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叙 作品

第83章 送她金簪是见不得光的事吗

闻星落怔然。

她扶着金蝴蝶发簪,猛然望向谢观澜。

谢观澜未曾与她对视,人已经走出了一丈远。

闻星落匆匆和赵小姐她们道了别,提起裙裾去追他。

赵小姐等人回了西陵楼船继续宴饮赏景,赖仲良恶狠狠瞪了一眼闻月引,“呸,什么晦气玩意儿!以后我们赖家在蓉城的所有商铺,都不欢迎闻大姑娘!”

闻月引浑身瘫软,跪坐在地。

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同样都是寄人篱下,凭什么她在王府受尽磋磨,闻星落却能如此风光?!

甚至连谢观澜这种杀神,都愿意给闻星落撑腰!

那可是震慑天下的西南兵马司指挥使!

明明她和闻星落长着一样的脸,明明她更加才华横溢,明明在闻家的时候父兄都更喜欢她,可是为什么到了镇北王府,就反过来了呢?

她渴求的一切——太妃娘娘的疼爱、王府公子们的偏心、谢观澜的撑腰、金尊玉贵的身份,全都被闻星落抢走了!

明明……明明闻星落从前不如她的呀!

角落里灰扑扑的小女孩儿,从几时起长成了如珠如玉艳光照人的模样?

浓烈的不甘涌上心头,两世的委屈接踵而至。

闻月引捂住发烫的脸颊,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不远处,闻如风还呆呆跪在地上。

他茫然地看着谢观澜和闻星落离开的方向。

他这个幼妹,小时候就不招人喜欢,他以为她去了王府会被嫌弃,甚至会被撵回家。

他和弟弟妹妹,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可她像是一株花——不,她更像是苔藓,她附着在镇北王府这块巨石上,郁郁葱葱地生长起来,直到绵延成片,幽静美丽。

微弱,却不容人忽视。

闻如风的心头一片潮湿,仿佛也生出了幽绿的苔藓,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憎恶这种感觉,仿佛自己闻家嫡长子的地位受到了撼动和质疑。

他毕竟是男子,是闻家香火的传承者,叫一个妹妹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像什么样子?!

“闻大公子,”身侧传来徐渺渺温柔似水的声音,“谢指挥使已经走远了,我扶你起来吧?”

闻如风回过神,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多谢徐小姐。”

徐渺渺拿着手帕,心疼地擦去他额头冷汗,“谢指挥使也真是,明明你和他就是兄弟,他却百般瞧不起你。仗势欺人,不过如此!”

“是我无能。”闻如风叹息一声,“如果我能高中进士,想必他就会高看我一眼了。可惜我现在无法拜何师为先生,明年乡试,还不知结果如何……”

徐渺渺看着他儒雅的风姿。

良久,她突然鼓起勇气,“要是闻大公子不介意的话,我愿意为你山阶叩首。”

闻如风像是没听清楚,傻愣愣地问道:“徐小姐说什么?”

“我……”徐渺渺脸颊红透,垂下含羞的眼,“我心仪闻大公子,孺慕你才华横溢、敦厚老实。我的心思,闻大公子当真一点儿也猜不出来吗?”

闻如风突然握紧她的手,仿佛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嘴笨而又结巴,“你……你……我……”

徐渺渺害羞地抽回手,“这么多人看着呢,女儿家脸皮薄,闻大公子也该顾忌着些。我现在就去为你山阶叩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相信闻大公子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叫谢指挥使自惭形秽!”

她又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闻如风,才带着丫鬟去给何师叩首了。

她走后,闻月引走到闻如风身边,“大哥,徐家是西南有名的茶商,要是你娶了她,就能补上咱们家上回囤积粮食的亏空了。”

闻如风权衡道:“可惜出身低了些,只是个商户女。”

“这有什么?等大哥金榜题名,再另娶高门贵女就是了。到时候就说是权贵榜下捉婿,你人微言轻,不得不贬妻为妾,言官也不好说什么。如此,无论是钱财上还是朝堂上的助力,大哥都有了。”

闻如风依旧犹豫,“会不会显得我太薄情?”

闻月引翻了个白眼。

薄情?

上辈子他不就是这么操作的吗?

她这大哥惯会装模作样,自己当好人,却叫别人为他冲锋陷阵。

她娇弱地咳嗽了两声,改变了说辞,“我刚刚说的都是以后的事。主要是徐小姐现在对大哥情根深种,你要是不娶她,岂不是叫她伤心难过?我想,无论是妻是妾,其实徐小姐都是愿意的。”

闻如风这才舒展开眉头,“月引啊,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我不娶她,她绝望之下上吊自尽怎么办?这么看来,我倒是必须娶她了。”

闻月引勉强一笑,暗地里又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

闻星落的裙裾翻转如花。

她跑出一段路,才终于在云台湖边追上谢观澜。

纤细五指紧紧拽住青年的衣袖,她在盛夏的热风里喘着气,“你骗我。”

谢观澜面色淡然,“我骗你什么了?”

“金簪……”闻星落的眼尾染上潮红,“在荒村的时候,你明明说金簪不是你送的!”

谢观澜看着她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又将目光移向她的脸。

他问道:“是不是我送的,很重要吗?”

闻星落张了张嘴,“重要”二字即将脱口而出时,又在唇前生生止住。

她避开他的视线,碧玉绢纱团扇在手中转了又转,像是山光水色里无法停下的风,像是少女纷繁复杂的心事。

良久,她执拗地仰起头,“撒谎的人,会被谎言折磨一辈子。”

谢观澜的薄唇噙起弧度,“这句话,是骗小孩儿的。”

闻星落气闷,却无言以对。

半晌,她忽然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少女的圆杏眼里流露出隐晦的侵略感。

她紧紧盯着谢观澜的狭眸,如同猎人盯紧了自己最喜欢的猎物,“对你而言,送我金簪是见不得光的事吗?不知世子百般遮掩,究竟出于何种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