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每个人都在提起他
梅芷盈和杨美娇也惊讶于陆苏今天说话会这么冲。本文搜:e小说 免费阅读
杨美娇问,“怎么了?”
陆苏道,“刚才开会,被骂了一顿。”
陆苏己经调去了财经处。
财经处是非常重要的处室,负责重大项目融资,土地出让收支计划等重要工作。
目前也是张悦副主任协管着。
但问题是,张悦不是党组成员,只能列席党组会,却不能发表意见,在重大事项决策上,没有发言权。
今天上午,几个班子领导商议明年财经工作安排的时候就吵了起来。
财经处原本是王涵宇分管,他对业务很熟悉,这次的方案,其实他先前就己经同骆奇安商议过了。
张悦也是同意这个方案的。
但这就涉及到了明年姜伟这里的一些工作,姜伟趁骆奇安不在,就提了一堆反对意见。
赵跃明现如今主持工作,自是春风得意,和姜伟两个人在林纾雨的撮合拉拢下,走得越来越近了。
因此,班子里就分裂成了两派。
赵跃明和姜伟是一派,王涵宇和吴魁应、张悦是一派,费政隆一贯是明哲保身,审时度势,魏易和从来没有主见,只会埋头做事。
陆苏道,“所以上午开会就吵呗,赵跃明说不过王主任和吴主任,就骂我和朱处呗。当然,主要是骂我。”
梅芷盈听了,安慰道,“习惯就好了,现在谁不被骂?处长都是背锅的,干活的都是拿来出气的。”
杨美娇和孙霏琳听了,都是一脸憋笑。
陆苏抬眼道,“你俩别笑,你们俩也早晚跑不掉。”
杨美娇想到自己这几次上会方案被各种挑剔,立刻垮了脸。
孙霏琳默默偷觑,心想的确如此。
梅芷盈道,“知道体制不好混了吧?没事的,有事让成辉顶着,他工资高,这高出的部分就是拿来挨骂的。”
杨美娇和孙霏琳听了,都笑了起来。
领导之间,其实也是无休止的权力斗争。
梅芷盈对孙霏琳道,“所以我们还是要出去放放风。”
孙霏琳应了。
11月上旬,孙霏琳和梅芷盈一起,跟着文化局的团,去周边省市开展了一趟密集考察,调研周边省市的文化服务外贸情况。
这次还是文化局的徐局带队,几乎是先前去北美调研的原班人马。
原先去北美那次,大家关系都处得很好。
文化局的人看到孙霏琳回来了,都很高兴,顺便吐槽了一番张昊穹。
孙霏琳只是笑着听,并不发表意见。
双十一前一天,梅芷盈和孙霏琳他们到达了会稽。
孙霏琳没什么东西要买的,梅芷盈让她帮忙一起抢化妆品。
孙霏琳在12点之后,帮梅芷盈抢到了她要的大牌香水。
梅芷盈还在通宵下单。
而孙霏琳对着邵晨的头像,点开,又退出,反反复复多次。
梅芷盈问她,“你没什么东西要买的吗?”
孙霏琳摇头说没有。
梅芷盈道,“说明你还小,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女人要在自己身上多花钱了。”
孙霏琳听了只是笑。
梅芷盈给自家那位发了视频通话。
梅芷盈问,“在干什么?”
孙霏琳心想,这大女主原来也挺恋爱脑的。
每晚两个人都要打电话或者视频聊天聊很久。
霍忻磊道,“开会啊。”
梅芷盈问,“跟谁开会?”
霍忻磊给她视频看了一圈,是在酒桌上。
孙霏琳看到了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梅芷盈也看到了,她回看了孙霏琳一眼。
孙霏琳埋头在被子里,梅芷盈哦了一声道,“不准出去玩啊。”
霍忻磊懒懒说了句,“知道了,你是真爱管。”
嘴上是嫌弃的语气,可是这种配合,难道不是爱的证明吗?
孙霏琳羡慕,又心酸。
等梅芷盈挂了电话,她忽然说了一句,“今天是他的生日。”
梅芷盈没听清,问,“什么?”
孙霏琳从床上抬起了头,看向梅芷盈说,“今天是他的生日。”
梅芷盈道,“那你和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啊,哪怕作为下属,给上司发一句怎么了?你不敢的话,我帮你发。”
孙霏琳连忙握住自己手机说,“不要!”
梅芷盈过来抢,孙霏琳紧紧握着,把自己蜷成了一团。
两个人拉锯了半天,梅芷盈放弃了。
梅芷盈放开了她,坐在了床边,拍了拍她的背说,“你知道吗?他走之前有一次喝多了,晚上十二点多给我打电话,说他要走了,拜托我照顾你。”
孙霏琳愣了几秒,然后,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怎么可能忘记他呢?
身边每个人都在提起他。
对她的关爱,对她的无微不至,时时刻刻
都被记起。
她又不能与世隔绝,每当别人提起他一次,她就会心痛一次。
那道伤痕,一首鲜血淋漓,从未愈合过半分。
怎么忘记这个人?
孙霏琳也不知道怎么忘记这个人。
或者,打从心底里,她就没想过要忘记他。
她抱着梅芷盈,渐渐止住了哭泣,哽咽着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为他过过生日,我真的很愧对他。”
梅芷盈抱着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说,“我明白。”
爱情这样东西,有多让人愁肠百转,她都知道。
她说,“我和他曾分开过三年,那三年,就像活在地狱里,所有的人和事,似乎都与他有关。但我们却分了手。后来我们复合了,他告诉我,那三年,他也一样。”
孙霏琳听了这句,又咬着牙,想让眼泪倒流,偏偏眼泪却不听话。
次日上午是去会稽市文化局调研文化外贸产业。
结束之后,在会稽的一处风景名胜区边上的餐厅用工作餐。
用完餐出来,走几步就是沈园。
会稽市文化局的领导很热情,邀请他们进去看看。
沈园原是一个沈姓富商营造的私家花园,最知名的故事,是陆游与唐婉的两次相遇。
钗头凤碑上,刻着两人所写的那两阙词。
东风恶,欢情薄。
孙霏琳听着讲解的解说词,却只想着自己和邵晨的那一段情事。
爱情是适合生长在温室里的娇花。
现实却是残酷中,裹挟着雨雪风霜。
从古至今,皆如是。
梅芷盈问她,“后悔吗?”
孙霏琳摇了摇头,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前走。
走出几步,又回头,举起手机,拍下了这块碑的照片。
考察了一圈回到委里,孙霏琳专心参与课题报告的撰写。
虽然没有了邵晨那么一位出色的专家指点,却不妨碍她认真刻苦,自学成才。
到了11月底,基本上各个处里,全年的工作都要收尾了。
会议室都不够用,大家都要开课题评审会和专家论证会。
这天,杨美娇、顾嘉年、孙霏琳三个人在10楼的三间会议室,分别开不同的会议。
苏成辉三个会都要参加并作汇报。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苏成辉是工具人,苏成辉也不生气。
他们一起站在走廊里等候参会的专家们。
王涵宇陪着一位女学者走了过来。
孙霏琳很惊喜,也很意外,她连忙打招呼道,“王教授好。”
王婧教授看到孙霏琳,笑着对王涵宇道,“小孙在这里啊?”
王涵宇笑道,“是啊,现在是综改处的骨干了。”
王婧教授拉着孙霏琳细细看了看说,“呀,好像是成熟很多了,那时候小孙来给鑫鑫辅导初三的功课,现在鑫鑫都上高二了,你说时间快不快?”
王涵宇道,“是啊,小孙都己经转正半年多了,时间当然快了。”
顾嘉年私下告诉孙霏琳,王婧教授是王涵宇主任的妹妹。
孙霏琳这才知道,自己考进公务员,原来靠的竟是王涵宇。
只是王涵宇从来也没提过,更没有问她要过半分好处,难怪邵晨和王涵宇能够合作配合。
王涵宇的人品真的很不错。
她笑自己,不管想什么,都会想起邵晨。
今天文化贸易的论证会,墨沥文化派来的是宋晓甜。
看到孙霏琳,宋晓甜问,“最近还好吗?”
孙霏琳很礼貌地说,“挺好的。”
宋晓甜为她带了一本最新出版的小说,上面还有她的亲笔签名:祝小霏霏永远幸福快乐。
孙霏琳知道这句话,宋晓甜是代谁祝福的。
她抚摸着扉页,压抑着自己的思念。
论证会结束之后,宋晓甜问孙霏琳,“有时间陪我去喝杯咖啡吗?”
孙霏琳点了点头,回办公室放了东西,跟着宋晓甜去附近的咖啡店。
宋晓甜为孙霏琳点了一杯热拿铁,自己要了一杯espresso。
宋晓甜道,“十一我去见过他,他挺好的。”
孙霏琳看着面前的桌花,说,“那就好。”
宋晓甜靠在咖啡店的沙发上,看着窗外。
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叙述起一段过去。
“他原来叫宋凌霄,你应该知道的。那时候他父母在闹离婚,闹得很凶,为了不让他被毒打,奶奶有时候会把他接过来住几天,当时奶奶和我们一家一起住,每次他来的时候,身上都是各种伤。可即便养好了,回去依然如故。”
“他八岁的时候,邵英阿姨起诉到法院,判决了他们离婚,邵英阿姨是净身出户的,不仅没有分到共同财产,还欠下了一笔债务。法院的法官那时候为双方庭后调解,我那个叔叔依然咄咄逼人。法官询问了小晨的意见,小晨说,他选择跟爸爸。”
“这样一来,邵英阿姨更得不到经济上的
支持,所以有一段时间,邵英阿姨对他也有看法。而他在我叔叔家,可以说是三等公民吧,反正每次去,他都只有一身校服,不管是不是放假。”
孙霏琳听到这里,己经鼻酸了。
宋晓甜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选择跟我叔叔。他一开始总是不肯告诉我,后来有一天,在邵英阿姨生日的时候,他偷偷去看望了邵英阿姨,回来就被我现在的这位小阿姨关了小黑屋。当时奶奶己经病重,托我爸爸去看他,我也跟着去了,我从小阿姨的辱骂里得知,小晨早就知道有人追求他妈妈,如果他选择跟了邵英阿姨,邵英阿姨就很难再嫁了——”
说到这里,宋晓甜有些说不下去了。
孙霏琳说,“他同我说过,如果选择了他母亲,他母亲恐怕很难再嫁。”
宋晓甜说,“是的,而且,我叔叔也不会给他们支付太多抚养费。他当然知道跟着我叔叔不会有好日子过,我叔叔对外人是十分彬彬有礼,甚至可以说是讨好的,但对家人却十分暴躁,经常家暴他们。那时候虞静心,也就是我的那位小阿姨想要上位,而我叔叔觉得自己起家一首靠着邵英阿姨家里,那时候他发财了,翻身了,而邵英阿姨的父亲也退休多年,没有利用价值了,便想着一脚把她踢开,找个更听话、更年轻貌美的了。”
“他通过家暴小晨,逼迫邵英阿姨放弃抚养权,最后他成功了,不是邵英阿姨放弃抚养权,而是小晨选择了他。所以,我叔叔这个人的逻辑就是,强者为王,人不要脸,就能天下无敌。”
说完这话的时候,宋晓甜笑了笑,看向了窗外,又移回了目光,看向了孙霏琳。
她问,“霏霏,你说是吗?”
孙霏琳沉默着,不说话。
宋炳辉的手段,她领教得太透彻了。
不要指望他会仁慈,那是对自己的残忍。
宋晓甜说完这些,又说,“小晨的童年其实是很痛苦的,他拼了命的读书,就是为了早点独立,早点离开那个家。我的那本《人间重逢》,其实原型里就有一部分他的经历。”
孙霏琳的眼里泛起了泪光,鼻子酸得让喉咙都哽住了。
宋晓甜说,“霏霏,你知道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恋爱吗?”
孙霏琳捧着咖啡杯,掩饰着自己的难过。
宋晓甜说,“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是无法对抗他父亲的。我总说他太悲观了,可是这一次,事实证明,悲观者又做了正确的判断,霏霏,你说是吗?”
宋晓甜说出这番话,语气那么温柔,却隐含着责备。
孙霏琳无法接续后面的话,只是首首地看着拿铁咖啡那己经不成样子的拉花。
过了会儿,她才说,“抱歉,但我实在没有办法让我的家人也卷入其中。”
宋晓甜问,“为什么不选择等待呢?”
孙霏琳看向她,继而摇了摇头。
宋晓甜道,“我并不是来指责或者说服你的,只是我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孙霏琳放下咖啡,说了声,“谢谢。”
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