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亓元 作品

15.镇小人

马车刚到时,另一辆马车也到了,下来一位年轻男子。少女一齐下车,本来李锦期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事实上,听自己的好朋友颜蓁蓁叫一个和自己哥哥一样大的人叫小爹,她倒是还真有点惊讶。


颜蓁蓁倒是没在意,看见那羽扇纶巾的蓝衣男子,张口就喊:“小爹,这里这里!”


那男子向这边望了一眼,缓缓走过来,满怀冰雪,清澈明朗。有若三月之春风温婉和煦,亦如正月之素雪,遥望不及。这样的人,竟然就是那位在城门外求圣上赐婚那人,听说景泰侯不同意,便将撒泼打滚声音响彻整个琅京,但是最后如愿以偿的那位吗?


说起来他也算是高攀,颜大人,年少被家里逼婚,父母之命不可违抗,夫君又是个不成器的废物点心,十四就生下了颜晞,颜蓁蓁,硬是挨过了一趟鬼门关,咬着牙没死。


有人说是,命格不好,克死了她那不成器的丈夫,也有人说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过了两年正赶上圣上改革殿试,十七岁就中榜状元,遥望前后,何人能及?意气风发,随手挥一挥就能让那群附庸风雅的文人,投掷千金只为买颜大人的墨宝,更有甚者,去颜府求亲,带着无数金银财宝,只求美人一笑,可是有了官职俸禄地位名声的颜朝兰倾数看不上,带着母亲和女儿,在琅京里混的风生水起。


也许,只有颜朝兰自己知道,这一路走过来,到底多么不容易。


谢与彦没注意到李锦期看他那异样的眼神,直对着颜晞道:“等你许久你都不来,夫人来看到你不在不放心,让我来寻你,我就知道你又不吱声偷摸回来,害我被娘子凶了。”


颜晞不吃他这套:“我呸,娘亲怎么会凶你,不就是担心有人给母亲送人吗,就算你不在母亲也不会收啊,小爹,你还是快保养保养自己吧,万一人老珠黄了等母亲另寻他人做颜府的主君,你可就失宠了。”


谢与彦整日没少和她打嘴仗,此刻也不落下风:“哼,在那之前我一定劝好夫人让她把你快快嫁出去,好少在眼前碍事。”


颜晞来劲了:“母亲才不舍得送走我,倒是你,枕边风吹了不少,娘亲哪里听你这个狐狸精的话过?”


谢与彦自从来到这里,除了天天勾引颜朝兰多看他两眼,就是和他这个便宜闺女斗嘴争宠。


府里大事听他的,小事听颜晞的。倒也快活自在。


谢与彦才看见颜晞旁边站着位姑娘,老脸皮平日练的厚,此刻也不嫌丢人,这才板正神色起来和李锦期打招呼。


饶是平常和萧长敬打闹惯了,此刻看见他俩这般,也多多少少的有些尴尬,虚虚的回复后,颜晞直接带走李锦期,空中留下那位颜大小姐的声音:“孩儿出门和好友玩几日,劳烦小爹告诉母亲一声。”


谢与彦笑着骂她一句“野丫头”,转身满心欢喜的回去找颜朝兰去了。


到了颜晞的屋子里,李锦期还以为来到了书房。


布置精简也华丽,怎么说呢,也算是在意料之内吧,这里的书很多,凡是能空着的地方都堆满了书,诺大的房间只留一条小道行走,颜晞丝毫没点架子,直奔这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个大箱子去了,翻江倒海,找出来一只小药瓶。


“找到了!”


颜晞伸手拉过李锦期,让她坐在床上,倒在手上就开始上脸:“好,从你踏进我颜家大门这一刻,本郡主养你!既然要和我住,那我就要和你约法三章。”


李锦期呆呆地任由她伸出一根食指在自己眼前放。


“第一,不许跟本郡主客气,本郡主有的是钱,你不能拒绝。”


“第二,不许和本郡主见外,本郡主就爱和你玩。”


“第三,和本郡主玩的时候,不许三心二意哦。”


李锦期听着听着就笑了,连忙答应着。


颜晞轻轻擦完最后一下,外面的风也乘了进来。阳光从窗口处进来,打在一只案几的白玉兰上。


两人对视,忽然扑哧一笑。


颜晞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取来纸笔,有些着急:“你快些写一封信书,告知萧世子一下,我只让青杏传口信,他怕是不一定放心。要是他找上门来,我小爹再去我娘枕头边吹风,我肯定免不了一顿数落。”


李锦期脸上已经好很多了,没再像今中午那会跟涂了白芥子似的火辣。她抬笔,写下寥寥数语:


锦期谨禀兄长大人座前:


春分吉辰,敬问兄长安好。今承明岚郡主颜氏姊盛情相邀,陶陶欲往其府中小住二三日,特此禀明。


彼处侍从周全,兄长安枕勿虑。陶陶自当恪守家训,谨言慎行


妹锦期裣衽谨上


甲辰年春分日沐手敬书


已经很久没写过这么板正的信笺了,李锦期有些思怀起来了。


这边颜晞已经收拾好大大的行囊,叫上不少侍女护卫过来了。


刚要封好信,颜晞的贴身侍女琼枝已经急忙过来了:“小姐,丞相叫人来传信,景泰侯夫人邀丞相去相府小住,问小姐您去不去。”


颜晞放下包袱,转头对那丫头道:“府上有贵客,我若是走断不好交代,这样,你看好李小姐,我亲自去景泰侯府和祖母告歉。陶陶,你且等我,琼枝,好生伺候着。”


琼枝行礼,颜晞已经风风火火的带着另一位丫头玉露出门了。


刚出门口,颜晞直接对马夫吩咐道:“去兵部尚书周大人的家里。今日天色极好,许久不见周小姐了,本郡主要去和周小姐说一些话,叙一下旧。”


玉露一惊,问道:“小姐,您之前不是不待见那位周小姐吗,怎么今天?”


颜晞淡定的坐在马车上,挥挥衣袖,眼里流露着光,手中抚摸着花瓶中的一株花:“许久不见,自然是需要敲打敲打了才去看看。”


敲打?之前也没见小姐敲打过呀。想起方才那位陌生的小姐,想来便是颜晞传家书里提到的好友李锦期李小姐了吧。看她脸上,难不成...


玉露劝她:“小姐,莫要冲动啊。若是此时与兵部交恶...”


颜晞冷笑:“玉露,你可知,母亲不是贪恋慕权之人,那她为何要攀上这高位?”


玉露摇头:“丞相大人那自然是为了更好的守护小姐。”


颜晞看着她,缓缓道:“有道是,‘雷霆彰天威,衣冠镇小人’。”


她看向窗外,阳光好的,让她恍惚的回到从前。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彼时颜朝兰深得圣宠,颜晞刚被封为郡主。颜朝兰却深夜未眠,与她坐在书案旁,一字一句,谆谆教导。


“蓁蓁,你可知,你自我腹中降世那日,我们母女二人九死一生,共赴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可苍天有眼,终究让我们活了下来,自此相依为命,骨血相连。今日,我便有些话要告诫于你——人活于世,须得有两样东西傍身:一是‘能’,二是‘权’。早年娘亲一无所有,如浮萍飘零,正是因你,才教我咬牙撑过那风雨如晦的岁月。”


“你且记住——有能,方能破开那朱门高墙,踏出一条自己的路;有权,方能使天下人不敢轻慢于你。你瞧朝堂上那些老朽,恨我入骨,咬牙切齿,可那又如何?他们再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稳居高位,压他们一头。他们非但不敢造次,还得恭恭敬敬尊我一声‘颜大人’。”


那时,颜朝兰的身影在幽蓝的夜色中格外笔直,恍若青竹。


“可你我谋权掌势,绝非为一己之私。既在其位,便当谋其政——要叫这天下海晏河清,要叫百姓安居乐业,要叫世间冤屈苦难,从此少有,乃至绝迹!这才是你我立身的根本!”


“权势可压人一时,衣冠镇小人;德才方服众一世,肝胆照乾坤。”


颜晞指尖用力碾过枝头残花,花瓣零落成泥。


“蓁蓁,”颜朝兰轻声道,“既做了我的女儿,一愿你平安喜乐,二愿你能明白——”她抬眸,眼底映着暮色,“在这虎狼环伺之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颜晞手中未松开那花:“春日宴时,她敢直接对李锦期动手,这不是很明显了吗,动了我的人,她还肖想全身而退吗?”


玉露轻声道:“郡主待李姑娘真好。”


颜晞轻笑:“不止是她。”她指尖一松,残花坠地,“你也是。高位者,总要护好身边人,才是有能,否则,就是个废物。”


玉露犹豫:“可若树敌...”


颜晞抚过腕间玉镯,摆弄着上面黄金活扣,忽的莞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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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找个由头...”黄金扣“咔”地一响,“除掉便是,碍眼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


周府庭院


守门小厮远远瞧见那袭琥珀黄衣裙,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参、参见郡主!”


颜晞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玉露已拎起一个抖如筛糠的丫鬟:“带路。”


“郡、郡主殿下...”


“慌什么?”颜晞指尖挑起丫鬟下巴,“本郡主不过来找周小姐...叙叙旧。”她扫过噤若寒蝉的仆从,“不过本郡主未背薄礼,只身前来是有些不合规矩了,那既然如此,今日之事若传出去...”


“奴婢不敢!”众人伏地。


内院


周蓉正倚在卫氏膝上抱怨:“娘!那李锦期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罪臣之女,也配住在宁王府?”


卫氏慢条斯理地抿着姜茶:“急什么?李戡都死了多少年了,萧世子难道会为了个孤女得罪兵部尚书府?”


“可万一...”


“没有万一。”卫氏冷笑,“你若真嫁过去,她识相便赏个恩典,若不识相...”茶盏重重一搁,“有的是法子收拾。再说了,蓉儿,你何苦去要那王妃之位?等你一朝入宫,做了皇后,母仪天下,岂不更美哉?”


周蓉嘟嘴:“可女儿只想嫁萧世子!太子才十二岁...”


“糊涂!”卫氏捏紧她的手,“皇后之位岂是王妃可比?要不是颜家挡在我们面前...”


“吱呀——”


门扉洞开,华丽金黄的步摇的流苏晃花了母女俩的眼。


颜晞倚着门框轻笑:“本郡主来得...不巧?”


卫氏母女顿时僵在原地,慌忙跪地行礼:“参见郡主!”


颜晞缓步入内,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周蓉身上:“本郡主此次来得仓促,未备表礼,确实不合礼数。”她唇角微扬,“不过今日只是来找周小姐叙叙旧,周夫人...不介意吧?”


卫氏额角沁出冷汗:“不介意,不介意...”


“本郡主此番前来,是为了一桩事。”颜晞话音方落,玉露便上前两步,扬手便是双记响亮的耳光。


“啪!啪!啪!啪!”


周蓉被打得踉跄后退,嘴角渗出血丝。卫氏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女儿:“郡主这是何意?”


颜晞垂眸整理袖口,语气轻缓:“周夫人,你们做了什么,想必自个也心知肚明。春日宴这等好日子,太后娘娘难得起了兴致游琼林苑,偏生就瞧见了那等场面。”她抬眼,眸光如刃,“太后娘娘一向公正,特命本郡主来讨个公道。”


卫氏心头大震,脸色瞬间煞白:“太后她老人家...”


“周夫人不必惊慌。”颜晞莞尔一笑,指尖轻抚腰间玉佩,“太后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教不好女儿...”她顿了顿,“不如就别放出来祸害人了。”


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素手轻抬:“啊,对了,此乃太后口谕。”


“不过话既带到,本郡主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颜晞转身,裙裾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还望周小姐好生闭门思过。太后她老人家...便不再追究了。”


行至门前,她忽又驻足,侧首道:“同为女子,本郡主奉劝周小姐一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皇亲国戚门第清贵,最重女子德言容功,周小姐不妨多在这四字上下功夫。”


待主仆二人离去,卫氏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颜晞那话,分明是、分明是周蓉进宫无望...了吗......


卫氏两眼一闭,直直晕了过去!


周蓉不顾双脸疼痛惊得大喊:“母亲!母亲!来人呐,来人呐!”


出了府门,上了马车,琼枝好奇问:“小姐,那真的是太后口谕吗?”


颜晞用手支着头:“自然不是,可是不是的又有什么事?太后本就不待见周氏女,今日这事,也断不可能传到太后耳朵里。”


她眼神狡黠,嘴边扬起一抹笑:“就算是传了,那谁会信,我也能反咬一口啊。非自己眼下发生的东西,谁也不好管判,这时候,就要看谁,权力大,有话语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