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难欢 作品

35.江东二

江东的夜在夏与秋的更迭中格外的冷,宁长安知晓会有人来。


“卞小哥,张公可是有事找我?”他笑嘻嘻地给人倒茶。


卞书没有接,直直盯着他,做到了主位上。


宁长安不恼,只是愣了一下,又恍若无事地拿起那杯茶水自己喝,也不坐在凳子上,长腿一伸,坐在了桌子上。


毫无规矩礼仪可言,相比之下,本只是张昭身后小厮的卞书倒是气质非凡。


“摆着个脸干什么,我可没欠你钱。”宁长安转着茶杯。


“长安,别忘了你从哪来。”卞书提醒道。


他们俩个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今日能站在这是为什么。


宁长安今年二十一,比卞书大三岁,在千夜的手下精心培养,但宁长安十六岁就离开来到了江东,卞书却是去年才被允许出来。


都是孤儿,受人欺负,食不裹腹,千夜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卞书知道他是个聪明的,也不想说些难听的话伤了彼此的感情,又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自己看不清楚。


“千夜给我传了信,主人可能会暗访江东,忠诚,是我们的第一课。”卞书给自己倒了茶水,茶水是冷的,也让他平静了下来,“如今是我们在江东站稳脚跟的好时候,但无论如何,人不能忘本。”


“你冒着风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宁长安笑,“小屁孩,我还用你教我。”


“我怕你出事。”


他自被千夜收养,是宁长安一直在照顾他、陪伴他,卞书把宁长安当亲人,今日他那些话,分明是对周瑜有了偏颇,他们的身份说难听点就是细作。


细作不忠,能有什么好结局。


“走了。”卞书确实是冒了风险来的,“你自己想清楚,勿要因小失大。”


他的离开带上了门,宁长安手上转动的茶杯随着关门声碎在地上,他蹲下去捡那碎片,手心被划了一道痕迹,鲜血直冒,不一会儿聚成一小滩。


月色如凉,漆黑与寂静中,孙权的屋内还点着灯,政事太多,要接受的太多,他必须要尽快掌握。


揉了揉眉心,长久盯着大量文字让他的疲惫无法压制,闭目休息片刻,脑海中又是世家不安分与华歆的辞别。


他慢慢睁开了眼,面色清淡,又伏案继续。


门被敲响,他抬眼让进,是周瑜。


昏黄烛火下,那张与孙策六分相像的脸一时让人恍惚,重叠分离,明明灭灭。


仲谋与伯符,不是一人。


“仲兄,夜半何不入睡。”孙权放下笔。


周瑜看那堆满案桌的政务,道:“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主公多注意身体。”


“从前,仲兄也会如此提醒兄长吗?”他问。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死去的人太过鲜活,印记永存,以至于但凡撕开了一个小口,回忆便能如潮水般涌现,拦不住,挡不住,控制不住。


孙权看着满桌的政务,道:“兄长和你向来情深意重,从未有过君臣之别。幼时,若你来找兄长,他便不会再任由我各番撒泼打滚,有日我听人说,兄长最在意的人是你,我便去问······”


周瑜等着他说下去。


“兄长说是。”孙权回忆着笑了,“我那时候不服,嚷着要把你赶出去,结果被揍了一顿。那是兄长第一次揍我,事后,他很认真地告诉我,因为你是周公瑾,无可替代。”


“昨日,长安问我为何不唤你公瑾以示重视和亲切。”他摇了摇头,“我唤不得。兄长骤然离世,仲兄马不停蹄仍未见到他一面,我怕,一向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的周郎因此困于心魔,公瑾,那是属于兄长的。”


周瑜笑了,江东双壁,他和孙策容貌绝佳,是江东女郎的梦中情郎。


论及容貌,孙权是不如他们的。


公瑾,怀瑾握瑜,美玉者也。


伯符从前总是叫他,公瑾,公瑾,公瑾,历历在目,余音绕耳。


他快马加鞭毫不停歇,仍没能赶上和他说上半句话。


推开房门那一刻,病床上的伯符似有所感,遥遥一望,便是最后一眼。


雅量高质、风度翩翩,那一瞬间,所以放在周瑜身上的夸赞都被他亲手撕下、碾碎,剑离了手,他大步奔向床榻,骤然跪下,那双骨骼分明的手冷得可怕,周瑜将其紧紧抓住,一声又一声地叫道:“伯符,伯符,伯符。”


张昭等人默默退了出去,战场上驰骋风发的少年英雄红了眼,自责自己的无能。


“伯符,我回来了。”


“伯符,共创天下,你怎能违背誓言。”


“伯符,你不是说江东是我们的江东,你不要了吗?”


“吾得卿,谐也。1伯符,你怎能骗我。”


那一夜太长,长到周瑜看不到未来的路;那一夜又太短,短到他把两人过往种种翻开品读,一晃而过。


“周公瑾英俊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2”


“公瑾,我们一起踏平这山河!”


“有公瑾在侧,我此生足矣。”


“公瑾玉树临风,姿容绝丽,让孤实在是不忍放手。”


“公瑾,我们携手,定能在这乱世中扬名立万!”


“公瑾,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江东双壁,至此,只剩一人。


伯符,他才二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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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在策马狂奔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莫不是谁开的荒诞玩笑。


生死皆有天命,世人总是握不住,可跪在孙策床榻前,他平生第一次想求神佛,救一救他的伯符。


人人说他周公瑾年少有为,文韬武略,从无败绩,神机妙算,他不骄不躁,对此夸耀平平如常,可那一刻,他对此夸耀生了可笑,倘若真的神机妙算,他又怎会失了伯符,又怎会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赶上。


“兄长离世那日,仲谋害怕仲兄也倒下。”那日的周瑜太过脆弱,孙权何时见过那样的周瑜,他慌了,也着实怕了,所以,他才用兄长的交代换周瑜重新振作,即便张昭说,周瑜自己能自愈。


“劳主公伤神。”周瑜道。


“仲兄。”孙权道。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见过周瑜与兄长相处的模样,所以面对这样的疏离格外明了,可是他又清楚,那可是他的兄长,江东的小霸王孙策,周瑜本就是因兄长而留下而辅佐,他们是君臣,亦是知己。


是孙策和周瑜,并非孙权和周瑜。


“主公,江东各世家人心浮动,天下大乱,新旧势力崛起更迭,臣定会一心辅佐,守住孙氏的江东。”他太聪明,明白这位新少主内心的敏感。


“臣,会守着江东,至死不悔。”


“我信仲兄。”


孙权怎会不信,他重新展开案牍,阴阳相隔,兄长与仲兄共同打下的江东,他定然会拼死守护。


“吾弟年幼,望公瑾辅之,镇守江东霸业。”周瑜刻进心底,孙权亦然。


从前,兄长挡在他面前,百般呵护,千般出头,为他据理力争,孙权忘不了兄长与父亲说的话。


“仲谋与阿香尚年幼,而天下大乱,我若不够狠,不去为孙氏争一番天地,来日,便是他们要为人鱼肉。”


“战场刀剑无眼,乱世横尸遍野,你怎知自己不会成为英雄枯骨?”


“父亲,若我无为,仲谋与阿香便早早会成为乱世枯骨。”


兄长成功了,他从不肯退一步,英雄出少年,血筑成梯,他带领孙氏占领江东。


年少热血,江东猛虎,气吞天地。


威震江东,兵力大盛,兄长仅仅二十六岁。


少年战神,如今乱世那些名声显赫之辈,何人能与兄长相提并论。


壮志未酬身先死,他接替了兄长,镇守江东,他也要这江东,永远是孙氏的。


“公瑾。”大乔端着吃食遇见了离开的周瑜。


她沉默了下,道,“伯符总不愿你不开怀,他那人好笑语,性子阔达听受3,以往若见你有半点的不虞,都要想许久的法子,逗你开心。”


“公瑾,他希望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