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每年的今天，他们的忌日
夕阳西下，明月高悬。
纪渊陪着姜槿来到了姜家祠堂。
在月色的照耀下，姜家祠堂显得略有些孤寂。
从姜槿出嫁后，这祠堂无人打理，许多地方已荒废。
只余下祠堂正厅，叫人一直清理打扫，但为今看来，那人并不负责。
这偌大祠堂之中，竟然只有长明灯从未熄灭过。
其他地方，遍布灰尘！
不过，只有长明灯亮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免得招惹了心怀不轨之人前来扫荡。
如今这姜家，只有这一处亮着，足以见得，破败得彻底……
纪渊心中一动，眸色微微收敛，随着姜槿走进祠堂。
姜槿点了几根香。
纪渊便顺手将碳盆拿来。
他拿出火折子，看着姜槿在祠堂正厅中间跪下，纸钱烧起，火舌飞舞。
纪渊收起火折子，也亲自点了几根香。
姜槿抬眸看他，心中涩然：“你不必如此，本就是我想来，牵连了你。”
“无妨，姜家忠烈，又是长辈，于情于理，上柱香祭拜一下，是应该的。”
姜槿闻言，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买好的纸钱，一点点的扔入炭盆中。
“我已经……许久没有回来祭拜过。”
姜槿的脸，被炭盆里的火，映得格外的红。
纪渊本是打算逐一祭拜，没成想，姜槿开了口。
好似这深夜，最容易吐露心声，纪渊便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自从嫁了人，那后宅，仿佛一座牢笼，将我困于其中。”
是了，纪渊想着，从前还能悄悄看姜槿几眼，可自她成婚之后，她竟是极少出摄政王府。
只有在重要宫宴上，许是能看到她，但身边断然少不了顾寒书。
而那些宫宴，纪渊是从未出席过的。
就连上次宁安公主生辰宴，他都没有被邀请，若非小皇帝和宁安公主认出他，怕是也要派人将他赶出去。
“为今才知，顾寒书自大高傲，想要的从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手中兵权，他以所谓的爱之命，断了我的羽翼。”
“我不能在奔赴战场，不能再穿铠甲，更不能轻易回到姜府，即便是祭拜，都会以各种理由推脱——”
说到这里，姜槿的眼神黯淡。
纪渊抿了抿唇，顾寒书在之前便非良人，他坐在摄政王这个位置上，做的事情虽然不少，但俨然已经将天下当成了他的。
摄政王，顾名思义，掌管朝政，他不知分寸，多次惹得小皇帝恼怒。
小皇帝年纪虽小，可那心透得很。
心中对顾寒书早有不满，可他处处受限制，如今答应让姜槿出征，是他挣脱顾寒书挟制的第一步。
姜槿应该也知晓，但顾寒书当是隐瞒着她挟制小皇帝，她估计不大明了。
纪渊垂眸，瞧见姜槿眼中泪光，心中只余下无限后悔。
早知如此……他当初勇敢一些，早日强大起来，倒也不必让姜槿这般受苦受难！
姜槿垂眸，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她瞥了眼纪渊。后者当即拿着香，前去祭拜，将空地留给了姜槿。
姜槿眉眼泛红，心中酸涩不已：“娘，阿槿无法如同您当初所说那般，做个好妻子，顾寒书非良人，我自会与他和离，娘亲莫要念叨阿槿，阿槿实在是无其他法子……”
“爹爹，阿槿要回到战场了，西北战事吃紧，阿槿不能坐视不理，因着纪渊为我寻来了神医，身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阿槿实在感激他，所以一定要赢得胜仗！”
“还望娘亲和爹爹，保护阿槿！”
姜槿一边落泪，一边叩首，炭盆里的火舌飘得很高，好似在回应姜槿。
那边纪渊已经祭拜一圈，将想说的话说了一遍，再回到姜槿身边，脸色严肃了几分。
“你便独身一人去战场？”
“当然不是。”姜槿顿了顿，“虽说当初嫁顾寒书的时候，将兵权虎符交给了他，但娘亲说过，战场上的事儿，要考虑全面，我想着也许将来某日，我回到战场，姜家军的好儿郎，自是要随着我！”
姜槿表情微动，“我本是想与顾寒书坦白，可谁料，他竟如此狼子野心，所以，我会将姜家军也带走。”
姜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长命锁。
这东西还未有巴掌大，那是她从小带到大的。
岁月痕迹明显。
曾经顾寒书也问过这为何不能丢掉，彼时姜槿还以为他发现了，只说这是儿时娘亲亲手打造的，她自是舍不得丢掉。
如此这般，顾寒书也从未问过。
“这枚长命锁的内里，有一个暗格。”
姜槿轻声道。
纪渊心中骇然，凑近看了眼，果然发现那长命锁的特殊。
这长命锁里，藏着一枚刻有姜家族徽的银币。
姜槿将长命锁放在手心之中，她声音很轻，但震耳欲聋：“这银币，世间仅此一枚，我也可号令姜家军！”
姜槿捧着长命锁，眼神异常炙热。
她自地上站起，用力的扯下了自己脖梗处的长命锁。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坚定无比：“爹爹，娘亲，阿槿不孝，被人遮蔽双目，这些年从未贡献过自己，现如今，阿槿想重回战场，望爹爹娘亲，护得阿槿周全！”
姜槿高高扬起那玉质长命锁，重重摔下。
“砰——”
在长命锁落地的那一刻，四分五裂，里边的暗格也掉了出来。
暗格中的银币，滚落在姜槿的脚边。
姜槿弯身捡起那枚银币，眼角的泪珠，终于滚落。
姜槿紧紧的握着那枚银币。
“姜家列祖列宗，姜家阿槿，重归战场，后与顾寒书和离，忠心于陛下，此战结束后，兵权将交给陛下，倘若列祖列宗同意，望给阿槿明示！”
纪渊喉咙发紧，眸中闪过惊艳。
他从未想过，摆脱了那些情爱的姜槿，竟然如此——深明大义。
她选择站在了小皇帝这边，选择了扶持实力稍弱的一方。
姜槿瞧见那长明灯的火焰闪烁了几下，不由得大喜。
此时全然无风，列祖列宗，是同意了！
姜槿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只余下恨意：“待我归来，顾寒书，必然要付出代价！过往种种，我皆会追究！伤了我的，必然反击！望列祖列宗，保佑阿槿平安归来！”
那火焰，更加活跃，仿佛在欢庆姜槿的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