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沈初棠睫毛微颤,慢慢睁开了眼。

一束强光从头顶打下,刺得她下意识别过头。

她晃了晃头,才稍微适应这灼目的白。

“你醒了?”

男人的嗓音透着令人战栗的温柔,像是一只带着刀锋的羽毛,轻轻刮过她的后背。

她猛然抬头,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她的手脚被金属束缚紧紧扣住,根本无法动弹。玻璃柜的脚下是一池令人心悸的红色液体,像是血,又像染料,在玻璃外晃动着潮湿的颜色。

对面,言丞站在玻璃柜外,戴着手套,嘴角挂着笑,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果然没猜错。”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调轻快得像在谈天气,“这样的尺寸,正好适合你。”

沈初棠猛地转头,四周竟有十几个不同大小的“展示柜”,里面同样锁着人。

除了她,还有伊曼。其他的——都是年轻的女孩,五官精致如精雕细琢的娃娃,有些早已被冻结,脸上还维持着生前惊恐的神情,像一瞬间被定格的梦魇。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言丞,你这是犯罪!”

“我知道啊。”他咧嘴一笑,神情天真,“可是,谁能拿我怎么样呢?”

沈初棠咬紧牙关,“你敢动我,陆询不会放过你!”

“哦?”言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歪了歪头,“那我们不妨来打个赌,看看——到底是你先变成我的藏品,还是他先找到你。”

他说完,手指一按控制器。

沈初棠脚下一沉,一股彻骨的冷气自地板缓缓升腾,像千万根无形的冰丝,从脚踝蜿蜒而上,一寸寸、无孔不入地渗进她的皮肤、血液、骨头……

她浑身一震,手脚被冷得发紫,却仍被束缚拉得死死的。

玻璃柜内的温度迅速下降,呼吸都凝成了白雾,连睫毛上都开始结霜。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伊曼,对方还在昏迷,对冷气浸入毫无反应。

言丞做完这一切后,才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回荡,像是哼唱着一首死寂的摇篮曲。

不知过了多久,伊曼终于缓缓转醒。

“好冷……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

沈初棠闭着眼,睫毛上覆着冰晶,冷得几乎无法开口。

“安静点。”

“沈初棠?!”伊曼的眼睛倏然睁大,“你怎么也在这儿?这到底——”

“你问我,不如问问你男朋友。”沈初棠声音虚弱,语气却凉得刺骨。

“你是说……言丞?”伊曼像被雷劈中,疯狂摇头,“不,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明明说过,会娶我……”

她喃喃着,像是想将幻想重复成现实。

沈初棠没再理她,冷气一波波涌上,连意识都在逐渐抽离。

她轻轻一动,束缚带立刻收紧,像是恶意的惩罚,勒得骨骼作响,疼得她眼角渗出一滴泪。

头晕,眼花,身体渐渐不再属于自己。

她开始觉得困倦,像坠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沉眠。

“喂!你别睡!”伊曼大声喊道:“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她那边也冷,但没有冷气持续灌入,勉强还能保持清醒。

沈初棠勉强撑起眼皮,声音断断续续:“伊曼……”

“我在!”

“我……原谅你了。”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伊曼心口。

她骤然失声,喉咙像被堵住。

“你胡说什么?不许说……你……你说这干什么?”

沈初棠却继续道:“我当初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知道你是没办法才抢了名额……虽然我很生气,但后来,真的不怪你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

伊曼眼眶通红,死死盯着她:“谁稀罕你原谅我?你当年假装穷人,和我挤在那个破出租屋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吧?”

“你原谅我?我还没原谅你呢!”

“所以在我原谅你之前,你必须给我清醒着!”

沈初棠听着她笨拙的口是心非,唇角轻轻扯起,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

她低下头,悄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十指弯曲。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顺着脚下的玻璃空隙,碎落在她脚下的红色水中,泛起一圈寒光潋滟的涟漪。

玻璃柜内的冷气愈发浓重,像是要将血液一点点冻结成冰。

沈初棠的呼吸开始变得断续,意识恍惚间仿佛能听见谁在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低沉、冷硬,带着锋利的尾音,仿佛在她耳边咬字:“醒着。”

明明四周只有伊曼的呼喊,一声声越发焦急、带着颤抖的哭腔,灌进耳膜。

“沈初棠!你别给我睡过去!”

“你不是最烦我了吗?不是最瞧不起我了吗?你清醒一点,把我骂醒啊!!”

沈初棠的睫毛微微颤动,唇瓣苍白,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缕缥缈的白雾,像最后的呼吸残影,轻轻散去。

就在那一瞬,记忆深处的影像浮现。

十六岁的夏天,旧公寓逼仄的楼道,天光沉沉。她站在天台边缘,风很大,像要将她连同崩溃一起卷走。

少年身披深色外套,逆光而立,眸色漆黑,眼神冷到极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陆询这样,一字一句,像从深渊里拉她:“你要死,得先过我这一关。”

冰冷的指尖缓缓按住她的心口,力道很重。

“这颗心,还没彻底死,就给我撑着。”

那一刻,她忽然有了反应。

唇瓣几乎无法动弹,却仍艰难地吐出一串气音,像是下意识的执念,也像是把命悬在了一根绵软的线索上。

“陆……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