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三百条 作品

79. 第 79 章

苏卿打了个哈欠。


卯时,也便是五点天不亮时便要上朝,苏卿今儿也被拉了起来。


“时辰差不多了,皇后还没好吗?”沈穆庭从屏风的另一边出来。


沈穆庭早早为苏卿打了一顶金丝冠,头发挽起便可戴上。只是苏卿不愿做男儿打扮,少不得要挽髻描眉,总比他稍慢了些。


从未起得这样早,眼睛又酸又涩,这会儿还闭着,闻言睁眼看向铜镜,黄澄澄的金光里人也若古画里的:“好了。”


挡住要给她上两团红粉的宫女,苏卿指尖上点了胭脂在唇上抹了两下,一面起来往外去。


“走吧。”


沈穆庭看去,只觉美人如画,面如花,眼睛难以挪移,直勾勾盯着苏卿。


苏卿知道他惯爱自己英气强势的模样,笑着横他一眼。


沈穆庭果然凑过来,在她耳边低低道:“晚些回来别换衣裳。”


苏卿长眉一挑:“那要看等下你的表现了。”


沈穆庭此时已将半个人都挂在她肩上,活像只绒毛大狗,恨不能整个都粘上去。


黏糊糊道:“都听皇后的。”


沈穆庭被几百上千的人众星捧月地长大,滋养得皮滑肉嫩,指甲缝里都是香气。


苏卿被他这样揉蹭着,心中一点的紧张也被拨弄的没了踪迹,仿佛等会要做的事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抬手捏下他的下巴:“真乖。”


收手时三指在他肩上轻点一下:“都瞧着呢,正经点。”


周围大小奴婢屏气凝神,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将自己看作空气。


沈穆庭懒散着腰身站直身子,侧眼看了瞥一眼,并不真将这些人看作人,只是苏卿这么说了,他才规矩起来。


下了台阶,二人坐上一早等候在石阶下的步辇上。


原先这个也是没有的,只沈穆庭总是格外娇贵些,他登基后才上下朝都不愿走。


“给你。”上了步辇,苏卿将手里捏着的一叠纸递给沈穆庭。


沈穆庭借着蒙蒙亮的晨曦扫了一眼。


上面的呈词是前日苏卿亲自审问,除严本康之外更有户部尚书严文令,贿买考官的举子十数人的呈堂证供。


最后是苏卿的判决:罢黜户部尚书,抄没严家财产,严本康处流放,涉及的十三名举子十二年内禁止参加科考。


“另外还有些涉案的考官,严文令那些罪犯有些顾忌,不敢说。”苏卿见他看完,又补了句。


沈穆庭问:“有名单吗?”


“没有,他不愿说。”


沈穆庭转头看她,不肖去问,她审案时必然没有用刑。


“我找人再去问问。”沈穆庭对她翩然一笑,像小孩子想到什么恶作剧般,邪气又可爱。


苏卿总容易对他产生一种近乎母爱的情感,纯白而柔软的信任总是让人动容的,不知不觉间苏卿也将相似的情感也回馈了过去。


“好。”


帝后二人的銮轿并行排列,抬轿子的轿夫步伐也是一致的,于是二人不是同一轿撵却是一块的上下颠簸。


约莫五点半的时间,地平线上显现出太阳的影子。


文武百官站在左右两侧,沈穆庭牵着苏卿缓步走上龙椅。


龙椅上坐了帝后两人,龙椅后的绢布草纹帘后还端坐着太后张子奕。


三龙并立,高台之下殿门之外顿时议论纷纷。


兆国的朝会分大朝与常朝,大朝是每月的初一、十五,九品以上均可参加;常朝是隔日开朝,五品以上站于大殿内。


今日正巧是初一。


九品以上五品以下的官员,在殿外聆听皇帝的教诲。


“念。”携苏卿坐下,沈穆庭将案卷递给夏朝恩。


他捧了卷宗,站在石阶上,捡紧要的地方高声念读。


含元殿建殿之初,匠人以独特的建造工艺打造了这座宽广的大殿,使之稍微提高音量,声音便可产生回荡,一层层如波纹般传到远处。


殿外听见的声音也能听见。


待夏朝恩念完,沈穆庭寒声评道:“蠹虫。”


“皇后仁慈,只抄没他家贪敛的钱财,依朕看,这等蠹虫死不足惜。”


“下旨,着:严文令、严本康斩首示众,成年男子一律革职流放,其余人等赶出京都,严文令子孙后代百年内不许参加科考。”


二皇当政,台下本就议论纷纷,夏朝恩念完卷宗概要,三省六部等知晓严本康协同舞弊一案的,均是互相递眼色。


待沈穆庭说完话,监察院的人即刻跳出来:


“陛下,此案尚未定论,这般轻易定罪是否有失公允?”


后面接二连三地又站出数人。


直至最后王社站出来,堂上之人竟均安静下来,静听尚书令王社说话。


只听他和缓道:“陛下,科考舞弊实乃大案,不知臣等可否一览卷宗?”


纱幔后,张子奕巍然不动。


“你们是要抗旨!”沈穆庭捏紧了扶手上的龙头,面目因愤怒而扭曲“此乃皇后替朕亲审,尔等是觉得朕会徇私舞弊吗?”


天子发怒,里外无不匍匐,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与佩环叮当的响声之后,一片死寂。


半晌无一人说话,直至刑部尚书贾尔站起来,走到大殿正中央跪下回话:“回陛下,此卷无大理寺各官员连署,臣等不敢决议。”


大理寺卿也跪到殿中央:“此案全权由皇后娘娘审理,我等……我等无从插手。”


皇后苏卿以荆钗之身高坐案堂,手持惊堂木,下签捉人判案的传闻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妖后一名已烙印在她身上。


“无从插手?”苏卿站起身,走到龙椅前睥睨众人。


本就死寂的朝堂静得好像没喘气的。


苏卿提正了腔调:“春闱舞弊一案,严文令父子已将相关人员的名单给了本宫,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官官相护,是怕的把你们自己抖落出来?”


严氏父子被提走后就被皇帝严加看管起来。


苏卿此话一出,不论真假,是否与春闱扯上干系的,顷刻被一把闸刀悬于脖子上。


殿内再次陷入安静。


数十双眼睛暗中在王社与皇后,太后与皇帝身上游走。


朝堂上诸人,说话向来是说一半藏一多半,不论丑事好事都说的隐晦。苏卿开口却像个炸雷,说话像戳刀子,白晃晃地直戳要害。


一辈子拐弯说话的各位老爷们一时都哑了。


苏卿其实也是只纸老虎乍一乍。


见效果不错,诸人都跟瘟鸡一般,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些。


下意识模仿张子奕从容镇静的模样,抬着下巴:“本宫与皇帝也并非要赶尽杀绝,皇帝已下了旨,只是严家,诸位怕什么。”


此话便是说错了。


这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是将那些自诩清流官宦们的脸面放地上摩擦。


“皇后娘娘,”监察院的周忠说话中气十足“京都各司部之间常有来往,我等吃酒赋诗也有错吗?”


沈穆庭眸光微动,周向烛怀有龙嗣的消息已走漏了风声。


不必去查,他也知是谁传的消息。


苏卿被周忠这般一说,张口就要反驳,沈穆庭在后幽幽出声:“不过是小小一个严文令,何必耽误时辰,母后,您说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皇帝身后的人影。


良久,听那沉稳幽静的声音从古潭里传出来般:“哀家听闻岭南的赈灾粮已放了下去,那儿的巡察送来了折子,求免去岭南越陵、曹安两个县三年的的税,诸位怎么看。”


严文令一家子老小就被这么轻轻揭过了。


苏卿捏了捏手指,悄悄吸了口气,在底下的大臣说话时,回到龙椅上坐下。


沈穆庭对她投来一个笑,握住她的手。


苏卿的脸紧绷着,她直直看着下面说话的人。


那人嘴一张一合,话从她耳边溜走。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很糟糕。


苏卿上一世参加过最大的会议也没有一百人,而她只是一百人里来充数的路人甲。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她与张子奕的手段差的不是一两个段位。


脑中忽然一闪。


脚底硌人的怀疑生根发芽。


苏卿想起上次与张子奕见面时,她隐晦地提起过沈穆庭是在把她当吸引火力的黑手套来用。


“退朝——”夏朝恩拉长的声调在大殿里回荡。


小内侍从地上捡了被沈穆庭一气之下丢在地上的卷宗,夏朝恩接过来,捧着送到皇帝面前:“陛下,这案子?”


沈穆庭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私章,用嘴哈气,在上面盖了:“勒令刑部即刻下旨。”


严本康一案还是依苏卿的判词办了……


不对,苏卿垂下眼。


是沈穆庭的判词,案子从头至尾,她都像那个任性胡闹挑事的。


两人又颠着轿撵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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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庭支着脑袋懒怠道:“叫三省六部的去紫宸殿。”


抬眼看见苏卿正捏着手里突厥进犯的急奏,怔怔地发愣。


“皇后在想什么?”


声音听起来轻松愉悦,此刻听来还有招猫逗狗的轻佻。


“没什么。”苏卿将折子丢给轿撵旁跟着的春香“想着铁矿已在练,火铳制造要找些人去盯着,严防被泄露了出去。”


“还是皇后想的周到,”晨光直射在他清俊的脸上,将瞳孔照成透明的蜜糖色“你觉得叫谁去好呢?”


苏卿撇头遮掩住自己眼里的情绪:“问我做什么?你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拿了主意。”


跟这些从小浸染在争斗里的影帝们比拼演技,苏卿确实比不过。


沈穆庭往椅背上一躺,蜜色的眼瞳里闪过异样的情绪,他假借揉眉心:“我都给忘了,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脑子也有些不中用了。”


苏卿不语。


两人一同到了紫宸殿,其余人已经在内候着了。


跪拜行礼后,沈穆庭拉着苏卿坐在众人之上:“起来吧,看座。”


接着往她腿上一趟:“乏了,皇后你说着,朕睡一觉。”


众人站起来,宫人搬来太师椅或圆凳放在几位大人腿后,诸人被却不座。


“陛下,此般不妥。”王社是张子奕的代言人。


苏卿冷眼扫一眼这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想到上回在太后宫里见到的那个十来岁的姑娘嫁给他,心里就不是滋味。


冷声说:“把人带上来。”


她说话,将刚从家里拖过来的各位少爷、穷举子们,排排列,一对一的站好了。


负责此事的是禁军一支中的千牛卫,皇帝的贴身侍卫,仅听令与皇帝。


这些人天刚亮就被人拿着刀,从被窝里拽出来,又不由分说的遮住眼睛,塞住嘴,用麻绳串成一串,草鱼似得拽进来。


其中不乏眼熟的面孔,冒名顶替的考生,还有几名大人家的公子哥,与替这些公子哥考试的腔手。


王社一眼就看见其中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与他一身光泽细腻的衣袍不同,此人皮肤粗糙黝黑,虽衣服大小合身,但穿着也像是别人的衣服。


此人姓张,名张思睿。


是太后张子奕好不容易寻到的张氏宗室子弟,虽是个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但的确张子奕的族人。


除了张思睿,其他被拉出来的公子哥,或多或少与殿中众人沾亲带故的。


延英殿里站着的人都噤声,哑了嘴巴。


苏卿挥手,这些人又被草鱼似的牵下去。


“各位大人,请坐吧。”


此言再出,无人敢再多说一句,安静落座。


苏卿从腰带上取下挂着的禁步,提在手上:“夏朝恩。”


夏朝恩端着一个空盘子过来,苏卿将那一串禁步放到木盘上:“五月底就是北边的夏收了,突厥人每逢此时就要来进犯,总不能次次都给他们吃甜头。”


上好的玉石碰撞在一起,发出清凌凌的声音。


这串禁步是苏卿的陪嫁之一,是沈月兰的嫁妆,祖皇帝收缴前朝遗物时获得的。


禁步长有七十厘米。上部分有四块和田白玉,下坠着三块岫玉无事牌,中间有加岫玉跑环四个,珠米用黄玉、玛瑙、白松、东陵玉珠等穿插着竹节花、平安扣,禁步最挂着中间透雕龙凤纹玉佩。


“可惜国库空虚,难以支撑军中开支,朕合计着京中官员每户各捐赠些粮饷,也是尽自己的一份力,保佑戍边战士有粮可吃,有器可使。”


夏朝恩端着木盘站在高台侧面,沿着侧边的阶梯下到王社身边,托举木盘过头顶,送到王社面前。


在众人一头雾水,或是发愁身上没带银票时,苏卿继续说:“王大人为既为天子师,又是一国宰辅,此事便托由王大人与内侍省一同去办。”


王社终于抬起眼睛,虽然上了年纪,目浊眼花,但饱尽风霜的眼睛看来时,依旧锐利无比。


苏卿对他笑道:“王大人知道的,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她能掣肘皇帝,但不能一手遮天。


苏卿逮住了张思睿就是逮住她的把柄,用着威胁王社替她办一件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卿话落之后,众人皆看向王社,等他的反应。


王社果然起身,应下了这个差事。


这可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尤其是朝廷已两个月没放响银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