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别听，别看，都是污秽
剑锋寒凉，却不比姜辞柠的心痛苦之万一。
她的双眼血红，手颤抖着。
那血流遍地的刑场，那尸身叠摞的雪地，那帐篷里无尽的哀嚎声
无一不在折磨着她。
董尚恩看着她的剑，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有种即将解脱的感觉。
“姜辞柠，那是我的一场梦，但看你的反应，那却是真实发生过的吧，真是好啊，我竟曾经那样辉煌过，姜辞柠，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如此再来一次，不，我会做得更绝一些”
“所以，你没有再一次的机会了！”
姜辞柠长剑刺出，直冲董尚恩心口处，可在刺入皮肉之后，姜辞柠又停了下来。
最后的理智还在支撑着她。
“最后一次机会，说，那个图腾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知道，这对胥川，很重要。
而听见这话的胥川，已经快步上前。
他看得见她的痛苦，也知道她的煎熬。
所以，在这一刻，什么都比不上她重要。
“他吗？我知道他们是谁，姜辞柠，等着吧，等着再一次落入地狱，等着”
后面的话语未出，胥川已经走到了姜辞柠的身后，伸手间，手掌捂住了她的双眼，一个旋转，手臂环抱着姜辞柠，将她紧紧揽进了怀里。
随即一脚猛踹，那长剑径直将董尚恩的心口穿透。
董尚恩的声音戛然而止。
气息也在瞬间消逝殆尽。
胥川看也未看一眼，只是紧紧揽住姜辞柠。
“别听，别看，都是污秽。”
眼前是同样的触感，耳边是同样的话语。
虽然声音依旧不同，但这一瞬间，姜辞柠感受到了。
是他吗？
是他吧！
但答案在此刻，好似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的仇报了！
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倾泻而出，无法克制。
她整个人缩在胥川的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放声痛哭，好似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马道识相的拖着董尚恩走了出去，空荡的大殿里，只剩下姜辞柠的哭声。
“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胥川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着她。
眼底通红，眉梢紧蹙，心疼到呼吸都有些刺痛。
“董尚恩死了，你就问不到图腾的事了。”
“那不重要。”
一句话，让姜辞柠哭得更凶了。
胥川慌乱得很，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头，任由她在怀里哭着。
过了许久，姜辞柠的心绪才渐渐平复。
胥川肩侧的衣衫湿了大片。
两人离开了血腥的大殿，坐到屋顶，看着满空星辰，许久没有说话。
此刻姜辞柠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直到她的心绪恢复到波澜不惊。
“胥川，你依旧没有想问的吗？”
姜辞柠率先开口，毕竟刚刚的场面，是人都会觉得荒唐或诧异。
但胥川却摇了摇头。
姜辞柠一声轻笑，“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相信重生吗？死而复生，回到过去。”
“重生？”
胥川有些惊讶，但却没有觉得这是一件什么荒唐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姜辞柠此前所有的破碎，都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或者，你也可以当做，一个梦。”
姜辞柠深呼一口气，继续道，“在那个梦里，矿山，禁药，兵器，三桩陷害，让侯府满门抄斩，而侯府所有女眷，都被董尚恩暗道送进了军营，屈辱至死。至于我，也被赵明昇送进了董尚恩的营帐”
姜辞柠此番说起来，虽然依旧痛苦，但更多的是释然。
前世的大仇已报，今生一切也未曾发生。但听着她语气里的哽咽，胥川的心也莫名跟着抽痛。
他知道，那是她切实经历过的痛苦。
他也经历过地狱，知道地狱的滋味。
但他却没有打断她。
她说出来，便会好受些。
“好在，在梦里，最后我亲手报了仇，如今也是一样。”
姜辞柠长呼一口气，唇角浮现了一抹惨淡的笑意。
“那前世里，我在做什么？”
若他在
他说的是前世，而不是梦。
他信她。
姜辞柠心底突然又平和了许多。
“说起来，前世里你我都未曾见过面，你在京都之时，我在药仙谷，等我回京都，侯府事发时，你早已经南下，直到我死之时”
姜辞柠突然回想起前世里最后的画面。
她回头看向胥川。
像，很像。
无论是身形还是刚刚他说过的话语。
但声音不一样，他当时也南下了，应当只是巧合吧。
感觉到姜辞柠神色里的异样，胥川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情，重来一次，我改变了侯府的结局，也改变了你我之间的轨迹。”
“幸好”
“嗯？”
姜辞柠没听清胥川的低声自语，胥川看向姜辞柠，“幸好，你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今后的你，会一直明媚璀璨。”
也幸好这一次，他遇见了她！
当心里冒出这个想法时，胥川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看着姜辞柠，久久不能回神。
难道他
但随即，眼底的流光又渐渐黯淡。
不可以。
他不可以做多余的事情。
尤其是让一个人，走进自己的心里。
他身上背负的一切，都不允许他这般。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个人的一切并非全都是能够掌控的，就像他的心。
姜辞柠没有领会到这片刻之间胥川心里的矛盾和抉择，而是认真且隆重地看向胥川。
“胥川，谢谢你，所有一切，都谢谢你。”
这一路走来，姜辞柠虽然都是自己做局复仇，但其中少不了胥川的帮忙。
“同路而已，互相利用。”
突然冷淡的语气，让姜辞柠有些疑惑。
但从胥川的神色里却看不出什么。
“天色晚了，董尚恩一事还需皇烬司处理，你也早些回侯府，好生歇息吧。”
说罢，不等姜辞柠开口，胥川就已经一跃下了房顶，径直扬长而去。
甚至都没有再看姜辞柠一眼。
看着胥川离开的背影，姜辞柠微微皱起了眉。
刚刚胥川对她的安慰和心疼她都能清晰感觉到，这转瞬之间又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他到底是怎么了？
姜辞柠思虑一番，耸了耸肩站起身来。
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虑和顾忌。
她知道他是关心她的，是将她当做朋友的。
这就够了。
至少作为同盟者，就是足够的。
至于其他，路还很长，她总会看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