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清 作品

第45章 仙人抚我顶45

“不!不要……”

落衡飞身上前接住了那个几乎支离破碎的身影,不断地摇着头。

他垂眸看向她努力扬起的唇角,他悲痛欲绝的叫了出来,他很想触摸一下她的脸庞。

可看着她脸上布着的裂痕,他的手,以及他的心都在一起颤抖。

看着那如同快要破碎的瓷娃娃一般的裂痕,此刻遍布在她的眉眼与唇角,他唯恐他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在顷刻间碎了。

当一个人痛苦到了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落衡连呼吸都在屏住,不敢惊扰了她。

他用神识召唤出来灵台之中的青铜罗盘,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他再承受不住一次她离去的痛苦。

如果她此生敢再一次抛下了自己,那他就立即使用青铜罗盘再一次重新回到从前。

虽然每一次刚开始他都会没有记忆,但是他相信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与她相遇,然后爱上她。

他一定会改变这个结局。

他才不相信什么天命不可违。

他才不接受这什么狗屁结局。

秦镜看着眼前之人,内心也是一片悲痛。

她不想死。

不想归于无。

她还没有对他许下愿意结为道侣的誓言。

可她看着自己抬起来想要触摸他脸颊的手,现在已经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时,一滴晶莹终于直接滑落眼角。

“你不是说,我可以向你许一个愿望吗?”

落衡似笑又似哭的望着她,密密麻麻的疼痛不可阻挡的从胸口涌出来。

他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没有那么颤抖。

“我现在向你许愿,我想你活着,我想……你活,你听见了吗。”

在怀中那人的手终于触碰到了自己的脸的那一刻,落衡紧绷的精神仿佛终于逐渐崩溃,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滚滚滑落,砸在她的胸膛。

可他却不敢眨眼,他害怕他一闭眼,她就随风而散了。

他哽咽着声线,几乎一字一顿。

“我想你活着,你答应我,不可以食言的……”

“好,答应你……”

如同清风缓缓拂过,轻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在他的耳畔悄然划过。

怀中的重量骤然变轻。

直到再没有一丝重力。

他抱着她的弧度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天地间仿佛终于重新归于寂静。

他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

他的耳朵如同失聪了一般听不见任何东西,他的表情也重新开始变得空白起来,嗅觉中的血腥味也突然再也闻不到了。

原来伤心到了极致,竟会不知今夕何夕。

无数人在呼唤着落衡的名字。

落衡茫然的站了起来,呆呆的扫过了所有幸存下来的修士,如同一个人都不认识了般。

他望着手中的弧度依旧没有改变丝毫。

“骗子……”

你又骗了我。

落衡轻声喃昵着众人听不懂的话,所有人只隐约听见了一句。

他要带她回家。

带她回家……

在秦镜消失的那一刻,如同在祭奠那些死去的前辈们一般,九州的天空中,淅淅沥沥开始的下起了暴雨。

这场暴雨连续下了好几个月。

所有人都在庆幸劫后余生。

域外的魔族大军永远的留在的那片战场,连同他们的魔神。

可九州的修士也死伤惨重,能够活下来几乎都是这个世界最高阶以及低阶的修士。

中间的直接断了层。

那些修士不仅仅是在战场中死了,还有许多是因为沾染了魔气,在即将被魔种寄生成功前,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爆,拉了许多魔族一起陪葬。

这场战斗的胜利是以血肉与死亡夺得的。

可即便如此,已经比上一世要好上了无数倍。

落衡迷茫的向前走着。

他绕开了那些向他走来的人。

他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到过去,选择重新再来一次。

可看着大地上那许多如他一般茫然无措的脸,看着地上密布的鲜血,看着那些残肢断臂,看着这个再一次被她以命护下来的世界。

他的心仿佛已经不会再跳动了一般。

在上一次,司徒浩然入了魔,檀伽被万魔吞噬,秦道远以身殉道……

许许多多他曾经认识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

他一夜白头。

而这一世的确是有许多地方改变了,可如果重来一次,或者只是他会重新在另外一个时间线上觉醒。而这个世界是会重启还是继续前行,他不得而知。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真的有再重新再活了一次吗?

这是不是当年那个在古墓中的张家孤儿在临死前的幻想?

黄粱一梦,迷觉三生。

落衡白衣白发。

青丝再次染成霜。

可就算是虚幻又如何,他愿意就此不再醒来。

这个世界有她,所以他有了家。

重新再来一次……

以他那弱小的修为,可能等他重新觉醒时一切又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想再如此无力了。

他要修行到极致。

传说仙人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他要摆脱这狗屁的既定命运。

他要复活她。

他终有一日会重新找到她,然后,永不分离。

……

番外

秦悦没有死。

她回到了九州。

带着秦道远的尸体。

本来她是想在秦道远的面前死去,让他永远活在愧疚痛苦之中。

然而秦道远竟然以燃烧潜力的方式,直接让自己突破到第九境,为她挡下了那必死的一击。

她其实也是压榨了潜力才得到如此修为,她的身体早已经破败,即便不死在域外战场,也活不了多久。

但是秦道远还有光明的未来,唾手可得的皇位,修炼天赋奇高的资质,那般高傲刚愎自用的家伙,他竟也能舍下这一切。

秦悦哂笑一声。

他别想自己会永远记住他。

不会的。

世人皆道修真界无真情。

秦悦看着远方行走的白衣男子,心下复杂。

她已经知道了秦镜就是当年她所遇见的那位仙师。

“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象生色,又有何分别,神仙亦有文武相,你我又何必拘泥于音容形貌。”

当年那位青衣仙人这样对她说。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清晰记得这句话。

她一生所寻的公平,所想拯救的真我,旁人都不能给她。

最终还是她自己拯救了自己。

“我的这副容颜是仙师的,她曾说,若有朝一日我想换回来,就重新去找她……现在,我还给你。”

秦悦撕下了自己的面容,用法术为自己幻换了一张普通至极的脸。

幻术为假,但是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她寻到了真我。

秦悦渐行渐远,直到她的身形彻底隐入山林。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落衡惨然一笑。

他在乎又岂是那样一张脸。

无论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在他心中,她都是唯一。

落衡轻声喃昵。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日寒月暖,来煎人寿。

司徒浩然与檀伽每十年都会在当年的那个石亭守候一个约定。

即便远方从未传来故人的消息,即便那人数百年来从未来此履行过约定。

“我当年真的没有看出来,那人竟然不是你,如今想来,落衡兄可能一开始就发现了不对劲,即便他那时与你并无过多交集。”

司徒浩然如今已不再与旁人非要争个高下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能心甘情愿的唤一句落衡兄。

檀伽已经知道了秦镜当年曾幻化成他的模样,去见了他二人。

对此,他缓缓勾唇。

他始终记得当年那人迎着阳光走来,对他说:“檀伽,我来救你了。”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二人举杯对饮,只觉得口中无味。

天边落日才将西下,二人便各自告辞,再无当年那般通宵畅饮的好时光。

纵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白衣女子缓步走过望月宗山前的天梯,走到月台之上,衣袂拂过一旁石碑上的“虫二”二字,俯观着她曾经见过的风景。

“师兄……”

她知道他可男可女,无相。她从未想过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也会为一个人动容。

即便如此,在她心中,他永远都只是她的师兄。

“太上忘情,须得有情,然后忘情,最后重新拥有感怀天下之情,师兄,我终究修得了此道。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没有道,但我觉得,你的道即是众生……”

舍小爱,成大爱。

风声猎猎吹向白衣女子的衣袂,似乎要将她的思绪传向远方。

一个青衣银发的男子背负着一柄长剑缓步走在漫天雪花之中,他腰间悬挂着一青铜罗盘,一太极阴阳玉佩。

行走之间,与风雪的声音相和作响。

他耳边隐约传来了一道跨越时空的声音。

“不是说了,你穿青衣道袍不如你从前的衣服好看,真是可惜了这副容貌……”

他的脚步一顿,转身回眸看向风雪之中。

青衣银发的少女站在时光的回廊里,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