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她为什么会产生类似委屈的情绪?

是他在医院主动的缓和体贴,还是游轮的小意温柔,让她觉得他们关系变好,谈屿臣就该对她有所不同。

她瞬间想给自己一耳光。

孟九轶,清醒一点。

六月六日,天降淅沥小雨。

孟九轶在去法院之前,先去了趟白塔山陵园。

因为不是特定看望的节日,整个山上都显得冷清,孟九轶沿着台阶而下,将满天星放在了某个墓碑前。

她蹲下来,看着照亮上巧笑倩兮的女孩。

“岁岁,我来看你了。”

“干妈的手术做得很成功,最近已经准备出院了,我刚才去养老院,听说一起住的大爷大妈给她送了条小狗,但你觉得这样会不会给她造成生活负担呢。而且她病才刚好,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小动物。”

“你呢,在那个世界过得还好嘛?”

没有回应。

天地茫茫,只有她自己的声音,而墓碑上的照片已经褪色,提醒她不止经年之隔。

更是阴阳两隔。

那瞬间,窒息般的痛拧紧了孟九轶的心脏。

“明天就是朱利建的二审,他这次绝对逃不过死刑。”

她眼眶微红,“这些年我其实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周末那天你没来找我,结果是不是完全不一样?”

“死的一直该是我。”

照片上定格了女孩最甜美的笑,但再也没法回答她。

风自山顶而来,轻轻抚在孟九轶脸上,像是过往她们拥抱分别的时候——

“孟九轶你要加油!”

她眼眶瞬间湿透。

孟九轶曾经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那种人,妈妈疼爱,从小的玩伴陪着她走过了小学初高中,她有最亲密无间的朋友,还有把她视为己出的干妈。

她得到的关爱太多,所以哪怕经常见不到孟信诚也无所谓,毕竟他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好多东西,让她沉浸在父亲只是忙碌,家庭和睦的谎言里。

可高中时她突如其来得知,父亲是别人的父亲,她引以为傲的母亲是第三者。

茫然怯懦和抬不起头几乎在那一年彻底改变了她的性格。

她还来不及去接受这种落差,就被告知父亲的原配为人大度,愿意让她们回到孟家。

去新的城市,不止转学搬家,也意味着她和以前的亲密关系戛然而止。

章岁在机场送她离开,哭着追上来。

“我们永远是朋友。”

如果那时候真的画上句号就好了,真的永不再见就好了。

她靠在墓碑上,声音很轻。

“岁岁,我想好了,等把最后一点事情办完,我搬到这里来陪你好不好?山下空了很多房屋,我盘过来种种花,养养狗,空了上山来陪你聊聊天。”

“等我!”

孟九轶下山后打车去了九州高级人民法院,庞大宏伟的红色大楼如同巍峨五指山,衬得雨意茫茫里的她渺小如沙。

今天来旁听的不多,孟九轶戴着口罩,一身黑裙淹没在角落。

民警押着朱利建姗姗来迟,自他出现,场内有窸窣响动和啜泣声,她母亲的亲戚愤懑之下,隔着护栏砸了瓶水过去。

“畜生!”

法官拍案将场内控制下来。

朱利建缓缓一笑,仿佛被砸的不是他,厚重镜片下显出不同于囚犯的儒雅。

那笑却让连织感到恍惚,像是回到课堂上他耐心解答的时候。

他说人生本苦,数学是他的救命良方;他说不管出身如何,要成为有志向的人;他说我们有同样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