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镇火炉 作品

44.I was all over her

摩闪看着诸伏景光的脸,心想自己从没有这么强烈而莫名地恨过他。从来都没有。他想。他听见诸伏景光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浑身一颤,那双蓝色的眼睛轰隆隆开过他脑子里,一眨眼变成了玫瑰色的。这场景曾经屡次在他脑内出现。屡次。“屡次”。


九年之前,还是冬天。爱达荷的圣诞节。天象是要下雪的样子,可艾格尼丝还是出去散步了。主要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吃点儿早饭。肚子并不饿,可脑子觉得至少应该吃点儿什么。至少吃点儿有维生素的东西。于是他信步往东走去,那儿有不少廉价餐馆。


他一路走着,看到两个人正在一辆卡车上卸下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实在是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因为他刚一笑,就觉得自己想吐。艾格尼丝心想,要是吃点东西,说不定会感觉好受一些。于是,他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很便宜的餐馆,点了一份油炸饼和咖啡。然而,他并没有吃那油炸饼,实在咽不下去。那个服务员倒是挺不错,他把油炸饼拿走了,也没有收他的钱。艾格尼丝只喝了咖啡。他走出餐馆,漫无目的地转悠着,最后又回到了熟悉的学校附近。


他决定再见希尔弗一面,向她告别,对她道歉——这不意味着艾格尼丝就要对她屈服,只是在离开之前做个了结——艾格尼丝一度决计远走高飞,不再到另一个该死的学校里去念书了。为了读高中,他的一切都毁掉了。即便他知道自己遭遇的一切和这混账高中其实没什么直接关联。


艾格尼丝想先到荷兰隧道不花钱搭一辆车,然后再搭一辆,然后再一辆、再一辆,这样不多几天就可以到达西部,那儿阳光明媚,景色美丽;那儿没有人认识他,到了那儿,就装作一个又聋又哑的人。要是有人想跟自己说什么,他们就得写在纸上递过来。用这种方法交谈,过不多久他们就会腻烦得要命,人人都会认为他是个可怜的又聋又哑的怪胎,谁都不会来打扰自己。


他知道假装又聋又哑那一节十分荒唐,可他喜欢这样想。


艾格尼丝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希尔弗告别。他知道她学校在什么地方,自然啦,因为一年前他还在那儿上学。还有学上。还是那个大操场,光线老是有点儿暗淡,灯泡外面装有罩子,球打在上面不会破。场地上依旧到处是白圈圈,以便赛球什么的。篮球架上依旧没有网——光是木板和铁圈。


场子上一个人也没有,或许因为休息时间已经过了,吃午饭时间还没到。艾格尼丝只看见一个黑人学生,正向厕所走去。


他身上还在冒汗,可没象刚才那么厉害了。上楼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好象又要吐了。艾格尼丝就地坐了一秒钟,觉得好过了一些。可刚坐下去,就看见一样东西,差点儿都把他气疯了。有人在墙上写了“x你”两个大字。


他见了真他妈的差点儿气死。想到希尔弗和别的那些女孩儿会看到它,不知是什么意思,最后总有个下流的孩子会解释给她们听——同时把眼睛那么一斜,自然啦——以后有一两天工夫,她们会老想着这事,甚至或许会嘀咕着这事。


艾格尼丝揣摩大概是哪个变态在深夜里偷偷溜进了学校,随后在墙上写了。他不住地幻想着自己怎样在他写字的时候捉住他,怎样揪住了他的脑袋往石级上撞,直撞得他头破血流。可他也知道自己没勇气干这事。这就使艾格尼丝心里更加泄气。他甚至都没勇气用手把这两个字从墙上擦掉,生怕哪个教师撞见他在擦,还以为是他写的。可艾格尼丝最后还是把字擦掉了。


他径直走向阶梯教室外。这时,艾格尼丝终于明白学生们去了哪里。在人群的漩涡中,那位银发的女孩站在演讲台中央,伸出手,请求一只话筒。她是年级的佼佼者。她对着话筒轻咳一声,声音如同明矾落入水中,嘈杂的人声渐渐平息。艾格尼丝透过攒动的人头和门上的玻璃注视着她。她所说的与那天的话如出一辙,强调人们应对社会负责,要努力进取,有所成就。


演讲稿的最后一句话是,与令人畏惧的“事实如此”的现实相对立,我们树立的是“应当如此”的尊严。


里头的学生好像一茬茬的麦子,到了秋天就被收割了。艾格尼丝自由自在的在野地里头,没人管他,爱怎么长就怎么长吧。但他却在门口无声地哭了。刚要往下走,就一下晕过去了。艾格尼丝的运气还算不错。要是一头撞在石头地上,很可能摔死的。醒来的时候,希尔弗已经在他身边,看他醒了,中规中矩地说了句圣诞快乐。她提着箱子。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艾格尼丝说。“那只箱子里装的什么?”


她把手提箱放下了。“我的衣服,”她说,“我要跟你一块儿走。可以吗?”


短暂的沉默——但艾格尼丝险些以为自己的半辈子都过去了。“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希尔弗说:“不。我不做警察。让我跟着你走吧。”


“不成。给我住嘴。”


“我干吗不可以?我决不麻烦你——我只是跟你一块儿走!要是你不叫我带的话——我只带我的——”


“你什么也不能带。因为你不能去。我只一个人去,所以快给我住嘴。你不是说要当警察吗?”艾格尼丝说得难听极了。“你这是要干什么?不想当条子啦?”


她听了哭得更凶了。艾格尼丝想自己恨她最厉害的一点是因为她跟自己说了很多遍想当警察,尤其是在我都没有学上了之后,还这样说。警察里哪有好人,可是她睁着那样水汪汪的眼睛,那样正义,那样纯洁……那样,那样……她那时候说是为了我。听的艾格尼丝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希尔弗猝不及防的转变更叫自己接受不了。她又怎么不该当警察?她那么好,那么优秀——她要去做别的?还有什么配得上她?艾格尼丝当时说到这简直想趴到地上大哭一场,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该哭的,可是希尔弗先哭了。


老天啊,小学那次地震,操场上几百个小孩里,希尔弗没有哭。初中那一回,女王蜂叫她的橄榄球队男友来堵人,希尔弗也没有哭。这简直把艾格尼丝弄蒙了。


“走吧,嗨。我送你回学校去,”艾格尼丝说。


“我不回学校。”


“你一定得回学校去。你不是要演戏吗?你不是要考fBi的侧写师吗?”


“不。”


“你当然要考,你一定要考。”


“我说过我不回学校了。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我不回学校,”


“听着,你是不是想散一会儿步呢?”艾格尼丝问她。“你是不是想去动物园?要是我今天下午不让你上学去,带你散一会步,你能不能打消你这种念头?”


“我也许去,也许不去,”她说完,就马上奔跑着穿过马路,也不看看有没有车。


可艾格尼丝并没跟着她去。他知道希尔弗会跟着自己,因此他就朝动物园走去,走的是靠公园那边街上。希尔弗也朝动物园的方向走去,只是走的是另一边街上。她不肯抬起头来,只从她的混帐眼角里瞟艾格尼丝往哪儿走。艾格尼丝走下台阶进动物园的时候,回头一望,看见她也穿过马路跟来了。


从这儿往前去是旋转木马转台。希尔弗主动说话:“我还以为木马转台在冬天不开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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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到了圣诞节的缘故,”艾格尼丝说,“你要不要进去骑一会儿?”艾格尼丝说。他知道她很可能想骑。


“我太大啦,”希尔弗说。


“不,你不算太大。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去吧,”艾格尼丝于是走到售票窗口,给希尔弗买了一张票。随后把票给了她。


“你骑不骑?”希尔弗问艾格尼丝。她的目光有点儿异样。你看得出她已不太生气了。


“不,我光是瞧着你骑。”艾格尼丝说着,又给了她一些她自己的钱。“给你。再去买几张票。”他想。希尔弗,希尔弗。我是不是太久没有见到你,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是,可是……不要紧。我记得你。我知道你喜欢干什么,喜欢做什么。从五年前开始,我天天带你来这儿。你喜欢骑旋转木马。


我想,只要你坐上去,一切就又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她接过钱。“我不再生你气了,”她说。


“我知道。快去——马上就要转啦。”


接着她突然吻了艾格尼丝的脸一下。随后她伸出一只手来,说道:“我都明白了。”


“我知道。可你快去吧,再迟就来不及了,就骑不着你的那匹木马了。”其实艾格尼丝什么都没听懂。


她奔去买了票,刚好在转台开始转之前入了场。


雪开始下大了。所有做父母的、做母亲的和其他人等,全都奔过去躲到转台的屋檐下,免得被雨淋湿,可艾格尼丝依旧在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身上都湿透了,尤其是脖子上和裤子上。不过他并不在乎。突然间他变得那么绝望,眼看着希尔弗那么一圈圈转个不停。他知道有些事情改变了。变得不可挽回,好像一个熟悉的人陡然变得陌生。可这一切对他来说太难理解,尤其是对这样的艾格尼丝来说,太困惑,太深邃了。他还没有那么聪明。就好像你不能要求一头小完能明白宇宙的奥秘一样,除非他是火箭。


再一次回到塞缪尔家,看到门口的路灯时,谁也不知道艾格尼丝在想什么。他花自己身上剩下的钱来到这片蓝色的,属于高等人的港湾,是否会觉得无地自容,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想要的一切,已经彻头彻尾的消散在美国原野上的黑色天幕中。


他来到这儿,来的这么远。历经波折,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没有关系——也许下一次——


不出三日,走上街头,东京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像这个世界上的许多重大灾难一样,三日前的追车造成的遗忘淹没了它所创造的危害;公园内的酒店被推倒,簇新的银行在其原址上拔地而起;凶案拐角由火烧出的若干空地中间不再醒目,东京又变回了它该像的那样,一个闪亮的大城市,然而观者的心境不似从前了。


天又放晴了,走出地狱,仿佛所有人都有选择性地忘记了追车,忘记了枪战,全身心投入到对于斯沃琪遗产发掘的兴趣中,的士司机同乘客讨论钻石价格,热心民众期待着可能出现的遗产拍卖——石头可不能当饭吃,但可以换饭吃。公园里鲜花盛开,空气清新,香气扑鼻。下午六点,突然,晚间新闻播报员扯着嗓子大喊,特别新闻。


最初的线索来自两个男孩,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中午十二点,他们的父母今日上班,在桌上留下钱让他们中午出去吃。弟弟说想尝尝咖啡,于是去了咖啡馆,还有不到五十米,看见一中年男子穿的反季节的厚。六小时后,播报员宣布:斯沃琪家所有家庭成员,包括司机、管家,一家晚上被歹徒捆绑,枪杀致死;只剩神野希瓦因市中心追车受伤被送入医院,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