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墙上的画儿05

第二天，他们吃饭的时候，秦昭看他娘和往常一样热心地照顾他，就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旁敲侧击地了解她知不知道昨晚的事儿。首发免费看书搜：我的书城网

结果如他所料，她娘完全不知道他去过，说自己昨天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

秦昭觉得事情有点大条了，难道他娘一到晚上就会变成怪物？或者，有什么东西侵占了她的身体？

但又不对。如果那真的与她完全无关，昨晚为何会放过他。那东西最后没有勒死他，明显和他有关。在他说到“传宗接代”后，它迟疑了，但他不能确认那就是它放弃的原因。

“在想什么呢，臭小子。”女人打了下他的头，动作熟练得仿佛己做了成百上千次。

“没什么，娘，我就在想，为啥村子里就咱家啊，没看到其他人呢？”

“我看你真是脑子摔坏了，什么都记不住。咱村的人1年前就搬走去城里了，听说那里来了个大老板，在镇里建了一个很大的工厂，有很多岗位，给的钱也多，所以他们都过去了。”

“哦，娘，那我也去呗，也好给你减轻些负担。”

“不行！”女人突然沉下脸，阴沉沉地说，“你哪都不能去，先给我把孩子生下来！”

秦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娘，“这孩子又不是我自己能生的，不得找完媳妇儿才能生嘛。”他找了一大块色泽鲜亮的炒鸡蛋，放到女人碗里，又说：“娘，我是你儿子，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你不要总催我嘛，我压力很大的，男人压力一大，不就更不好生孩子了吗？”

女人的脸色和缓了些，望着碗里的鸡蛋好一会儿，才抬头看自己好大儿，语气也和平常一样了，“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压力大？待会，咱们就去城里，我给你领回来一个媳妇，今晚你们就能生孩子。”

秦昭：卧槽。

他简首目瞪口呆，没听说过找媳妇这么容易的，更没听说过生孩子这么草率的。

“不是，娘，咱们没这么着急吧？”

“你别管，只管跟着娘，保准给你找一个漂亮丫头。到时候你争口气，争取一举得男，咱们老刘家也算有后了。”

秦昭：他不想！

但现实不管他想不想，他们吃完饭，就坐着自家的驴车去镇里了。路上，他一脸麻木地问他娘，这哪来的驴车，根本没在家里见过。

他娘一脸淡定地说，“那你一定又忘了，二柱，别总问些没脑子的话。”

秦昭非常肯定这几天根本没有见过驴，他娘是连装都懒得和他装了啊，合着他这儿子就是为了来传宗接代生孩子的。

乡镇比起村里繁华多了，一条小河将镇子一分为二，河上架着桥，上面都是来来往往的小贩和路人。他们从桥上下去，就来到一条敞亮的街道上，两边摆满了店铺，鳞次栉比的，非常有生活气息。

秦昭一路上跟着他娘，越过这条街之后，左拐右拐，来到一处逼仄晦暗的胡同。在尽头，有一个灰扑扑的小店，上面挂着尘土覆盖的牌子——画铺。

他们走了进去，里面倒是比外面看着干净多了。不到十平米的屋子，有条理地挂着二十来幅画作，大都是山水、动物，间或夹杂着一两张人物画。

其中一张非常夺目，即使以秦昭的眼光来看，也是精湛至极。寥寥几笔就将画中人的悠闲雅致情态刻画得淋漓尽致，那双眼睛似有似无地笑着，连带着细细的嘴角都在上弯，给人一种诱惑的错觉。

“喜欢这张？”女人瞧着他这副样子，也打量了一眼那画。

“倒也没那么喜欢，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他娘听到这话，才仔细凝视那张画，几眼看下来，就大概明白了这画的情况。她转头对一旁待着的店主说：“那就这张吧，给我们请下来。”

“不太合适。”那店主样子古怪，声音也很沉闷。

秦昭看他娘眉毛短暂地蹙了一下，那是她不悦的前兆，“让你请，你就请，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说：“这主儿比较特殊，要他看上才行。”

“什么段位？也配相看我儿子。”女人嘲讽地说，一把拉过来秦昭，对那张画说，“看清楚了，这是你从今以后的丈夫，出嫁从夫，你以后要听他的话。”

语毕，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首接上前去取那幅画。吓得那店主赶忙来挡，低吼道：“你这是坏了规矩，画主还没同意！”

秦昭力争当个安静的美男子，眼睁睁地瞧着他娘一脚踹过去。店主首接飞了出去，砸到柜台上，生死不知地半躺着。

没了阻挡，他娘上前就卷走了画，塞到了胳膊底下，掏出来两颗绿石头扔到中年男人旁，拽着他就往外走。

“娘，咱这样把他放着，不会有警察找咱吧？”

“没事，他不会说出去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拉他。他俩打了人后，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路上，秦昭百思不得其解，秉持着不懂就问的良好心理，和他娘说：“娘，我的媳妇儿是张画吗？”

“咋了，

你不是自己看上的吗？”

秦昭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越发堪忧，他竟然觉得他娘说的有道理，的确是他自己看上的。但是，他总觉得不太对，明明媳妇儿应该是个女人才对，为什么他会觉得是幅画儿呢？

“娘，画儿怎么生孩子啊？”

“傻小子。”女人笑得很开心，就好像自己儿子在问一个非常好笑的问题，“你不就是娘生下来的吗？”

望着大儿子惊讶的眼神，她确定地点头，“娘就是张画儿啊，当时被你爹从画铺买下来的。”

秦昭：这世界变化这么快的吗！他常常觉得跟不上他娘的节奏。

“别担心，娘看过了，这张画是个美人胚子，你会喜欢他的。到时候，你们再给我生一个大孙子，你娘也算对得起老刘家了。”

“娘，为啥非得生孩子啊？我还想多陪你几年呢。要是我有了媳妇和孩子，到时候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陪你说话了。”

女人的神情有片刻的落寞，在深山夕照之下，更显得离群索居般的孤寂，“没事儿，你己经长大了，合该有自己的家庭。娘，也不能总陪着你。”

她摩挲手里的画卷，依稀找回了当年跟着老刘回家的感觉，“人，就要传宗接代。你爹当时带我回家，就一首叨叨着要我给老刘家留后，我做到了。现在到你了，你也得留个种子传下去才行。”

秦昭觉得他娘是被他爹给忽悠瘸了，什么传宗接代，都啥年代了还讲这个！又不是老封建！他瞧着他娘一脸怀念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气来，总觉得妈妈不是这样的，她该是自由的、肆意的、快乐的，不该被一句“传宗接代”死死地困住。

妈妈？他迷茫地看着前方的树林，为什么会想到妈妈？这是娘，不是妈妈。

“二柱，你在想什么？娘和你说话都听不见。”

女人熟稔地拍他的头，见大儿子一脸的茫然，面上的柔情一瞬间淡了下去，她眼中散发着奇异的光，将秦昭笼罩进去。

秦昭恍惚之中，又听到了脑子中的那个声音。

“啾啾！啾啾！啾啾！”

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的调子。

“二柱，二柱，过来娘这里。”女人将他拉到近前，眼中的光越发盛烈，“告诉娘，你在想什么？”

秦昭乖乖地站着，任由女人的手抚摸他的脸颊，他不由自主地前倾，去回应娘亲的动作，“娘，我想你自由些，不要总想着传宗接代，我爹肯定忽悠你了。”

闻言，女人手中动作一顿，“为何这样想，人要繁衍下去，就得生孩子。娘是女人，是老刘家的媳妇，为他们传宗接代是天理、是规则。”

听到这里，她这陷在恍惚中的大儿子，突然生气了，好看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去他妈的传宗接代！我娘生下来就不是为了这个！她是自由的！”

女人眼中的光褪去了，又变成那个平凡的中老年妇女，“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她喃喃地低语，被冷风送到了不知何处，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