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月缘
“你们见到二师兄和阿芙了吗？”
几只鸭子齐摇头，“二师兄和阿芙？我们走时不是还在山庄里吗？”
周折玉还欲再问，桌上豆大的烛花轻轻晃了一下，屋里就多了一道影子。
“啊啊啊啊——”几只鸭子又开始齐齐打抖，指向周折玉身后。
周折玉胸口有点闷——不论敌人是何方妖孽，自家队友反正是一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饭桶，半点指望不上。
周折玉从容回头，只见身后靠墙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一身灰得深浅不一的袍子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目若秋水的眼睛，却也干涸了。
女人抬手将裹头的面纱取下，露出一张乍一看极为普通，仔细一看还是很普通的脸，好像跟她的眼睛总有一个长错了地方。她扫了一眼铁栏后并排装鹌鹑的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周折玉脸上，声音沙哑道：“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帮我找我的女儿。”
周折玉朝铁栏方向微微抬了下下巴，勾唇冷笑道：“你就是这样请人的吗？”
女人看了一眼那边闭嘴装死的几人——倘若他们身上有毛，应该已经炸起来了，却并不有所表示，只是继续盯着他看。
周折玉气笑了，示意她继续说。
“我叫邱月缘，十五年前与沧浪门的小姐有些过节，她趁我生产之际，让人抢走了我的孩子。我当时身体重伤未愈又刚生下孩子，难以与他们交手，只能避其锋芒，远走他乡。幸得高人相助，治好了我的伤。八年之后，我回到关汜城，遍寻不到我女儿的下落，却在无意之间发现沧浪门在城外的义庄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周折玉觉得此人真是个讲故事详略得当的高手。
能恨到跑去抢别人孩子的过节得是种怎样的过节？杀父之仇？夺夫之恨？回来都是八年后，想必重伤不是虚指，而是险而又险才捡回一条小命的程度。
“义庄下面你应当也去见过了，当年那里就关着沧浪门中掳来的年轻女弟子。”
“用来干什么？”
“试药。”邱月缘瞥了一眼周折玉面无表情的脸，又道：“也是作药人。那药为了压制什么至刚至烈的毒，掺了‘幽梦’，一种南疆特有的以毒攻毒的东西。用了这物制成的药，哪怕原来的病能治，也多半是九死一生，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他们就把药给门内女弟子灌下去，让药在她们体内‘过’一遍。”
一般这时就要有个人来捧哏，问“什么叫‘过’一遍”才方便邱月缘解释得更为详尽一点。可是邱月缘说完这段话，却没人出声。那贴在一起怂得旗鼓相当的几个软蛋是不敢，周折玉则是一脸“不知道不想听你随意讲吧”，也不开口。
邱月缘顿了一下，自顾自解释了道：“‘幽梦’在女子体内，药性不变，毒性却弱得多。若是受药人意志足够坚定，能活好几年。他们再取药人的血来用，就不必担心走火入魔了。”
“我偷偷潜入地牢想将那些人放出来，不料却打草惊蛇，跟那里守着的人交了手，都是高手。我不敌，只能退了。等我再潜去，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周折玉回忆那夜交手的人，只觉得功夫不错，但不算高手，只是人多难缠。那么，要么就是因为同行的有傅秋宵，他们为了不暴露身份没有使出本家功夫；要么就是他们根本就是两拨人。
“后来我继续打探女儿下落，还有地牢后续的事，一直一无所获。”
“太难了。”邱月缘轻轻笑了一下，脸上那种漂亮与普通之间的矛盾越发明显，意味不明地叹道：“城里的人……从来不说实话。”
“直到老门主去世，我才慢慢又得了点别的消息，知道了秘密可能就藏在沧浪庄子里的那片后山里。那里的高手太多，我精心准备了两年才挑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悄悄撂倒了外面守着的人，准备下去一探究竟。”
“却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了。”邱月缘神色有点动容，声音也更低下去了，“……是个姑娘。”
“我察觉到已经有人在向这边赶过来，便觉得良机已经过去，不如带上这位姑娘先走。”
“这个姑娘就是徐愫，是不是？”周折玉若有所思地继续道：“徐愫告诉了你地牢的事，你发现跟你之前连蒙带猜的想法八九不离十，哪怕你原来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件事背后操刀的就是沧浪门，现下也清楚了。你与徐愫合谋，她去浮玉以沧浪弟子的身份求援，引来浮玉弟子，想让浮玉的人发现并揭露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来的是一群饭……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轻弟子。”周折玉本想说“饭桶”，好险才咽了回去，“然后你就直接把他们留下了，等浮玉再派其他人。”
邱月缘不言，默认了。
“那后来来的两人呢？就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带个俏丽的小姑娘。”
周折玉眼也不眨地盯着邱月缘的反应，只见她迟疑了一会儿，犹豫道：“不知那个小姑娘都曾学了点什么，还没进城门，就发现城外那片山林里的不对劲，带着那个青年直奔乱葬岗。恐怕是直接被扣住了。”
那还有活路吗？
周折玉心头想。他知道这话问出来也没人知道，还怪给人添堵，只好自己收起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愁绪，继续装着高深莫测地一点头。
“所以林子外徐愫的尸体是你放在那儿的，还有她身上的荷包，就是为了引我们去义庄。”
邱月缘嗯了一声，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我将小愫带回来后，用药物强压了她身体里长年累积的毒素，但是治标不治本，她跑了趟封陵回来，便是什么药也救不了了……”徐愫死前笑着说她的尸体还有用，千万别乱扔，也别随便找个风水宝地就埋了，一定要物尽其用。邱月缘答应了。
周折玉沉默着点了个头，桌上的蜡烛在这片寂静无声中，“啪啦”，也悄悄响了一下。
“你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