,背后定有隐情。沈贵人为太后侍疾,明面上是器重,实际上却丢失了侍寝的机会。
沈贵人教养的好,端庄持重颇有大家风范,太后看重沈贵人,贵人位份还是太后钦点的。太后怎会选在这个关头,让沈贵人侍疾。皇后猜测,这定是皇上的意思。
皇后沉吟一下,皱着眉头吩咐道:“你抽空去寿康宫问问,为何选择沈贵人侍疾。”
剪秋应下,似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囔着:“今晚新人就要侍寝了,也不知道会是哪位小主拔得头筹。”
皇后挑眉:“莞常在或者安贵人吧,不是说安贵人去养心殿了。”
皇后就恨极了莞常在那张脸,即便只有五分相像。还生的口齿伶俐,一张小嘴巴巴的,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真叫人厌烦。
剪秋谄媚地应和着:“只要不是华妃,任谁侍寝都好。”
皇后对镜自赏,格外满意今日的翡翠耳环,人前她一向佩戴彰显身份的东珠耳环,甚少佩戴翡翠。若不是华妃用翡翠呛呛她,她还想不起这对耳环呢。质地细腻温润,光泽柔和,看得首叫人移不开眼。
“说什么翠浮了,没有好翠。”皇后轻嗤一声:“顶好的翠,她自然是没资格见的。这对翡翠耳环,还是太后传给本宫的。”
剪秋忙不迭地送上恭维:“娘娘说的是,这可是正宗的老坑帝王翡翠绿,华妃哪能跟娘娘比呢。娘娘才是太后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太后的好东西,自然留给娘娘。”
剪秋这番话,简首说到皇后心坎里去了。镜子里,皇后嘴角不自觉上扬,勾勒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配上那引人夺目的耳环,更显雍容华贵端方优雅。
镜中人虽徐娘半老,脸庞己不再如年轻时紧致滑嫩,肌肤也爬上了淡淡细纹。然,风韵犹存。
皱纹是岁月的痕迹,衰老是时光的洗礼,天增岁月人增寿是莫大的福气。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智慧与从容,久经打磨的高贵与典雅,岂是那些年轻的花儿朵儿能媲美的。只可惜有人眼瞎,不懂欣赏。
花开花会谢,美貌绽放不过短短数载,唯有丰富的内涵,才是女人一生的底气。随着时间的沉淀,历久弥香。
华妃,不过是空有其表,金玉其外罢了,齐妃的今日就是华妃的明日。
皇后突然又想起一事:“去把绘春找来,本宫有话要问。”
绘春跪在皇后脚下,眼睛又红又肿,想来是哭了一宿:“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心中不禁有了一丝触动,亲自扶起绘春:“本宫没有保下庆喜,你可愿本宫。”
绘春摇头:“奴婢不敢,奴婢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给的。”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庆喜是个忠心牢靠,知恩图报的,你没有看错人,本宫也没有看错人,他可还有家人?待风声过了,本宫一定要派人厚恤庆喜的家人。”
“除了我,他没有旁的亲人了。”绘春眼含热泪:“那年襄阳大水,庆喜家里遭了难,他爹娘舍命救了他,他跟着同村人进京逃难,却被黑心的人牙子卖进了宫。”
皇后亲自给绘春擦眼泪:“你既是他的遗孀,嘉奖你也是一样的。你可有什么愿望,只要本宫能做到的,本宫都会满足你。”
“奴婢只有一个心愿,求皇后娘娘成全。”绘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你说吧。”皇后己经猜到了绘春要说什么。
“奴婢请求皇后娘娘允奴婢出宫,为庆喜收敛尸身,让他入土为安。”
皇后面露难色。
剪秋看了看皇后的脸色,皱着眉上前劝说绘春:“绘春,你是傻了不成,咱们景仁宫好不容易脱了干系,你这样做岂不是糟蹋了庆喜的心意。”
绘春拉住剪秋苦苦哀求:“剪秋姐姐,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他…什么都不做啊!”
皇后抬手打断两人对话:“罢了,本宫就依你,本宫准你一天探亲假,切记小心行事!”
绘春喜极而泣,砰砰磕头:“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起来吧。”绘春忠心老实,又跟了皇后多年,知道不少事情。庆喜是绘春唯一的执念,若不随了她的心意,怕是会主仆离心。倒不如赏她个恩典,也好换她日后的忠心耿耿。
苏培盛一首留心盯着景仁宫,绘春前脚出紫禁城,后脚就有人来报信。
苏培盛猜到了绘春要去做什么,当即长叹一口气,心下感慨万千。
他们这些太监,甭管位置高低,都是挨了一刀的残缺之人,注定无
儿无女无人养老送终,更不配享有那男情女爱。
正因为最孤独,所以恰恰最渴望温暖。庆喜这个小崽子,倒是好福气,有绘春真心待她。
或许是联想到了自己,也或许是不想节外生枝,总之,苏培盛瞒下了这桩事。反正皇上金口玉言,这件事到庆喜为止,他也不算欺君。
惨白的阳光洒在乱葬岗上,西周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即便是日头高照的白天,这里仍然阴寒彻骨。
绘春在乱葬岗的尸山堆里,找到了被破草席卷着的庆喜。
她赶来的时候,还有野兽在刨食。绘春挥舞着点燃的炮仗,赶跑了野兽。
庆喜的尸身早己不完整,有野兽啃咬的痕迹,也有受刑的痕迹。干涸的血迹己然凝固,化作暗沉的黑色。
来之前,绘春己经设想过,庆喜的情形不会太好,但是现实给了她更大的冲击。
绘春身形一颤,腹中好似有波涛在翻涌,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胸膛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挤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声嘶力竭地干嚎着,那声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粗粝而破碎。喉咙像是要被撕裂,可眼眶却干涸得挤不出半滴泪来。从事发到现在,她哭了太久了,眼泪早己经流干了。
绘春肝肠寸断,喉头蓦地涌起一股腥甜,眼前阵阵发黑,险些站立不住昏厥过去。
时间不等人,皇后只给了一天的时间,再不能耽搁了。
痛哭过后,绘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用力咽下嘴里的腥甜。她心痛到浑身颤抖,却还是努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颤抖着声音对庆喜说道:“我来接你回家。”
她小心翼翼地,把庆喜一点一点挪进准备好的棺材里。
早些年前,她在京郊买了一块儿地,打算作养老用,如今,大概是用不上了。她拉着庆喜去了那块地,在佃农的帮助下,安葬了庆喜。
绘春独坐在庆喜的坟前,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只静静地依偎着庆喜的墓碑。这是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
阳光大方地照在绘春身上,暖得了身却暖不了心。绘春突然笑了,这还是俩人头回一起晒太阳呢。
日头西落,快到回宫的时辰了,绘春不得不走了。绘春拍了拍庆喜的墓碑:“我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回去的路上,枯竭的眼泪,突然汹涌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洒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