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老乡见老乡
宋诚南之于清极观，简直是“歹竹出好笋”。这一代观主自己没什么名头，却有一位格外出挑的关门弟子，对着一本剑谱残卷，走出了自己的剑道。
周折玉对他印象颇为深刻。
就以此人为人，他们也绝对死不了。
果然，当周折玉全须全尾地醒过来时……就听见有人在身旁哭丧。
“……呜呜呜都两日了，少主啊你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我还一点好感都没刷呢呜呜呜，你居然都肯为我舍弃性命了，这还有进步的空间吗？！我的天呢——这不得以身相许！？”
周折玉：“……”
周折玉：“……还是免了吧。”
干净整洁的阴暗牢房双人间中，少女两只眼睛肿得像俩大核桃，还抽噎着用手绢擦着鼻子，听见人声，她猛得凑了上来，睁大眼睛道：“你、你醒了啊！”
周折玉想推开她的脸，惊愕地发现手臂居然吃不起劲儿。
“啊，你手伤着了，还有你的腰上，就用了这儿昨天一个小姐姐送来的药，她说见效很快的，就是伤口可能会有点麻痹……不过你敷了药都睡了一天了，还是动不了吗？”沈寄灵缩回脖子，乖巧道：“你饿不饿？这儿还有吃的，我给你拿点。”
“这是在哪？”
“牢房啊，”沈寄灵从一旁的木盒里拿出两个大馒头，又端出一碗稀粥，“那群臭道士把我们抓到他们贼窝，都关了两天啦。”
周折玉看了看面前这大好的白面馒头，有点不理解什么叫“关”。
“这里偏得很，每日只有人来送一顿饭，你一直不醒……我叫他们给你找个大夫看看，他们居然都不肯！好在昨日过来了一个背着大刀的小姐姐，看了你的伤，给了我一瓶药粉。”
周折玉挣扎着起身，“我看看。”
沈寄灵忙将吃的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喏。”
周折玉接过来打开，先是闻了一下，又倒在手心看了看，确实是治外伤的金疮药，瞧着质量还很不错。
“我不太会敷药，可能倒得有点乱七八糟的，既然你醒了还是自己重新弄一遍吧。”
周折玉嗯了一声。
沈寄灵忙将粥碗递给他，扭捏半天，还是道：“陈少侠……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嗯。”周折玉喝了口粥，随意应道。
“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真的不能以身相许。”
“哦。”周折玉咬了口馒头，嚼了两下。
沈寄灵：“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偏执的暗恋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好的，”周折玉打断她，“所以我说了‘免了吧’。”
“啊？”沈寄灵一脸懵逼，可能没想到劝人回头是岸这么容易。
周折玉端起碗，又慢吞吞地喝了一口粥，慢条斯理地说道：“沈同学，你是什么聋的传人吗？”
沈寄灵简直惊呆了下巴，嚯”地一下站起身，差点左脚踩右脚，又被裙摆绊了一下，冲周折玉拜了个讨压岁钱的姿势。
世纪难题——扶不扶？
周折玉腰没劲儿，想扶也直不起身。
便见那行大礼的冒失丫头自己爬了起来，梦游似的冲周折玉问道：“氢氦锂铍硼？”
周折玉沉默了片刻，迎着沈寄灵期待的目光，还是回道：“碳氮氧氟氖。”
又忍不住问：“怎么不问‘howareyou’？要是我没上过初三怎么办？”
沈寄灵嘿嘿一笑，捋了捋耳边碎发，“那也太大众了吧，我觉得这样更有意思。”
“所以……你是穿到浮玉少主的身上了？”
“不是。”周折玉一口气喝完稀粥，平静道，“我更牛逼，我是他哥。”
沈寄灵“哇”地叹出声来。
半小时后，两人简单交代完这些年的经历。
沈寄灵：“晏平哥，你是真的牛！天崩开局，还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牛牛牛，要是我的话第七天就去世了。”
“嗯哼，怎么说？”
“因为人不吃饭七天就会死啊。”
周折玉抿嘴一笑，想起另一件事，出声问她：“既然你都‘心有所属’了，怎么还走陈绥之这条剧情线？”
沈寄灵不好意思道：“就、就想看看，俗话说‘来都来了’，不得看够本？况且……”
她说着顿了顿，小声道：“刷男主好感度可以找系统兑东西啊！”
周折玉微微点点头。
民间有句谚语：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不过，“点背”到周折玉这个程度，那真是老天爷赏苦吃，确实是谁都怨不得了。
好不容易高考完，快要奔向美好生活，就被创死；从垃圾起点奋发图强，没有金手指，单靠吃苦耐劳的美好品质，荣获“还得再练”的武功荣誉；卷生卷死，好不容易做点梦……又被迫醒来。
再看别人。
……
做人不能太攀比，一比就想跳个楼。
沈寄灵想了想，又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不过系统也太坑了，好感度购买力也很低。我先前刷的十四的好感几乎都兑技能点了，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古代大家闺秀必备技能。我的天呢！那么多好感砸下去都只会了点皮毛，这要让我自己学，不得学死我。”
“哦，师父的好感倒是刷满了……整整一百点！一个名刀就把我打发了，可恶可恶。”
周折玉微笑道：“不是还有三个吗？另外的呢？没薅着点羊毛什么的？”
沈寄灵：“本来少主这条线相遇时间就最晚，现在更牛逼，还直接给我‘蝴蝶’掉了，面都没见着，哪来的好感啊？”
“至于皇帝……”沈寄灵一言难尽道：“其实我还真挺吃病娇这款的，都说‘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爱情实在精彩’，尤其这病娇还很好看。你见过没有？真的就跟游戏里描述的一模一样，什么‘皮肤很白，头发很黑，嘴唇艳红，看着又美又脆弱’，其他人的脸都是精神状态越好越耐看，而他不一样，他就那么没精打采地‘厌’着一张脸，就给人一种非常强的距离感……脆弱且锋利。”
周折玉：“你很喜欢？”
“那哪能啊？”沈寄灵连连摆手，“‘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那可是皇帝，在手机里逗逗得了，现在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打算入宫为妃，当黄金笼子里的金丝雀，况且病娇狗皇帝喜怒无常，要是他拿刑罚当情趣，动不动就要拖我下去赐自尽怎么办？到时候我是痛哭流涕呢，还是痛哭流涕呢？”
周折玉一点头：“嗯，确实。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沈寄灵：“是吧是吧。病娇嘛，在网上怎么喜欢都可以，现实里见着还得说：‘警察叔叔，就是他！’”
“至于裴诀……”
周折玉神色微动，听她道：
“我们高岭之花的大美人依旧是稳定发挥，不，简直是超常发挥。我以为游戏里的好感已经够难刷了，结果现实比我想象的还残酷——他压根不带理我的！想着就生气……不过再一想想他的脸，气就消了。我离他最近的一次，就万岁宴晚上，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上前拦他，凑近一看，‘哇真的好漂亮！’”沈寄灵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叹道：“不是我吹，我俩站一起像比美。”
周折玉忍俊不禁，回忆了一会儿，神色又暗下来。
两个巴掌大的铁窗外，可以见着天已经黑了。这里确实偏僻，夜色中只能听见风声送蛙鸣，还有沈寄灵快言快语的话。
“哎，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穿越可能会改变一些原剧情，产生蝴蝶效应，我不知道‘蝴蝶’得居然会这么厉害。早知道就不提前放十四的假了，要是他一路跟着我走的话……”
“……现在就会又多一个人陪你说话了。”周折玉随口接道。
沈寄灵默默伸出一根大拇指。
周折玉站起身，伤口没什么感觉，身上倒是能使劲了。
他挪步到牢门口，上头挂着的铁锁是老式的，结构倒也不复杂。周折玉回头冲沈寄灵招招手：“那个……沈妹妹过来一下。”
“沈妹妹”屁颠屁颠跑过来，“晏平哥，怎么了？”
鬓边簪子被取下一支，一撮碎发掉到额前晃了晃，听见那人道：“借你簪子使使。”
他随手将簪子尖端捅进锁眼，沈寄灵只低头理了一下鬓边挠人的碎发，听见一声几乎微不可察的咔嚓声，抬头就看见锁头已在周折玉手中了。
沈寄灵目瞪口呆。
“晏平哥，你穿过来前读的真的是重高，不是什么职业技术学校吗？”
“千真万确……就一高中学历我骗你做什么？”周折玉笑道，手指成梳捋了捋她碎发，将手上簪子给她重新簪好，“你说他们只白日过来一次是吧？”
沈寄灵摸了一下簪子，小声道：“是的。”
“我想趁着天黑不容易被发现，出去看看，踩个点。你不会功夫，带着你不大方便，你先一个人在这儿待会儿好不好？外面安全的话，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沈寄灵乖巧点点头。
看周折玉出去将锁重新挂上，没扣，只做了个样子，回头冲她挥挥手。
沈寄灵抿了一下嘴，也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