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马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地，溅起一片尘雾。
尘土落地，
青墨抬眸，便看见裴长渊一张阴沉无比的脸。
比他在战场上杀人还要恐怖，手背上的青筋跳动着，随时都有炸开的风险，他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青墨欲言又止，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从哪个地方说起。
他想先平息裴长渊的怒气：“公子，你冷静一点。”
气大伤身。
更何况裴长渊一身伤，没有包扎就上路了，谁知道他一副残破之躯能挺多久？
青墨说出虞晚乔还活着的真相，本就是为了裴长渊能惜命，不要死在战场上……
可眼下，
他没法判断自己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裴长渊额上青筋暴起，犹如蓄势待发的怒蛇。
他大喝一声：“说清楚！”
青墨稳不住他的情绪，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拧着眉毛往下说……
“当时公子随手救下的那个小女孩，正是公子跟虞晚乔的孩子。”
裴长渊脸上的阴霾竟在转瞬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眉眼当中，久违地染上几分欣喜雀跃。
他表情复杂。
像是高兴，又似痛苦。
“原来……”
“是这样。”
难怪他当初一见那小姑娘，便觉得有些熟悉。
无奈，
当时的他有要事在身，无法多做停留，便留下青墨处理……
念及此，
裴长渊恨不得揍死青墨：“你一早便知情！瞒我良久！”
为什么不早点说！！？？
“……”
青墨一脸有苦衷的模样……
裴长渊倏忽反应过来……
青墨方才说了什么？
他神色突变。
猛地扯回话头：“你方才说！她已嫁做人妇？”
青墨脑袋都快抬不起来了。
他沉重点头：“是……”
裴长渊周身气息仿若寒冬腊月的冰窖，冷得彻骨。
听闻她嫁作他人妇的那一刻，
本就深邃如渊的眼眸幽深得不见底，
望之便觉胆寒。
他薄唇微微上扬，竟扯出一抹笑来，带着几分狠厉与森冷，恰似寒夜中闪烁的刀锋。
“好，很好。”
裹挟着怒气的字眼从牙缝中挤出。
裴长渊的面容格外狰狞可怖。“她费尽心思离开我！还敢嫁给别人！”
“最好别让我抓到她！！”
青墨抿唇，大着胆子问：“公子，抓到后，要怎么样？”
裴长渊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杀了！”
说罢，
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
那马吃痛，嘶鸣着扬蹄，如离弦之箭般狂奔而出。
裴长渊咬紧牙关，双目通红，透着偏执疯狂之色。
虞晚乔！
等着！！！
“昭昭，你今天想吃清蒸鲈鱼，还是红烧鲈鱼啊？”
虞晚乔系着围裙，站在小厨房当中，满眼笑意看着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择青菜的裴昭昭。
裴昭昭手里捏着两片青绿色的菜叶，咧着嘴巴笑：“娘亲~我有些吃腻了，可不可以换一些别的菜呀？”
陈禾仓天天往家里送鱼，卖不出去的只能养着。
要么就是他们几人多吃一些。
虞晚乔倒也能理解裴昭昭，她都快吃腻了，更何况喜欢新鲜吃食的小孩子。
但……
“明天娘亲去镇上给你买五花肉好不好？今天只有鱼吃咯~”
裴昭昭不情愿也没办法。
撅着嘴巴点头，手上动作没停：“那娘亲再炒一盘青菜。”
虞晚乔：“好~”
此时，
参天大树的树梢上分层站着主仆三人，
好在树叶够茂密，能遮挡他们的身形。
裴长渊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眼前，心跳声剧烈，瞬间红了眼眶。
曾无数次于梦中才能相见，
思念如蚁噬心。
如今她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千言万语哽在裴长渊的喉间，他根本不敢眨眼，生怕这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美梦。
积攒已久的情绪决堤，
滚烫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冷峻的面庞滑落……
青墨不敢出声。
连着好些日子在此处盯梢的暗卫更加不敢吱声。
默默把记事本递给青墨，挤眉弄眼：主上哭了，还要给他看吗？
看了，可能哭得更大声。
青墨：“……”
靠，为什么他不自己给公子？
接过烫手山芋般的册子，青墨没敢第一时间给裴长渊。
裴长渊心情稍稍缓和了些许，才察觉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
他眼尾很红，也湿润。
青墨双手奉上：“公子……”
裴长渊没说话，拿过来之后便打开看第一页。起初神色淡漠，薄唇微微抿起，
可随着一行行字迹落入眼中，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黑得像炭！
突然，他的手猛地顿住，死死盯着本子上的某一处！
“操！！”
青墨跟暗卫不动声色地挪动脚下位置，尽量别离得太近，波及自身就完蛋。
裴长渊攥紧记事本，骨节泛白，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在极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狂怒。
“她竟敢……”
“嘶啦”一声。
纸张撕裂的声音刺耳，
碎纸屑从树上飞下，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
院内，
虞晚乔做好一桌子饭菜。
往外面瞥了眼，没见人影，呼唤裴昭昭：“宝贝，你去叫你爹爹回来吃饭。”
“好嘞~”
裴昭昭知道陈禾仓在哪里打鱼。
她乐意跑腿。
手里捏着块小点心就撒腿往外跑，故意藏着不让虞晚乔看见。
娘亲不让她饭前吃点心。
可她真的很想很想吃一小块~
孩子出了院门，虞晚乔从厨房的橱柜中拿出碗筷，低头摆放的过程中，被一道高大的黑影笼罩。
她浅笑着：“这么快便回来了啊？”
“今天收成如何？”
话家常一般。
虞晚乔继续摆放碗筷，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你辛苦了。”
她端着刚沏好的热茶，
轻盈转身，
脸上还挂着如春日暖阳般灿烂的笑。
然而，这笑容在抬眸的须臾像被寒冬风雪骤然冻结。
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哐当”。
她手中杯具不受控制地砸落在地，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裙摆，碎瓷片四散飞溅。
虞晚乔的瞳孔疯狂收缩，双眼瞪得滚圆……
裴长渊身着残破的战甲，血渍干在上面，犹如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恶鬼，令她胆战心惊。
他目光死死地锁住她，像是饿狼盯住了猎物。
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良久，才咧开嘴。
“乔乔，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