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失踪弟子
方恨晚夜里就悄悄走了,收拾好了厢房,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言简意赅的落了句“多谢,我走了”。不是故意装酷,应该是不太认字,五字错了仨。
周折玉对此没多想,世间千万人,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说不定第一次相见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陈府里,相依为命的两兄弟每日依旧是照常吃喝与练剑,等顾禾川那个不顾家的浪荡子早日回来。等了十几天,没想到先等来的不是师父,是大师兄。
大师兄进山庄的日子比陈绥之年纪还大,听说是陈庄主故友之子,自陈庄主从外面抱回来,就一直亲自带着。从小跟着庄主神出鬼没,自然没有空闲跟山庄里其他师兄弟培养什么感情,大部分时候估计都在外面飘,偶尔在山庄露个面,第二天又没了。
大师兄登门时,陈绥之正在院子里看周折玉练浮玉剑法的第七式“风云”。周折玉师从顾禾川,走的本来是刺客流,讲究身法鬼魅,出剑诡谲,而“风云”一式却是以不变应万变。
周折玉却没有半点不适,挥剑流畅,以劲力灌注剑身,剑尖所过之处破空雷鸣声紧随,逐渐汇聚出摇山撼海之势。
雪白的剑锋映得周折玉一双眼亮得出奇,临收剑时又别出心裁地反手一拧,挑起空中飘飞的柳絮递到眼前,吹散了。
若此时是身在浮玉山庄剑坪,围观的一众漂亮师妹应该已经脸红心跳,开始鼓掌了。大师兄被明骚了一脸,霎时明白了楚相钰为何总是叫他,抽空找茬去削周折玉一顿,让他改改性子。
“大师兄。”陈绥之偏头瞧见廊下撑着柱子立着的人,屋檐落下的阴影遮盖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情,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周折玉听见陈绥之叫人,才转过身,跟着笑嘻嘻地唤了声“大师兄”。
大师兄点头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从廊下走过来,没跟两人寒暄,直接吩咐道:“一炷香的时间去收拾东西,今日跟我回浮玉山庄。”
封陵离昭南不远不近,快马加鞭也要五六天,还要顾及陈绥之,紧赶慢赶也走了八天才到达。
浮玉山庄占了封陵北边那一整片山群,山间清晨多雾,远看只觉杳杳空云海,是在云深不知处。
还是祖师爷会挑地,避世避到了仙山上。
甫一入山门,就有人来请陈绥之去“净落水”。那是西边一个小山头独有的寒泉,陈绥之在山庄的大部分时候都在那,说是对他身体好,周折玉没去过,除了陈庄主和净落水固定的npc,也没准别人去。
说净落水的仆人是npc,因为周折玉很少在山庄别的地方见到净落水的人,偶尔见着,也只能看见他们匆匆低着头走,上去打招呼,也会被无视。
有次夜晚,周折玉睡不着在剑坪下面的山道瞎转悠,看见经常来请陈绥之去净落水的一个老头,在山道低头匆匆走,竹竿似的两条腿越抡越快,快走出了残影,都没有用轻功。周折玉在旁边唤了好几声也没见他顿一下,万里无云的晴夜渗得周折玉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往外冒,提气使了招儿“飞云赶月”追上去,刚准备一把抓住那装神弄鬼的小老头,就被斜插进来的一把未出鞘的剑身隔开,后领被人一提一收,再看那老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晚上不睡觉在外面瞎晃什么?!精力这么好明早跟我去把剑坪擦洗一遍怎么样?”楚相钰瞪了周折玉一眼,才把人放下来,未出鞘的剑背回背上,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强制拖着周折玉回到弟子寝院。
把人随手丢床上,楚相钰连哄带骗地编了一大通瞎话,吓唬了一遍这个刚满十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师弟,目的只有一个,警告周折玉“不准惹事,不准有下次,不准到处瞎打听”。
陈绥之颠了一路,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跟他们走了。
大师兄领着周折玉去到天目堂。天目堂前后两个院,中间还隔了个校场,显得非常气派。听闻人今日就到,前堂已聚齐了还在山庄中的几位长老,和一伙年轻弟子。
见大师兄带着三师兄走过来,年轻弟子们一扫先前的愁云惨淡,鸡鸭同笼般争相问好。
大师兄皱眉点了一下头,径直走向长老们,等周折玉笑眯眯地跟他们都打了招呼再快步前去,同他一起向长老们抱手行了礼。
“晏平和不疑回来了。”上首坐着的一位满头鹤发的老爷爷,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看着很好说话,一点也不像江湖人,像楼下看门的慈祥老大爷。
下首左边坐着的美妇人也点了点头,勉强冲他们笑了一下。
“这次紧急让不疑把你都叫回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老大爷冲周折玉点点头。
周折玉忙道:“弟子也是山庄一份子,解决庄里问题也是弟子分内之事。”
张长老是浮玉山庄的老人了,莫说陈绥之,他爹陈肃也是张长老看着长大的。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周折玉身份内情的人之一,张长老待周折玉很客气,但周折玉不敢托大,只能受宠若惊地应了,屁颠屁颠地去给他们擦屁股。
张长老示意旁边的孙夫人开口,孙夫人对他们解释道:“今年正月沧浪门遣人来山庄求援,说门中有年轻女弟子频繁失踪,遍寻无果,怀疑是被何处来的厉害邪教头子抓去练了邪功,想请我们派弟子去帮忙救人。”
“开始还一切正常,派去的几名弟子到达云中传信回来,说没发现邪物踪影,后来就再也没了消息。”
“三月上旬,我传信楚相钰与阿芙,遣他们去一趟云中,不想还未等他们到达云中,消息就断了。”
右边坐着的中年大汉终于憋不住了,一掌拍在身前的小桌上。桌上茶盏裂得粉碎,桌子却完好无损,徒留一滩茶水,又缓缓滴落到地面。
“他奶奶个熊!别是那狗娘养的小门小派使计设局,故意叫我山庄弟子去送死,白白害了这些年轻人的性命!”齐温骂完仍觉得不解气,又嚷道:“叫我去了不得打得他们屎尿齐流,连滚带爬地去放了我们的人!”
齐长老这脾气,当年混迹江湖时一定没少挨阴棍,怪不得陈庄主只让他在山庄里教习弟子,不肯放他带人下山。
周折玉在心里偷偷诽语,齐温若有所感地转头怒瞪了周折玉一眼,周折玉一惊,表情更诚恳了。
“你小子这次去定要把那背后使诈的缩头乌龟揪出来打死!把阿芙他们带回来!”齐温继续大声道,“不然——哼!”说完,起身往外走了。
孙夫人又冲周折玉笑了笑,温声道:“我们商量过了,陈庄主不在,张老与不疑要留在山庄里,这次由你我领队,带人到云中去。”
“你刚回来,今日便修整一日,明天一早我们到山门集合出发。”人刚快马加鞭赶回来,又要马上被差遣到别处,孙夫人心里觉得对不住,可是阿芙是她唯一的女儿,已这么久都没消息,她实在等不住了。
张老仍是坐在那,看事情敲定完,起身拍了拍周折玉的肩膀,嘱咐他们“一路小心”,便也带着旁边全程站桩的大师兄离开了。
浮玉山庄的议事不知道是不是向来如此,所有当事人到了,先寒暄,再宣旨,尔等听完跪下接旨就成。
难怪师父不爱管这里的闲事。
周折玉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