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亲妹不理他

那张脸与三哥温谨修一模一样。

只是他身子更薄弱。

俊朗脸庞透着病态的苍白,眉目淡然,在看到她的须臾瞳仁闪过讶异。

她的三哥,体弱多病与药罐子无异,亦是最受娘亲和五兄妹关照和呵护的人。

隔着两辈子近十年的陌生。

温雪菱都快要想不起来,上一次和二哥嬉笑亲近是哪一年的事情。

遥远记忆里,她年幼在家,陪伴她最多的就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二哥。

她最心疼的,也是他。

那些为了让病秧子二哥早日康复,不惜孤身攀高峰,只为一株生长于峰顶的草药,眨眼生死、命悬一线的经历,被阴霾重重笼罩。

她曾遍尝百草,辨毒采药,搜遍方圆百里所有深山老林,只为给二哥减缓痛苦。

后来,温谨行去了千里之遥的京城。

她依旧会把自己寻到的稀贵草药,如数送往京城驿站。

结果呢?

她用命换来世间难寻的补药,被他全部用在了后娘和继妹身上。

而那些给他防身的剧毒呢?

最终被制成各式毒药,用来折磨她这个亲妹妹。

整整七年,她在奴城地牢被当成药人试毒的日日夜夜,听到最多的就是……

这可是你兄长专门为你炼制的毒药,谁让你欺负他的安安妹妹呢。

他说,让她下辈子离温锦安远一点。

他说,如有来生,绝不再做她的哥哥。

想起温谨修所言,他为后娘去扶黎国寻千年老山参,为继妹攀千梯登圣山求药,温雪菱心头早已筑起的冰墙,再度垒高。

她面部表情看着他越来越近。

灯火阑珊处,传来温谨行的轻咳声,若是在过去,她怕是早就端温水迎了上去。

两年多未见,不知是急的,还是连日奔波累的,温谨行脸色比离开北境时更差。

温谨行一眼看到了静立廊下的亲妹妹,素衣冷面,黑色大氅与她白皙肌肤对比强烈,人也比两人分别时长高许多,更漂亮了。

只是……

望向他的那双眸子,毫无许久不见的激动和亲昵,令他有些不适应她的漠然。

此时顾不得这个妹妹,他满心满眼都只有被打晕过去的温锦安,急忙给她喂了护心丸。

又拿出银针,在她身上几个穴位施针。

几个眨眼的功夫,温锦安就从昏迷中醒来了过来,嘴里的血腥气被草药清香掩盖。

“安安,醒醒,你没事吧?”

“咳咳咳……二哥哥?”

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温锦安哭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流泪,声音嘶哑又委屈。

“不怕不怕,哥哥来了。”

他一边轻声哄着她,一边让侍从把自己的大氅盖在她的身上。

大理寺亲兵立马抬手阻拦,“温二公子,廷杖之行还未结束。”

温谨行沉下脸:“还剩多少?”

大理寺亲兵:“余四十杖。”

闻言,温谨行心里一紧:四十杖下去,安安就算能活着,腿也彻底废了。

刚来丞相府时,因身子虚弱他只能在院子里待着。

是安安为了他不惜进深山老林采药,带着他一点点走出阴霾。

那些药的稀贵之处,圣山药阁都未曾收录。

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可爱的小太阳,他决不允许双腿残废的事情,发生在安安的身上。

“江大人,谨行不才,曾在容国律法中读到一律。”

“受刑者昏厥时辰过长危及性命,可暂缓行刑,待其身子痊愈后再行刑。”

温谨行在心里想着,只需等到父亲归来,定然能护住安安。

眼前这个不良于行的丞相府二公子,那双忧郁的眸子全是对继妹的心疼和维护。

“确有此律。”江月明轻轻颔首,余光睨了眼沉默不语的温雪菱。

闻言,温谨行眸光变亮。

他继续说道,“我为舍妹把脉,有濒死之相,还请江大人开恩,容舍妹伤势痊愈后再行刑。”

没有直接说温锦安无辜,也没有拿身份说事,而是和温雪菱一样从律法着手。

月色下,温谨修苍白缺乏血色的肌肤,更添了几分虚弱。

保暖的大氅盖在温锦安身上,他被冬夜寒风吹了半晌,喉咙发紧,连咳了好几声。

眸底咳出雾气,视线下意识扫向走廊下的少女。

她怎么还不过来关心他?温谨行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还有不虞。

“温二公子可知,你的妹妹是因何受此廷杖之刑?”

江月明的话,打断了他看向亲妹妹的目光。

温谨行扭头疑惑道,“咳咳……谨行不知,还望江大人点明。”

从江月明口中得知事情真相,听到温锦安贬低自己亲娘和亲妹的话,他自带忧虑的双眉拧了拧。

他下意识选择维护继妹,温声道,“此事……咳咳……是舍妹年幼不知轻重,该罚。”

温锦安转头看向他的眸子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她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维护自己的,怎么能帮着他们指责自己呢?

温谨行冲她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用眼神安抚她。

他抬头看向江月明,强忍住身体的不适,继续开口,“江大人断案判责的严谨,谨行无可非议。”

“不过……”

温雪菱额前碎发被夜风吹至眸前,挡住了眼底的冷色。

该说她了解温谨行吗?

她甚至能知道他下一句会说什么,也心知肚明此事最快也是最有力的解决之法。

按容国律法,未及笄、未冠礼的少年,受刑晕厥后可在家中养伤。

交由大理寺万两黄金便可获保,待伤口痊愈后,再自行前往大理寺受刑。

钱,丞相府自是不缺的。

果不其然。

此念刚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温谨行也说出了这条律令。

“舍妹还未及笄,按容国律法……”

“丞相府愿交万两黄金,还请江大人看在舍妹年幼的份上,饶她一命。”

江月明并没有立即开口回复他的话。

他扭头看向温雪菱,淡淡道,“温大姑娘觉得你兄长所言,可行否?”

温谨修听到这话不由得蹙眉,不明白江月明为什么要问温雪菱,视线也随之落在了她身上。

连日奔波,他脸上泛着病态,瘦削而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

自他入院开始,温雪菱就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想起三弟和四弟在心中所言,他望向她的目光多了一分凌厉。

温雪菱拢了拢身上墨黑色的大氅,幽幽开口:“二哥所言不虚,但此律还有一附言,二哥没有记住吗?”

他怔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