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琉璃零碎
千雁府里，匠工给公主送来了新打的琉璃星星。曜初轻督，点了点头。
曜初：“是好东西，冬白，给先生们赏钱。”
冬白撒了一些散钱在匠工们手心里，他们微笑着对公主行礼，心满意足的走了。
公主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侍女赶紧喂公主喝了些备用的汤药。
曜初：“为什么......为什么这病就不见好，咳咳咳......”
冬白：“陛下已经去请了名医灵村先生，等先生看过病后，公主的病一定能痊愈。”
曜初：“她恨不得我死呢，怎么会想着救我......我是扎在她肉里的一根刺，今天不拔明天不拔......等拔掉了我的根，我的命数也就尽了。我患的绝症都省去了她借刀杀人的功夫，咳咳咳咳，冬白......冬白，我快不行之前，你们带着我仅剩的财物远走高飞吧，要不然等到女帝清算的那一天，咱们府上一个也跑不掉。所以......所以你们就留着我烂在这府里算了......咳咳咳咳......”
冬白：“我自小服侍在您左右，哪怕是为您殉葬我也心甘情愿，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冬白帮公主捶背，曜初又咳了一会，看见四四方方的囚笼里的天空，急火攻心，喷了一口血出来，随即晕了过去。
（你们都......你们都......）
（为什么灾厄都要降临在我身上？）
（我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再醒来的时候，仍躺在那张酥软的小床上，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旷，她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疼。那双美眸望着昏暗的灯光，又绝望地合上。
冬白给公主慢慢地擦拭身体，她的四肢冷的可怕，甚至在微微的抽搐着。
冬白：“刚才使者来报信说，宫里来个了新人，女帝陛下给公主选了个朋友，是个聪明漂亮的男孩。过几天让他来陪公主聊聊天。”
曜初慢慢来了些气力，冬白赶紧扶着她坐起来，给她披上了轻柔的裘衣。
曜初：“阉割了没有？”
冬白：“不是太监，听说是陛下前几年在外地认的义弟，让他到耀凌做做客，顺便陪陪公主。”
曜初：“让一个不阉割的男人进公主府，看来女帝是找了个驸马给我，罢了罢了，一年多了，连只会叫的鸟都没见过。有人能陪我说一会话，我也就知足了。”
冬白：“听说是个穷小子，出身也十分低贱，而且祖上都不是耀凌人。女帝陛下怎么会选这样的人给公主配婚呢，这万万不可能吧。”
曜初：“能让她认义弟的人，光是听着我都觉得可怕，估计是一个完全不怕死的怪物，而且聪明的过分。”
冬白：“您多虑了。先帝和陛下都夸赞公主殿下的智略，就算那小子聪明，也不及您万分之一呢。”
曜初指了指旁边的水杯，冬白赶紧取了过来，曜初慢慢地嘬了几口水，然后又躺下了。
曜初：“我姐姐逼退了先帝，马上又要把老师家满门抄斩，我不知道她心里到底还有什么。如果说这世界上能出现一个连她都不想去杀的人，那我猜这个人心里大概不会向往权力和钱财，生死可以一体，内外也能做到融洽无间。至于是否贪恋美色我就不知了。”
冬白：“大概一周以后他就会来了，他叫无牙芫血，现在住在大将军府上。女帝不准他和您提前见面，说是让他先学好宫内的规矩和礼仪，然后再来见您。”
曜初：“我这样的身体怎么能见客人呢？躺在床上见他岂不是太失礼了吗？”
冬白：“一个低贱的野人而已，能面见公主圣颜已经是他的荣幸了，哪里还敢要求您怎样呢？”
曜初：“我毕竟是帝国的公主，礼数不可废，规矩不能破。咳咳咳咳......冬白，他来之前问好他想吃的菜，要让客人满意。而且不要给人家下马威，不要给他压力，让他像在自己家一样舒适，我想和他心平气和的聊聊，看看这个人的心计如何。”
冬白点了点头，给曜初盖好被子，挑了烛火，公主在黑暗里渐渐沉睡......
冬白来到外面，见到了在屋檐上的休息的劫命。劫命翻身下来，递给了她一封书信。
劫命：“公主还能撑多久？”
冬白：“太医没有明说，但是情况一天比一天差。”
劫命：“陛下有命，让公主和无牙芫血尽快完婚。等公主一死就让无牙芫血去陪葬。这样陛下心中再无祸患了。事成以后，赐你黄金和良田，让你恢复平民的身份，保证你一生衣食无忧。”
冬白狂躁的吼了起来：
“你看不见公主殿下现在什么样子吗？我每天从早忙到晚，到处求访名医，哪怕让她多活一年甚至半年我都心甘情愿，女帝是姐姐，没人比她更清楚公主的病，公主已经决定了不让女帝手上沾血，她还要步步紧逼，只有亲眼看见公主气绝了她才能放下心吗？你们一个个都盼着她死，连带着别人都要为她陪葬。这种事我做不到，如果你想要公主的命就先杀了我！”
劫命：“这是女帝之命，事情要尽快办完。药粉在信封里，等公主和无牙芫血的新婚之夜，你就在酒菜中下毒，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如果事情出了差错，你也知道陛下的手段，自己考虑好后果！”
劫命用轻功翻过围墙，消失了。冬白慢慢的走回公主的房间，颤抖着将书信放在公主枕边，看见她第一次睡得这样好，冬白流出泪来，高兴地笑了。她回到院子里，散开头发，悲痛的面对着墙壁。
“公主殿下，奴婢先走一步，愿您日后一切安好。没有奴婢的日子里，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到了地府里，奴婢还伺候您，永远！”
冬白朝着墙壁狠狠地撞去，头破血流，身子慢慢的软了下来，缓缓滑倒在了地上。
就如墨曜初所说，千雁府中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这一个夜就如同平常一样死寂，周围的守军只是冷眼看着，无一人在乎冬白的死。
公主在睡梦中，看见了小时候姐姐带着她在星之草原上嬉戏的样子，她想伸手去碰，幻境瞬间破裂。小时候的自己和姐姐如同镜花水月，真实但遥不可及。她看着小小的墨曜初指向那颗闪耀的星星，她幸福的流下泪来，两个人同时说出了生日愿望：
“姐姐，你答应过我，要把那颗最亮的星星摘下来送给我做礼物。可是你每天都在忙，我不敢奢求你抽出时间来陪我玩了，但是——如果你有空的话，一定要陪我去摘星星。你以前的诺言还算数吗？如果一直一直不分开的话，我想把摘下的星星都送给你，拿到你手软！”
墨曜生没有说话，苦笑着对妹妹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她的手，从她的身边渐渐隐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再也无力面对这一切，跪倒在梦境中泣不成声：
“姐姐，姐姐，我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现在你会满足我吗，以后我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