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榆 作品

第133章 回庄见阿公,李家初浮面

猫姐的话,让李镇微微动容。

这只黑不溜秋,道行是个谜的猫姐,似乎与爷爷李长福对自己的情感都不一样。

一种很自然的亲近,李镇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进哀牢山,那只老蛇没有找你的麻烦?”

猫姐声音忽地低沉,直勾勾看着李镇道。

“老蛇?”李镇微有些错愕,“这次进山,除了见到两只厉害的诡祟,也没有什么东西为难我……”

猫姐眼神闪烁,哼道:

“那就是没到告诉你的时候,等着李长福亲口跟你说吧。”

既然猫姐都这么说了,李镇也不再追问。

黑猫就这么静谧地依偎在李镇的肩头上,直到在日出之后,走近那个孤坟似的庄子。

肩头上忽地空落落的。

猫姐离开了,李镇心里也有点失落。

这只神出鬼没的厉害妖精,似乎也怕着爷爷。

庄子外的老杏树,拴着一头拉车的驴。

驴子饿了一夜,直叫唤。

见到吴笛来了,这颇有灵性的驴子,竟然跟哭似的嚎叫起来。

李镇笑了笑,回头看向吴笛:

“吴兄啊,实在是抱歉,我们这儿没有喂驴的人手。”

吴笛听了,冷汗涔涔的冒。

想起来昨日去哀牢山的时候让庄子里的人喂驴,就不由得胆寒。

天晓得这里头住着的,竟是吴家的大恩人。

上了前去,一手揪住驴耳,踢了几脚驴腿:

“好你个牲口,从湘州赶到盘州都不叫唤,这饿了一宿你在这发疯!再略略我把你做成火烧!”

驴子一下子蔫儿了,想着自己平日里去了哪里都是顶好的草料喂养,怎么今个来的这处地方就不一样呢?

驴子吃痛地别过头,看着贫瘠的庄子,心里便是觉得这户人家太穷了,主子一定是不愿意占这贫苦人家的便宜!

吴笛抱着驴,冒着冷汗,也不敢往庄子里踏进半步。

对于吴家那位大恩人,赐下魃尸的断江仙人,吴家上下但凡修习赶尸门道的,谁不想见上一见。

可自己嘴上不积德,盛气凌人,暗里说了得罪恩人的话,虽知道吴家恩人不会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主,但自己这心坎里就是过意不去。

吴小葵看出了吴笛的心思,便道:

“走吧,哥,在阿公庄子里歇会,阿公很和善,不会吃了你。”

“果真吗?”

吴笛信了。

踏进庄子,踩进主屋。

一股子银太岁烧焦的味道,浓郁又诱人。

八角供桌上摆着一口空荡荡的香坛,静静靠在一张大炕边。

炕沿上坐着个略微驼背的老汉。

双目厉如鹰隼,气势沉沉,光是看上一眼,便吓得吴笛打了个尿颤。

妹子是骗人的!

这恩公……恩公哪里有和善的模样?你说他吃过一村子的人我都信啊!

“噗通!”

在李镇与吴小葵诧异的目光中,吴笛恭恭敬敬地跪了。

“吴家大恩人在上,李家老祖宗在上,受小子一拜!”

李长福并没有说话,抽出来一口烟锅子,让李镇点上。

闷闷吸了一口,吞出青色的烟雾,才缓缓道:

“吴家未来的主事人,就是这么个庸货?”

“咯噔!”

吴笛心里猛地一跳,脑子也一阵眩晕。

出了江湖,谁不说他是吴家的天骄。

年仅而立,就已是定府五脏仙,这般子成就,放到中州八门的小辈里,都能排得上号。

可就是这么一个长相阴狠的老头,竟说自己是个庸货!

换作往常,依着吴笛的性子,已经召出人僵伺候了。

可如今他哪里敢造次,就算眼前不是吴家的恩人,可他也是中州李家的人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自己也不是马,对方也远比骆驼大啊……

“阿公说得对,小子无能无才,好高骛远,下了九洞子险些没保住李公子和妹子,阿公说得对啊,我可不就是个庸货么……”

吴笛“砰砰”地磕头,给李镇都看傻了。

能屈能伸,可成大事啊!

李长福吐出口青烟,低低一笑:

“说你是庸货,并非指你的天赋。”

“三十二的骨龄,已是定府五脏仙,放在中州,也算不低了。”

吴笛脸上一喜。

“可你这性子跟那市井里的泼皮无赖一般,骄躁得不成样,迟早害得你……人仰马翻。”

“所以,我说你是个庸货,没问题吧?”

李长福微微散出点气势,这主屋里竟然震动起来。

老墙上细密的裂缝又宽了些,八角供桌抖动地最厉害。

李镇一时间竟听到身旁的爷爷身上,竟传出一股海浪翻涌的声音!

这显然不是尿泡胀了,肯定是与爷爷的道行有关!

吴笛磕在地上,心中尚有余悸。

自己确实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

本以为的泥腿子,却是李家后人。

小小的庄子里,竟住得是断江仙人……

若自己的嘴得罪是别门别派的高人,那自己还能活着回湘州么?

吴笛全然将李长福的话听进了心里,又狠狠磕了个头。

“阿公教训的是,吴笛一定铭记在心。”

李长福摇了摇头:

“你记或不记,与我不关。你死或不死,也是天数。

我本可以在你让老头子我喂驴的时候就一掌拍死你,可因为这吴丫头与我家镇娃子的关系,我便饶了你这条小命。

祸从口出,并非虚言,当年大渝孙氏,一代帝王家,也不过是说错了话,得罪了镇仙李家,才让这天下改名换姓,大渝再不存。

连一个皇帝都能随意换之,更何况……你个小小的吴家赶尸人?”

吴笛听罢,脑子都要炸开。

怕是真的。

毕竟自己就算死于吴家恩人手下,家主也不会替自己说一句话。

因为有那具魃尸,吴家可以培养出更多的赶尸人……

“行了,我这庄子里喜欢清净,今天人太多了些,去门外候着吧。”

吴笛起身,恭敬揖了一礼,这才如释重负地从主屋里离开。

屋子里,便剩下了李镇和吴小葵。

吴小葵见着阿公的目光又要落在自己身上,吓得就要跪下。

可李长福只是微微抬手,便有一股子雾气,托起了吴小葵:

“你与镇娃子有交情,倒不必给我老头子跪来跪去……”

李镇略微琢磨了下这句话,心中又泛起一个猜测。

便又听到爷爷开口:

“这一趟,去得还算值当,吴丫头的魂儿也找回来了,还收了一头道行不错的诡祟,七月半下窟,应当能轻松些……”

“至于吴丫头,你应当也知晓了镇娃子的身份,你与他若是情投意合,我倒是可以给说桩亲事,但只能做妾,因为你吴家不够格。”

李镇抹了把脸。

爷爷还是那般老古董,都开始给人指点姻缘了。

可不等李镇出口反驳,吴小葵竟然先一步答应:

“爷爷,我愿意。”

“做妾也愿意?”

“愿意。”

吴小葵眼神坚定,背在身后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李镇嘴角泛起些苦涩。

他哪里能不知道吴小葵的心意,说到底是个好强的女子,怎么甘心做妾?

更何况二人之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又何来的姻缘一说。

吴小葵要的,不过是李家这根枯败的参天大树而已。

能甘心给自己做妾,这绝对不是吴小葵的意思。

李镇深深看了眼屋子外,听到外头拉车的驴子“嘶昂”地叫唤。

彼时的思想和今世的迂腐,产生了强烈碰撞。

“我不同意。”

李镇第一次反驳了爷爷的话。

“我和吴堂主并没有那层情感,她更不会做我的妾,这世上任何女子,都该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李长福吐出青烟,深深看向了这束发后扬,一身黑褂,眼神坚定的年轻人。

吴小葵双目泛红,看着李镇的身影,在视线中微微模糊。

她怎不会想与这称头的李香主喜结金兰,可做妾定然粉碎了她作为铁把式的傲骨。

为家族她会做出让步。

可李镇说出得这句话,看似无情无义,却像是一支利箭,洞穿她的眉心。

天下为何有如此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