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需小心些就是
外面夜色渐深。
兰若艰难咽下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后,主动拦下送药来的言书,“我要见谢,小公爷。”
兰若住在耳房,不大,但离谢容砚的屋子极近。
她推开门进去便听见谢容砚带着忍耐的呼吸声。
谢容砚斜靠在软塌上,单手撑着脑袋,眉心紧皱,听见声音缓缓抬眼,“不死了?”
兰若咬唇,跪下身,“民女谢过小公爷。”
原本让谢容砚觉得憋闷的屋子,因为杜兰若的到来,变得清新起来。
“小公爷明察,民女当真没有人受人指使给小公爷下药,至于民女与阿兄欠下的银两,民女来日必当偿还。”她俯身轻叩。
谢容砚轻佻眼帘,“是否有人指使,我此后自会判断。”
“可我凭什么相信你有本事偿还这一千两银子?”
“你的那一百两可也是从国公府讹诈而来。”
“一千两?”
“觉得我诓骗你?”谢容砚眉眼都是凉薄,似有不悦,“你又凭什么觉得,你还得起?”
兰若无法反驳,“民女不敢。”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
但她也知晓,刚才她喝的汤药确实都是些昂贵药材,而阿兄断了腿,定花费更多,一千两也是合情合理。
仅凭她三言两语,自然不能让旁人相信她能够还上。
言书作为谢容砚身边唯一近身伺候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既然在她面前将谢容砚的隐疾告知给她,就说明谢容砚不会轻易放过她。
兰若不蠢,抬头就道:“小公爷不妨直说。”
谢容砚挑眉。
倒也不蠢。
他语气淡淡,“随时来此为我侍夜,缓解头疼之症。”
“当然,只要你并无隐瞒,安分守己,三个月之后,我会还你自由身。”
他已经差人送了口信去江南,托友人寻一寻神医南谷子,三月足以。
这三个月内,他只需不被人瞧出端倪即可。
若与杜兰若待在一起,能保证短时间内不被隐疾所扰。
谢容砚抬手将早就准备好的契书扔下。
兰若只看谢容砚脸上倦怠不耐的表情,就知道他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直觉告诉她,若是她敢不答应,她绝走不出国公府的门,或许当真会被囚在崇明院某处见不得光的地方,等到谢容砚不需要她的时候,杀人灭口也说不定。
“那三个月之后呢?小公爷能否留民女一命?”
兰若安静的等着答案。
谢容砚轻蔑勾唇,指腹漫不经心的敲击着桌面,“这就要看你,是否安分了。”
兰若深吸一口气,咬破手指摁下手印,目光澄澈,“小公爷放心,奴婢其实还是很惜命的,自然不会做自取灭亡之事。”
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如同当初老夫人给她的‘提议’一样,她一样拒绝不得。
谢容砚只是怀疑有人给他下药,她本就没有做过下药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至于那件事只需要小心些就是,畏手畏脚反而叫人生疑。
好个善于变脸的女人。
谢容砚心情似乎不错,警告道:“管好你的嘴,此事若是还有第四个人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不要试图挑衅,那样我只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见兰若如此乖顺,道:“若有需要,言书会去接你。”
“现在,伺候我休息。”
谢容砚身形高大,站起来几乎挡住了兰若面前全部的烛光。
他张开双臂,戏谑道:“怎么?不会伺候人?”
兰若起身,垂着头为谢容砚宽衣,她双手环过谢容砚的腰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解开腰带。
她因为紧张,小脸儿都憋红了,解开后,才悄悄松一口气。她又踮起脚,从谢容砚身后将外袍脱下,转身走到屏风处挂上,不小心扯到脑袋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紧拧眉心。
结果抬头看见谢容砚的发冠那么高,她只觉得谢容砚是故意的,不然站的这么笔直做什么。
兰若道:“劳小公爷俯身。”
她脑袋的伤害是他砸的,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要将她给砸死泄愤。
谢容砚视线撇过,“忍着。”
兰若咬牙,将脚尖绷直,垫着去够。
脚背酸软的厉害,她一个不稳,直接向谢容砚扑过去,一头撞进谢容砚的胸膛。
谢容砚脸色黝黑,刚要发作,却发现某个始作俑者竟然撞昏过去。
他看着跌落在他脚边的杜兰若,脸色更难看了。
“言书!”
——
“叩叩——”
“兰若姑娘?”
兰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耳房的,一想到昏迷前的场面,不由扶额,她竟然撞在谢容砚身上,还晕了!
此时外面已经泛起了鱼白。
她应了一声。
言书推门进来,道:“小公爷吩咐,日后就由我来接送姑娘,如今天色已经快亮了,该走了。”
她能离开国公府了?
在这里躺了三日,她早就惦记着离开了。
“劳烦了,不必唤我姑娘,既然我如今也是小公爷身边伺候的,你唤我兰若就好。”
虽然并非她自愿,可她还是招惹上了最不该招惹的人。
言书笑笑,领着她往专属崇明院柴房那边的侧门出府。
马车将杜兰若一路送到城西某处无人的巷口,她下了车就飞快往言书所说的医馆赶去。
天色已经亮起。
医馆刚开门,兰若就到了。
“请问,是否有一位叫杜承远的病人在此?”
年轻的小学徒看了兰若一眼,问:“你是杜承远的那个妹妹,杜兰若?”
“正是。”
“刚才我师父给他换药的时候,他还念叨你,你跟我来吧。”
杜兰若一路走进医馆的后院。
“就在里面,进去吧。”
“等等!”杜兰若叫住他,“请问,我阿兄的腿”
学徒了然,“你放心,按照送来的那人吩咐,用的都是最好的药,也幸好这腿没有伤及根骨,只需要再将养两日,就可以试着下地了,不会有什么后患的。”
“就是他手上的旧疾,我师父也是无法。”
兰若心里的大石头猛地落下,看来谢容砚没有骗她,确实尽心竭力救治她阿兄。
“多谢。”
她道过谢,推门而入。
杜承远被不认识的人送来这里,那人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开口就是让大夫把价值几百两的药材用在他身上。
杜家没有这样的亲戚,只能是与兰若有关系,但一连三日都没有看见兰若的影子,杜承远不由等的心慌,夜里反复惊醒,担心的睡不着。
眼下上挂着黑眼圈,惆怅的看着窗外 要是因为他,妹妹做了什么傻事,那他有何颜面见爹娘?
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倩影,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紧接着听见一声。
“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