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雨泪（下）

大黄牛被大卸八块，大家在帐篷内生火烤肉喝酒，不亦乐乎。刚刚的士兵送来了一只烤好的牛腿，同方将军馋得流口水，在桌旁用刀割下来几大块拼命往口中送。芫血静静地看着他吃，看着他被油滋滋的肉吸引的样子，就像几年没碰过肉的饿狼。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到他这不忍目睹的吃相：

“将军是不是有几年没碰过肉了？看你这么清贫，原来不是装出来的啊。”

同方摆摆手，接着一杯酒把口中的肉送下去，坦荡地说道：

“大仇未报，哪敢吃肉啊！老城主尸骨未寒，我......我......”

芫血点了点头，然后岔开了话题：

“这么大雨，你觉得比武大会要推迟到什么时候呢？”

同方没回答，他已经醉倒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黑影托起他，把他送回到床上，然后帮他盖好了那张破被。芫血自顾自地吃起剩下的牛腿，靠的离壁火更近了一些，那雨久久没停，芫血记起幼时父亲的葬礼也是在一个雨蒙蒙的清晨，他作为一个英雄牺牲，甚至来不及看他最后一面。

“我已经追上你了吗，爸爸？是不是只有当我成为你的那一天，我才能真正理解为孩子而奉献自己的生命这种感觉呢？”

暴雨淅淅沥沥地下，那个悲惨的大胖子在雨中惨死，他肥胖的身躯依然挂在楼牌上，看来他的名声有目共睹，百姓们对他的惨状视而不见，也是对他荒唐一生的最好回应吧。

狂犬手颤抖着，慢慢合上了好兄弟的眼睛，这个刚毅的汉子久久没办法开口，就连紫米也对他无话可说，放任他去冷静。狂犬走进杂物间，大声咒骂着什么，里面传来剧烈地叮叮当当声，似乎有些东西被砸在墙上，另一些东西被狠狠地折断了。旁边有一个看热闹的富豪搂着两个小美人走过来，跟紫米聊起闲嗑，紫米恭敬地跟他寒暄。

“孙老板，您今天玩好了？外面下着大雨，要不晚点再回家吧！”

孙翀：“不得不说，还得是您这啊让我最舒心，看见我家那个黄脸婆我就犯恶心，唉。您看看，要不派个手下帮我把她做了得了，我多给您加钱！”

王尚听见这话觉得异常愤怒，他气愤地走到这个老男人面前，义愤填膺地说：

“您这是什么话，妻子是想杀就能杀的吗？您来这种地方本来就不对......”

没等他说完，一个耳光狠狠地扇过来，彻底把王尚打醒了。

孙翀：“哪来的不懂事的小孩？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今天我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滚滚滚，快滚！”

紫米赶紧派人把王尚拽了下去，准备对他好好“教育”一番，紫米赔着笑脸说：

“外面来的不懂事的野人，没见过世面，您大可不必在意。”

孙翀：“哎呀，咱们这风平浪静，可真是个消遣的好地方啊。对了，这几天怎么都没看见苏老板呢，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跟我谈下一笔玉器生意了啊。没有他帮忙抬价，我可要少赚一大笔钱呢！”

紫米：“外面的生意也不好做，可能他是去汉武城谈一笔大单子吧。您放心，您是玉器行最大的老板，动动手就有的是人往您府里送钱，还担心什么呢？”

孙翀：“话不能这么说，人总是要有忧患意识的嘛！”

虽然是这么说，他还是乐呵呵地搂着那两个姑娘走了。紫米的眼神又冷淡下来，点起烟杆，抽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云雾，回想着那夜不可多得的温暖，微微扬起了嘴角。

电光划过，惊雷鸣起，昼夏对着数不完的情报订单痛并快乐着。自从斯旻消失以后，加上紫米对他的资金和人脉支持，他垄断了城内绝大部分的情报生意。就在刚刚，他听说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幻听”已经命丧黄泉，考虑许久还是准备出一笔钱为他下葬。城中三足鼎立的情报贩子已经死了一个，接下来他只需要拼命打压最后那个，把他逼出天梁城，这碗饭就可以自己一个人吃了——吃到饱，吃到撑，再也不用怕受冻受饿了！

昼夏将所有的人力资源都精确计算并布置下去，确保锋疆拿自己无可奈何，舞狮酒店变成了一个铁桶，哪怕连客人用餐也要被认真检查过后才能放进来。作为补偿，昼夏让所有的菜品打八折，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百姓们的不满，他们照常来这里用餐，有说有笑的过着每一天。

雨夜，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从窗户闪出一个人影。他轻易地翻窗进来，接近了毫无防备的昼夏，轻轻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吓了他一跳。

芫血：“看来你对现状相当满意啊。”

昼夏：“多亏了您，我终于跨越了阶级，通过这场变革，我掌握了大量的权力，在城里变成了有脸面的上层人士。您想要什么就请开口吧，我发誓，哪怕付出我的所有也会为您带来您想要的宝物。”

芫血：“先不谈这个，我想听听你过去的故事，你是怎么从白狼城赶到天梁城落脚的？”

昼夏：“您可能对我没印象了，大师，咱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白狼城，而是在炎洛村。我是那个农民的儿子，而您救了我的母亲，作为感谢，您带走了我们家的一匹好马。从我见到您开始，我就再也不满足于当一个任人欺压的农民，我不顾父母亲的反对，收拾包趁着夜出家混江湖。我哪里都去过，为了填饱肚子，从最不起眼的底层人一步步做上去，最终凭着自己的机灵和能力在天梁城扎下了根。”

芫血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他只记得那个小男孩不叫“昼夏”这个名字，但也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

“那你之后有回家去孝敬父母吗？”

昼夏：“当然，我有钱以后，把二老请来天梁城居住。父亲多年积劳成疾，半年前刚刚过世了，老母亲每天上街买些菜做些饭，过着平淡的每一天。我则是忙我的事业，抽空就会去陪陪她，怎么说呢，日子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昼夏让手下泡了一杯茶，推到芫血面前，他的笔始终没有停过，总是在纸上不停的写。对于现在的他，每一个字都值钱，每一张纸都能化为银票，浪费一丁点时间就是浪费金钱。

芫血开口，对他讲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要找青龙，就在某一个充满机关的洞穴里，失落在炎黄大陆的某一处，这就看你的本事了。”

昼夏：“哎呀呀，大师的要求就是不同凡响。”

他放下笔，认真听芫血讲着，但即使是他也不由得面露难色，这个请求的难度真的是昼夏接到过的最离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