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三 作品

13.第 13 章

云绡被宫人带回了小院,许萍因为攀咬污蔑自己的主子被带出了皇宫,这个时候恐怕尸体都已经腐烂了。


小院里只有三间屋子,饶是这样也显得空旷安静,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连个照看伺候的人都没有,更别说给她留个热饭热菜什么的。


窗外的雨浠沥沥的,眼看着天就要亮了,钟离湛回想起在宫巷处,他对云绡提起的条件。


她当时问他是否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教给她,钟离湛没回答,于是云绡也就没答应。


她找的理由很为他考虑,她说她如今在宫中举步维艰,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若生命真的与曦帝绑在一起,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等云绡回到这间小屋之后她就换下了潮湿的衣裳躺着睡下了。


钟离湛无需休息,但他枯站着的这么长时间里也渐渐想通了很多事。如云绡所说,他要是真的想要离开皇宫,不受困于此,至少得把她眼下的困境解决了,否则便是与她绑在一起,大约也就是陪她再死一次的结果。


要离开皇宫,还要……杀显帝。


云绡住的地方与整个皇宫都格格不入,在这样大的暴雨冲击下居然屋顶漏雨了。


起初那雨并没有漏下来,只是沿着墙顶一点点蔓延,浸湿了墙面,后来雨水一滴一滴从屋顶上掉下,恰好坠到了钟离湛的面前。


他微微顿住,越发觉得云绡太过凄惨了些。


转身走到云绡的床边,钟离湛看向那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的少女,她以一种不安的蜷缩的姿势只占据着木床小小的角落。


她的床很简陋,不,准确来说,屋子里的一切都很简陋。床顶上连个床纱都没有,腐朽生霉的房梁上,一滴雨水朝着她的面前而去。


钟离湛自然伸手,掌心朝上,又亲眼看着那滴雨水穿过他的魂魄,砸在了云绡的额头。


云绡没太大反应,但似乎有痛苦又微弱的呻吟声传来。


钟离湛微微蹙眉,俯身朝她看过去。


少女将脸藏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眉眼,她的眉头紧皱,脸上绯红,钟离湛离得不算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她病了。


被人打断了腿,扔下了禁地后没有休息,又被他指使着画符破阵,再后来就被人提到了青云司,在青云司里关了好些天,深夜一场雨,彻底让云绡的身体垮了。


钟离湛想将她的被子往下拉些,这样闷着太难受了,可他的手碰不到被子,只顿了一下,便还是俯身,干脆将人从被子里抱出来。


魂魄的触觉与肉身的触觉并没有太多区别,钟离湛一只手托着云绡的后脑,另一只手环搂着她的腰。


他的灵魂穿过了云绡薄薄的带着体温的衣裳,直接贴在了她后腰处柔软的皮肤上。


钟离湛的魂魄仿佛被烫了一瞬,将人抱起时指腹甚至能触碰到她脆弱的腰肢,与薄薄一层皮肉包裹的脊骨。


钟离湛的魂魄不是冷的,平日里与云绡太近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热风。可现在云绡浑身发烫,意识模糊,她觉得贴上自己身躯的那股力量带着雨夜的潮湿和冰凉,让她舒适很多。


她本能地想要凑近些,再汲取更多冰冷,驱散这让她头昏脑胀的滚烫。


消瘦的手臂钩住了钟离湛的腰,火团一样的人依偎在了他的胸膛上,就像是肌肤贴着肌肤,云绡的额头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蹭得钟离湛心内起火。


将人放下了,钟离湛立刻起身,见被子压在了云绡的下巴上,心中震惊他方才也算费力了怎么才只把人挪了这么点儿?


肩窝处的滚烫和指腹上柔软的触觉,这两种感受似乎还缠绕在他的魂魄上,他盯着云绡的脸看了会儿,心想只要被子没捂住她的口鼻把她闷死了就行。


再动手去挪人……还是算了吧。


-


云绡昏睡了一天一夜,她在第二天的午后才醒过来,这两天的时间里因为许萍不在,甚至都没人给她送点东西来吃。


她起身的时候身上黏糊糊的,到处都是汗湿后留下来的难受,不过她向来生病好得快,这一天一夜睡过去,除了四肢百骸有些酸痛之外,精神倒是好多了。


那点酸痛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就是……饿。


饥饿让她的意识逐渐回笼,云绡朝屋中看去,并没有看见钟离湛的身影。


她心下一跳,连忙摸着被她压在枕下的骨剑,骨剑还在,钟离湛应当就在院子里,他走不远。


其实在雨夜她被青云司放回来时,云绡就因为饿了太久加上身体不适,头脑算不上太清醒了。但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钟离湛提过一个要求,要与他绑在一起,她生他生,她死他死。


死了两千年的老鬼,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对于两千年后的世界完全不熟悉。而没有身躯且受骨剑限制的他,即便脑海中有再强大的符咒阵法,仅凭他灵魂的力量恐怕也未必能全部使出。


此间帝王另有其人,钟离湛已经亡国两千年了,纵使再高傲,也得学会向现实稍稍低头。


云绡当时没能答应,因为她觉得钟离湛不肯教她全部符咒阵法,她也不要自己的身份和身体被他全然操纵。


现在头脑清醒了,想起来就有些后悔。


若真与他的骨剑融合,哪里是他操纵她?分明是她掌控他。


她不过小命一条,钟离湛可是在死前吟咒诅咒整个曦族,也能致使曦族险些亡族的杀神。


-


房门从里被打开,吱呀一声,钟离湛回头。


他听见云绡醒来的声音,她在里头悉窣着,应当是在换衣裳。


现在门开了,云绡的确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裳,且屋内的火盆里正燃烧着什么,钟离湛瞥了一眼,是那件她掉下禁地后带血的破衣。


他问:“你把这衣裳藏哪儿了?”


他们去了青云司之后一定有人回来搜过,居然也没搜到。


云绡笑道:“一直穿在身上啊。”


只是不是穿在上身,而是塞在了裤子里,那衣裳本就轻薄,云绡又瘦,一半塞裤子里,一半绑在腰上披下,被外衣遮挡。


血迹早就干了,她又熏了香,不太会露出马脚。加上即便走到了验伤那一步,也不会有人敢去动她的裙子,至多找个嬷嬷看一眼她的胳膊什么的。


钟离湛心道,她还真是有些聪明。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钟离湛问。


云绡眉目弯弯:“先吃东西吧,我好饿。”


她是真的饿了,刚说完这话肚子就发出了饥饿声。


钟离湛问:“你能离开这屋子?”


云绡点头:“大皇兄既然允许我回来了,便代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去膳房里取今日的三餐没有人会不给的。”


说完这话,她当着钟离湛的面将腰带捆了捆,似乎是被她藏在身后的骨剑不太方便,所以她还朝腰后摸了一下。


钟离湛也不想,但他看雨看得无聊,难得云绡醒过来精神不错,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往她身上落,而后就顺着她的那双手,看向她纤细的腰肢,还有她的脊骨尾椎……


柔软与温度,似乎重新绕上了他的指尖。


移开视线,钟离湛跟着云绡离开了小院,这一次,他倒是有时间好好打量一番两千年后的凌国王宫,与他过去的照国王宫有何不同。


建筑变了,构造也变了。


他在世时,五族乱世已久,即便他成了曦帝,成了五族之首,世间也因为多年的抢夺和战争变成了灰白色。


那个时候位低的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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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填饱肚子,位高的人活着有些还不死心地想要成神成圣,即便蠢蠢欲动之辈被他按了下去,大部分人也得到了温饱,可在他眼里的颜色仍旧很少。


只有天是蓝的,草木是绿的,很多人的衣裳都是灰黑的,偶尔有些女子会在身上装点些珠宝首饰。


他的王宫,不如显帝的王宫富丽堂皇。


凌国的皇宫里园林很多,几乎每一个宫殿都自带着前后的景,便是从云绡住处去膳房这一路,钟离湛就看见了六个形状不同,周围的植物布景也不同的水池。


有的架九曲桥,可从水上穿过;有的中心一座孤屿;有的旁边假山石丛很多,不知从哪儿引的水,哗啦啦地流淌至水池中;还有的船亭斜靠着池边,花团锦簇,轻纱飘香。


钟离湛没见过这么多花。


他此生见过的花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田地里的菜花,很丑但也能吃的菊花,可以入药泡茶的忍冬,似乎还有他的寝宫前不知何时种下,后来勉强成活,但是开花十分惨淡,可怜兮兮只挂了几朵的海棠。


那海棠是怎么种到他寝宫里的?


钟离湛看向不远处开得极为繁茂,红粉一片,几乎要淹没绿叶的海棠花,调动脑海中的记忆。


那个时候……他好像已经有些疯了。


他不觉得自己疯了,因为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任何身体不适的征兆。但他的确像是昏迷了一段时间,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受控般,他甚至不知曾做过什么,迷迷糊糊浑浑噩噩。


再度清醒后,那些人就都说他疯了,做了一堆恶事。


而他清醒时,手里正提着一个水壶,给那株小小的海棠花浇水。


有道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是个女人,带着笑意道:“希望你能活下去。”


那道声音成了钟离湛的警钟,他后来提防了很久,疑心重重,将身边所有可能给他下毒的人都排查了个遍,果然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发生什么变故,他的身体也没问题。


可他后来还是疯了。


又疯了。


“就这一点?”


云绡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钟离湛才从那些死了两千年,已经变得模糊不堪的记忆里回过神来,也没再看那株郁郁葱葱的海棠花,而是瞥了云绡一眼。


她站在膳房前,手里端着的食盘中只有一碗两碟,碗里稀粥,一碟恐怕能把人咸死的黑漆漆的酱瓜,一碟寡淡无味的水煮菘菜。


云绡道:“可我已经很多天没领了,今日来怎么也该把前头的补上。”


“十一殿下,饭食每日都定量且有变,您没来,那些菜也都浪费了呢……况且十一殿下您方才说您病了,病人吃得清淡些才好。”


说话的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云绡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消瘦,能看见微微突出脊骨的脖颈。


她深吸一口气,约是知道这个时候与膳房里的人辩驳,恐怕明天来连干净的清粥都没有,故而抬起头朝那女人笑了笑:“多谢嬷嬷关心,那我明日再来。”


嬷嬷有些意外,平日里云绡可没这么好说话,今日怎这样顺从?想找个机会拿她把柄都拿不到。


钟离湛看了一眼云绡,又看了一眼那也不知在膳房吃多了多少油水堪称肥硕的女人,眉头一皱,对云绡道:“走吧。”


云绡一愣,垂着头,眉毛却蹙起来,他就这个反应?


钟离湛又催促,甚至伸手推了她一下:“快走。”


云绡咬唇,疾步往前走去,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


她回头看去,便见方才为难她的嬷嬷裙裤脏污,整个人站在原地直打摆子,噗噜噜的声音不断,还有泄物浠沥沥地从顺着她的裙摆往地上淌,恶臭味就是云绡离得这样远都隐约能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