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三 作品

4.第 4 章

粗噶的刺耳声响起,像锈迹斑斑的铁与凹凸不平的石摩擦的声音。


云绡用尽浑身力气,只察觉到掌心下的剑似乎随着她的拔出往上移了半寸便被什么东西卡住,不论她如何去动,甚至左手一并握牢也无可奈何。


力气耗尽,云绡松手,半跪着喘了几口气。


她的喘息全都喷在了钟离湛的耳畔,炙热的带着桃香的气息充盈着他的五感。


钟离湛闭上眼,咬牙忍受方才云绡拔剑时的疼痛,等缓过这股劲儿了,他才开口:“再来。”


于声音中听不出半点起伏。


云绡的左手方才使力过多,断骨处疼得她半边身子都在发麻。


听到催促云绡也不敢耽搁,微微蹙眉后,跪稳了再试了一次。


剑意凝聚之光很耀眼,汇聚在云绡的灵魂深处,让她整个身躯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辉。


钟离湛确定她是能拔出他身体里这把剑的人,若魂带剑意之人都无法拔出斩魂剑,那钟离湛恐怕永生永世都要留在这封禁地宫之中了。


他能感受到脊骨深处斩魂剑颤动的嗡鸣声,它遇见剑意也急切地想要与之合二为一,却被一股力量阻挠。


云绡第二次尝试也无法,卸力后双手还扶在剑柄上。她的左手暂且动不了了,伤口处的血迹顺着手臂直到手腕,再从掌心往下滑落,一滴一滴落在钟离湛的脖颈处。


滚烫的血液沾上冰凉的皮肤,顺着钟离湛脖颈处的伤口融入他的骨肉里。那一丝暖意是他这么多年再没体会过的鲜活的感受,就好像借着这几滴血便能让他的身躯随灵魂一起复苏般,酥酥麻麻地于脊骨处蔓延。


几乎是舒适的喟叹声吹过云绡的肚腹。


云绡不是傻子,立刻明白这一声被刻意压抑却还是从齿缝中泄露出的沉吟,或许是因为她血液的缘故。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了片刻迟疑。


“我、我拔不出来。”


云绡的声音带着懊恼与无措的颤抖。


“看出来了。”


钟离湛这时的声音已然没了刚苏醒时的苍老和沙哑,逐渐回归于他本身的清朗,年轻的,带着几分慵懒的。


或许还有方才那几滴血的缘故,他的语调甚至透着几丝从痛苦中终于挣扎出来的轻松。


钟离湛闭上眼不再借视线去看,而是扩散自己的感知,顺着那层被灰尘覆盖的红泥蔓延。他先前魂魄复苏,五感回笼,却也还没醒得这么彻底,借由曦族后裔的血,钟离湛找回了些许自己的能力。


他察觉到了禁地之下的大阵,就连这地宫也十分不寻常。


“你从外面来,可看见了这外面是个什么陈设?”


钟离湛一边以魂魄的力量摸索着掩埋他的红泥与禁地墙面上的咒文,一边问云绡一些外在消息。


云绡没敢动弹,也没想隐瞒,老实道:“在这禁地之外是个祭坛,祭坛三层,分别是七十九阶,六十六阶与三十三阶。但最高一层三十三阶看似到顶,实则于禁地口边还有两层小台阶,砌了铁台加固锁链。”


“锁链上有符,一年一换,眼下还未到换时。”说到这里,云绡又是一笑,指着她掉下来的位置到:“我摔下来时还顺手揪了一把,他那禁地锁链上的拘魂符阵应当破了。”


钟离湛没睁眼,他的意识已经探到了她所说的禁地口,那里的拘魂阵的确破了,不过作用并不太大,最重要的还是这些红泥和墙壁上的咒文。


“还有,台阶外有个小祭坛,小祭坛上有圣仙像,那玉像在我来时已经被打碎了。”云绡为了今日,研究神霄塔不知多少回,早已将外围的一切陈设熟记于心。


“玉像背对着神霄塔的方向,但神霄塔的正门却是朝西的,玉像朝东,东方无遮拦,每日早晨紫气之光都会照在玉像上,说是给圣仙加固法力。”云绡道:“远从外围看,这里就像一座坟,祭坛为四方坟包,神霄塔则是面朝西侧取极阴背阳的墓碑。”


“除此之外,神霄塔的院落正南方种了一排五鬼木,正北方则是一条沟渠,沟渠上无桥,水渠连通城外金雀岭……我只去过金雀岭一次,彼时年幼,记忆有限,但金雀岭处有深潭,就是从这儿引的水,至于这里的水源头,信徒暂无所知。”


云绡说完顿了顿,又问:“您……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钟离湛终于睁开了眼,眼底一片冷意:“不,你说得已经足够详尽。”


“你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是给孤设下的坟冢。”钟离湛道:“祭台一百八十层,是否与这台抵禁地一样深?若孤没猜错,神霄塔下也有地宫,必然挖得与神霄塔的高度分毫不差。”


上下翻转,不论从哪一方来看,这里都是他无可逃脱的坟冢。


“神霄塔门为墓碑正向,正向朝西极阴,但因背东,日出时还能拐弯抹角地采上几分阳气,这才需要于祭台上方最高处设立所谓的圣仙玉像,玉像于日出时采光,便一丝阳气入不到祭坛深处来。”


“桑、柳、杨、槐、楝……五鬼木封南,南是除东外采光最足之位,以五鬼木遮拦,更是半丝阳气难入。北方沟渠,鬼不过水,为防孤的魂魄有出逃之机,甚至连桥也不架……如若孤没猜错的话,那沟渠连通的金雀岭上必然也有大阵,恐怕不少巫师守在那儿吧。”


云绡震惊到一时忘了呼吸,声音不自觉地哑了下去:“的确如此,但如今都称他们为仙师,而非巫师。”


禁地密不透风,里三层、外三层,层层有关,几乎在钟离湛的身上压了无数道印。


钟离湛哧地一声:“禁地之上有拘魂阵,禁地之内还有缚鬼咒,满墙咒文年年以血浇灌,满地红泥,压得孤喘不过气来。”


一时静谧,钟离湛又问:“这圣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您不知道?!”云绡终于找回了呼吸,轻声道:“传闻两千年前您……霍乱苍生,苍穹指引的一位寻常人赐予神力附身,她以自身血肉化为封印咒文终于将您……困于禁地中,这才得圣仙之名,受后世人祭奠敬仰。”


钟离湛微微挑眉,着实不记得这回事了,事实上……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记忆都出现了偏差,以往尊敬他支持他的信徒后来都换了嘴脸,骂他是个疯子。时间久了,钟离湛也猜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否则为了连自己做过的事都毫无印象。


但……那些好歹是过去了。


两千年前?


他居然已经死了两千年了。


故人皆化作黄土,骨头都烂完了。


“罢了。”钟离湛道:“你说那小玉像已经碎了?”


“是。”云绡记得清楚,那还是她撞碎的,顺便又提了一句:“三日后才是圣仙节的祭祀之礼,在此之前不会有人前来祭坛。”


那便是说,他还有三天时间……不,已经过去一天了,准确来说是只有两天时间。


两天时间,够不够破这禁地下的缚鬼咒?


钟离湛略抬头:“喂,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此刻云绡还跪在他跟前,离他脸庞极近,钟离湛的魂魄一抬头便仿佛能蹭上她垂下的发丝,尴尬得让人无所适从:“你后退些。”


云绡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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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犹豫片刻,便松开了握剑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端跪坐好。


“信徒叫云绡,云朵的云,霜绡的绡。”


“云绡,你可会破咒?”


云绡垂下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但她暂且没动,回答道:“我、自学了一些。”


“自学?”钟离湛再度沉默。


他原本是想先让云绡拔剑,待到他的灵魂不被镇魂剑束缚,他便可以自己破除这禁地下的缚鬼咒,眼下看来,得先破咒才能拔剑了。


“所学多少?”钟离湛又问。


云绡道:“满宫我所能到之处,所有与咒、印、符、阵相关的书籍,我都看过。”


钟离湛也不知过了两千年,世间符咒之术究竟是更进一步,还是彻底没落……应该当是没落的,因为他记得自己死前有段时间似乎干过焚烧符咒古籍禁通神炼神等事迹?


“你按照我说的来。”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云绡心跳怦怦加速,她实在是过于兴奋了。


原先她只想着能把这杀神放出来,幸运的话弄死显帝,若是钟离湛不愿意答应弄死显帝,可凭着他杀神的身份也能乱此世道,让显帝焦头烂额亦是云绡的乐趣之一。


眼下看来,她还能在钟离湛这儿学点真正有用的东西。


“先去西面……你看不见的话,便转身朝正后方笔直往前走,西面墙壁上左右两处各刻有九凤图。所谓九凤真官,便是九首人面凤鸟身,其首喷火,有破秽降鬼之用。”


云绡知晓九凤,古书有记,但引九凤需配咒符,那些咒符已经在时间洪流中被遗忘大半。


她走到钟离湛所说的位置,正要抬手去摸,又听见身后的声音道:“擦干你身上的血,莫要沾上墙上的咒文。”


云绡顿了下,先在衣服上擦好,再将满手沾上地上的泥灰,轻轻抚摸墙壁上的刻痕,记下所有咒文与符图。


“现在,我念,你来刻。”


“炎火焦生,寸草未发,遂引北水,泽霖血地。”


云绡方才在地上擦灰时摸到了一块碎石,也不知经不经用,选在九凤图旁,刻下这一行小字。


“再画驱水符,冲散西面真火。”


云绡问道:“水从何来?”


“你不是说,这座坟的北面是一条沟渠?符咒延长,画至禁地北面墙壁,再回到正西方,朝南书咒,把那两只九凤引过去。”


云绡的呼吸不自觉加快,她手中的碎石划着冰冷的墙壁,在钟离湛的指引下一步步往北方而去。


她的双眼虽在漆黑中什么也看不见,却能于脑海中补全钟离湛形容的地宫壁咒,满墙咒文与符画,自然形成了一个镇鬼之阵。


西为火,北为水,南为木,覆盖在他身上的布满咒文的红泥为土。东是他葬身之处,他脊背上的剑为金,与其他四行咒印相生相克,背后还有个面朝东方的圣仙像压着。


有这五行在禁地里困着钟离湛的鬼魂,也难怪那把镇魂剑难以拔出。


五行破三,死路不成死,而圣仙像也碎了,待到日出时借天光破土,便有一线生路,届时再想拔剑就简单得多了。


云绡暗叹,这位杀神还真是个阵、咒方面的天才,满禁地的咒文,他只需要看一眼就知如何破解。


甚至考虑到她能力有限,故破咒之法是以禁地内在现有的五行破其自身,不靠外力,以改咒达成破咒。


云绡的手轻轻触碰着南面的禁地墙,感受掌心下冰冷的墙面渐渐发烫,一时情不自禁赞叹:“你真的好厉害。”


这样厉害的本领,她也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