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崽给你一刀 作品

19. 元婴

话间,二人已行至仙都脚下,二师姐短暂地陷入回忆,韩景的思绪却早已如笼中困兽,在脑海中横冲乱撞。


“后来因兽族无道,魔族无魂,中间牵扯出许多事儿来,三界混战了一场;天衢宗又暗中主持‘捕鲸’——引着寿数将尽的修士为提升境界,联合捕食归墟境亦或斩天境修士,把顶端修士的精力自悖逆天道飞升上逼回,将即将成型的叛道组织击散,搞得人人自危。


像我们这样的斩天境修士啊,强则强矣,在连番的天灾人祸中,却根本没了生存空间。直到现在,一想起外面人那些搅浑水的恶心手段,还是够我吐上好一阵儿的……等哪天得空,我提坛酒来,再跟你讲上三天三夜。”


“你看那儿,”二师姐语气突然轻快起来,指着一处高阁,叫韩景随她望去,“那儿是我用回星树搭的,有安神聚念功效,很适合浮躁时闭门静修。你再看那儿……”


二师姐带他步入城中,东指西指,所有建筑均是用奇珍药材所建,连檐柱都由上万年的树木制成,几乎是极尽药园中之所有。


韩景的脑子还没从世界观完全垮塌的冲击中缓过来,就看见他原不知二师姐建在此处作何用途的满街商铺中,多了许多人影。


“师姐,那是?”


“哦,是你三师姐的尸傀,”二师姐等着他问似的,立马笑眯眯地答道:“这么大座洞府,里面不放上些人总觉得冷清,我把他们栽在这儿,倒有些热闹的意趣。你要是有什么打杂的简单事儿,也能吩咐他们伺候。


这待遇怎么样,是不是不亚于你在无量仙域当少城主?”


韩景刚在腹中组织好了语言,想要再问一些关于那个高居此界之上的世界的事情,二师姐却没给他机会说话,继续道:“你能被选作少城主,想是有些过人的本事在身?炼阵算一项,你在炼阵上的天赋,都能比过三妹在炼器上的天赋了。


但我想,应该还有其他原因——毕竟那种悖逆天道的功法,不是谁都能练的。你那位前辈一定很庆幸,能选拔出一位传承者吧?”


“……是。城主很高兴。”韩景囫囵答着,想起什么一般,情绪更加低落,像是有块重石坠在了心口。


“你不想学这门功法?”二师姐敏锐捕捉到他这一反应,顿时开始逼问:“为什么不想?既不想学,他们又是如何逼你学的?你又为什么要让自己通过选拔?”


“师姐,我……”


“不舒服?不方便说?忘了?还是想临时编个借口?”她语气逐渐严厉,“师弟,你那位前辈明显没教你,做人该适当真诚才对。师姐才刚和你说了那么多,你总得拿出些等价的信息来互换。”


韩景从浑浑噩噩中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在不觉间被她架上绝路,这才渐渐泄下气去,开口吐露原委:“……我生于韩家支脉万刃氏,原是万刃城少主。四年前,万刃城因私通魔界、开放小世界、违逆天道三项极恶大罪,与零散一千七百三十余条罪名,为韩家主脉所清算,遭遇灭城。


违逆天道这项罪名,便来自城主韩自秋所创功法‘六爻阵道’。


是时,无量仙域天灾不断,许多小世界也因其内法则异变而接连自毁。天衢使者曾断言,这些灾祸,皆是因为无量仙域中,有人在逆天行道,出于天道法则的自行修补,其仙域内才会受到此等惩治。


而后,违逆天道的罪名落到了城主头上。城主为让功法传世,与主脉僵持数百年,最后全然演变成了争执。


家主毫无预兆地率众突袭,剿杀即将突破至归墟境的城主。为了减少变数,降低损失,他们直接选择了围城起阵。事后,万刃城也便有了千般罪名。


我那时秘密离城求学,城内又有城主运作,因此侥幸躲过浩劫。”


“去哪求学?”


“天衢宗。”


二师姐点点头,不再板着脸,放柔了声音道:“你是因为不想像他们说的一样,逆天而行,导致无量仙域受灾,所以才不愿传承这门功法的?”


“是。”


“不许撒谎。”


“……有部分原因是为此。”


二师姐深深望着他,半晌也未再语。气氛即将凝滞时,她忽而笑了,又习惯地去揉韩景的头:“你这小娃身上,秘密可真多啊。三祝没白带你回来,确实好玩儿的紧,够我琢磨一段时间了。”


原来只是因为太无聊,在试探着他取乐啊。


韩景心情有些复杂,但得知这次谈话并没那么正规,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将问题都塞回刚经历一瞬空白的大脑,等着能将其提出的时机。


“你那前辈拼死传承这门功法,没有做错。凭你现在的修为,无法知晓其中根本,但我身为最后一个斩天境修士——”


韩景正等着她向下说,又被这突然的转折听得心中一颤。


“我能感知到,它与曾经那门教人突破至斩天境的功法,本是同源,其潜力却甚至要强过那门远古功法。


它既已现世,若说谁再有望成为划时代的第二个飞升者,必当从其中衍生。这门功法,是突破法则桎梏的希望,应当留存于世。


没想到这世上又出了你城主那般惊才绝艳之辈,只可惜天妒英才……哎。”


巍巍楼轩像在随这话倾压下来,不知怎的,朗日白云此刻在他眼中,愈发像一个盛大时代的落幕。


韩景已经发觉,他们的整段对话都好似闲聊,看似跳跃,互不相干,叫人不自觉放松警惕,实则却信息繁多,最终环环相扣,被师姐引导着直逼这最后的论点。


“你也没有做错。”


“……?”韩景的思绪在脑海中缠成一团乱麻,他甚至没空去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被师姐牵着鼻子走的,就已经被迫迈出下一步。


“我是说啊,”二师姐语气轻快起来,随手拿起街边商铺的一个玉佩摆弄,“不论出于什么缘故,你最终修习这门功法,都没有做错。天灾并非因你而起,人祸也不会因你而终,你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这玉佩怎么卖?”


韩景还在情理交织的巨量信息中挣扎,二师姐已经话锋一转,向尸傀问上了价。


尸傀呆愣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枚尸芥?”二师姐重复一遍,尸傀点了点头。


她向一旁的铺子伸手,问另一个尸傀借了三枚灰色小草,将玉佩买下便走,被一旁铺子的尸傀一把拉住,哦哦啊啊的叫她还钱。


“是它要的钱,我替它跟你借了,你该问它讨去。”


她指指卖玉佩的尸傀,轻描淡写撇下一句话,强忍着笑,拉起韩景便走。


韩景只听身后两个元婴期尸傀宕机一阵,紧接着便开始争论,又快速演变成肢体冲突,掀了铺子就开始相互撕咬,打得不可开交。


“好玩儿吧?”二师姐这才大笑着问他,全然将方在嘴边的沉重议题抛诸脑后,“尸傀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你以后也能常这么玩儿,可有意思了。”


整整一日,二师姐拉着他满街胡闹,将整座小仙都搅得鸡飞狗跳,这才放韩景回了白骨居。


“白骨居”是她一时兴起赐的名,韩景觉得寓意不错,就没有再改。


期间,他也问了二师姐许多关于飞升和世界法则的事儿,试图刨根问底,拯救他那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世界观,但二师姐说他的提问次数已用完,得到了尊者境才能再次刷新。


韩景只好苦笑,拿她的玩心没有一点办法,待她闹够了离去后,叹息一声,在停云石上盘膝坐下,开始第十三次尝试突破。


他自身天赋足够,又早已做好结婴准备,突破元婴境本是水到渠成。原没有任何悬念之举,却硬生生被心魔给牵制了许多时日。


灵力洪流在经脉中汹涌奔腾,丹田内已是一片混沌。与一般修士突破时丹破结婴不同,他的金丹缠绕着阵念,似环护似束缚,叫金丹被限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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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无法随灵力的聚集涨大,只能愈发精坚,爆发出的光芒充盈整个丹田。


功法运转,六爻八卦赫然跃现,五行六神逐渐凝实,辅助着阴阳两仪落入丹田。两仪越近,金丹随之颤动愈烈,连浓郁至极的灵力所释放出的光束,都要被捕入两仪中,无能脱离。熠熠白光迅速有了变化,黑白之芒延展交融,于玄妙生灭中合二为一,叫韩景气息不断攀升间,又自四面八方渗入阵念,欲重塑金丹。


金丹化婴的霎时,心魔又起。


这已经是韩景第十三次,触及到那层屏障。


在他得知万刃城灭,冒死赶回城外时,所见的是幽冥大阵,三千尊者,满目赤练。


不见千里泣血、日月烹寿,不闻万众悲哭、肝髓流野,唯余仙风道骨,华服蹁跹,血幕垂天。


可是幽冥大阵啊,居其内者身化血水,神魂消融,由归墟境韩家家主亲自主阵,更无一丝生机可言。


韩景在远处空中驻足,久久观之,虽不能察,但城中之景早已横陈眼前。


心魔,便自此而生。


高空中,一只血手猛然拽住他衣袂,将白衣染上淋漓鲜血,颤抖着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们没做任何事,为什么死的是他们。


为什么不主动交出功法?为什么不能和平解决?为什么不独吞恶果?为什么不去自行领罚?为什么城内没收到任何示警?为什么卫军无能破开重围?为什么早有预料却置若罔闻?为什么护城大阵未起?为什么要所有人一起担责?为什么弱者生如草芥活该由人践踏?为什么存亡时刻位高者却无能为力?为什么明知不可还要逆天而行?为什么不能暗自修行功法偏要将功法宣世?为什么不能示弱退让暂避锋芒?为什么独他在大劫前离城?为什么修补天道要以他们为祭?为什么犯下极恶大罪者未亡,却在城外作壁上观?


他们不该死。


该死的是韩自秋和他。


无数血手挤满天地,扼住他全身,不余一丝缝隙能供脱离,将他自空中拽下,要将他撕扯成肉糜。


即使韩景已十二次面对心魔,也仍旧无能抵抗那种压抑的窒息感。


体内半化婴的金丹震颤起来,随时会因血手的分食而碎裂,神魂也攀上血色,稍有不察,那抹血色便会瞬息将其吞没。


可是。


他不能止步于此啊。


六爻阵道应当传世,无量仙域的阴诡人祸应止。


只要他活下去……


只要他活下去。


一时间,无数声音浮掠而过,无尽画面破碎重构,十年勤修多年逃亡、一朝踏入仙境,最终定格在师姐之言上。


在那里,韩景看见了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超脱人世,不涉此间,是混沌迷茫中唯一的净土。


无穷血手还在将他下拽,在即将跌落尘埃,粉身碎骨的前一刻,与之前十二次不同,他没有慌乱中停止运功,而是静待阴阳自下方展开,将他吞没,封入净土之中。


韩景神志猛然回归,气息攀升至顶点,丹田中阴阳契合,已不见金丹存留,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流转着黑白之气,散发出浩荡威压的元婴。


阵念如练,披于其身。元婴神情淡漠,紧阖双目,却在韩景自视时,缓缓睁眼,眸中光彩撼人心魄,元婴期威压瞬时铺散开来。


“胜了!胜过心魔了!好凶险!!”韩景捺不住激动,跳下停云榻,不借助阵法之力便一步瞬移出十里,立时跨过湖面,悬在树荫之下,体会着更为广阔的神识范围,五感也变得灵敏至极,数十里内风吹草动皆刻入心田。


他抬头望去,只见白骨居上方还有一大片未完全消散的劫云,雷威赫赫,却在树伯随意挥出的藤蔓下,溃散一空。


“树伯!”韩景未能完全褪去的稚气,这时全然涌了出来,绽开笑靥,高声向世界之树喊着:“我突破元婴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