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叶婉欣从听到他喊痛时,就在心里有预感的事,在现在终于被确定。


她任由他抱着她摇晃,静姝要冲过来的身影也被她用眼神制止。


直到叶轩停下来,叶婉欣才抬头看他,目光有难过有不解,“为什么?”


“皇兄为什么要杀宸玉、晴萱?他们是你最疼爱的外甥不是吗?”


叶婉欣到底控制不住情绪,红了眼眶,她抹了一把脸,睁大发红的眼直盯盯地看着他,咬牙道:“为什么要害他们!为什么要害赵家!”


叶轩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放开她,不断后退,抖着唇呢喃:“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做。”


他捂着头摇晃。


某一刻浑身的剧痛和脑袋的混沌离去,他眼里只有眼前叶婉欣盯着他的纯澈眼眸。


叶轩浑浑噩噩的眸光变得清醒,弯腰扶住她的双肩,对她殷切说。


“婉儿,朕不想那么做的,可是他们全都在逼朕,全都在逼朕!赵君逸功高盖主不主动上交兵权,民间只闻战神不见皇帝,无数官员在耳边跟朕说赵家迟早要反,我只能先除了赵家。”


“哈哈哈,我只能除了他!”


“我是被逼的!”


说到这,叶轩低头看着叶婉欣,唇勾起,直盯盯看着她的眼睛,诡异笑着说:“我是为了我们叶家的天下不落入他人之手啊,婉儿。”


说完,他张开手臂仰天振呼,神色癫狂,“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赵君逸没死!!!明明在战场设了天罗地网,可他就是没死!”


“赵君逸要是死了一切事都会没有,为什么!”叶轩重新低头,换了一副面容,看着叶婉欣目光愧疚道,“婉儿,皇兄真的不想你死的,我完全没想到你会病死,为什么该死的不死,偏偏你死了。”


“赵君逸死了,天下就稳稳落入我手里,我可以给婉儿找比赵君逸更好的夫君,可以让婉儿活的更肆意。”


“可为什么没有呢。”叶轩低头,赤红的眼眶落下泪水,低喃。


叶婉欣垂在身侧的手,早就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气的不断发抖了,现在再也忍不住高高抬起往他脸上扇去。


“啪”


清脆的声音在阴冷昏暗的屋里响起。


叶轩捂着发烫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她。


“因为你蠢!”叶婉欣抬头,咬牙一字一句地说,“要是你真的除去了赵君逸,你就能亲身体会亡国之君是什么样的了!”


说完,叶婉欣不等他反应,就迈步往外走,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望着她的背影,叶轩感觉千刀万剐的疼痛又在身上蔓延,还想说什么都痛的开不了口,他倒在地上蜷缩打滚凄惨嚎叫。


清醒的脑子慢慢混沌。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委屈从心里燃起,明明他一切都是为了叶国好,为了婉儿好,她却不站在他这一边。


叶婉欣在踏出门槛之际,回身看了一眼荒凉的庭院,凄惨的嚎叫依旧在,却好像传不入她的心里。


她扭头,脊背挺直一步步地往外走,步伐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叶轩理所应当的话在她脑海响起。


对于害从小陪伴他到大的伙伴,加上托举他到皇位的人,叶轩没有表现出一点愧疚和后悔。


反而在怨赵君逸不主动交兵权,怨他太过厉害在民间的威望胜过了他,甚至怨赵君逸不按照他预想的去死!


叶婉欣走着走着,心突然疼了起来,眼眶发胀发红,她仰头看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


突然发现,赵君逸太强大了,强大到所有人都会忽视他的感受,认为他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能击倒他。


甚至有些人理所应当地忽视他的好,伤害他还怨他不自己伸出脖子来。


这些人中还包括叶婉欣自己。


叶婉欣一直在被宠爱中长大。


甚至不喜欢她的叶渊也因为父皇,对她明面宠爱着,虚假的宠爱也是宠爱。


她从小被夸生性纯善,善解人意,心干净纯澈,没有一丝杂质。


被皇帝捧在掌心宠爱多年也没有嚣张跋扈,遇到不平的事,不管身份是权贵还是乞儿都会伸出援手,是难得的小菩萨一样的人。


上到父皇,下到身边伺候的人、平民百姓全都这样说她。


叶婉欣早已麻木,纵使她不认为她有那么好,但多多少少也会受影响。


经年累积被身边的人宠爱也让她受到了影响。


如果不是今天来这里,碰见叶轩说的这些疯话,叶婉欣竟然一直意识不到,她也跟叶轩有类似的想法。


跟叶轩一样,潜意识里觉得赵君逸无所不能,是个雷击不下,风吹不倒的巍峨大树。


因为他厉害,所以不用站在他的位置考虑,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感受。


叶婉欣一直想着自己多年承受了多大的苦楚,所以转世不想再吃一次这样的苦头。


但赵君逸呢?


她在一双儿女死后,整日以泪洗面,而他,要压下悲痛,一边安慰她,一边要筹兵布阵去出征反击为他们的儿女报仇。


她未等他回归就撒手人寰,没有直面被皇帝背刺的残忍真相。


而他在战场上被两面夹击暗杀明杀不断,刚察觉到不对,仅剩的小儿子也没了,而她也远在京城去世。


又逢查清一切都是叶轩被大臣挑拨出疑心所为,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叶婉欣简直不敢想,想想那个局面她都会崩溃。


赵君逸不是不顾家的英雄,相反他非常在乎家人。


是会把伤口藏好,怕她担心不敢露出来的丈夫,是会一步一步教儿子练武的父亲,是会给女儿骑大马,在女儿想要习武时,二话不说支持的父亲。


而这些人在短短的时间相继离他远去,他疯了,开始残杀仇人,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而叶婉欣虽然也想他为叶国征战多年,一次次把叶国从危机中拉回,他不该落得被无数百姓恐惧唾弃,被斩的下场。


但是她从没切身处地地站在他的位置上思考。


豆大的泪珠从红着的眼眶滑落,流在脸颊,叶婉欣抹去,蹲下身,把头埋在双臂无声地哭泣起来。


她甚至不止一次地拒绝他,不想嫁他重过以往的生活,还一次次地阻止他报仇。


认为前世的事不该牵连到今生来。


明明这份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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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的一份,她却因为有他理所应当地扮演起看似理智的角色。


“公主!你怎么了?”静姝见她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蹲下很痛苦的样子,惊慌地蹲下身,想碰她又怕她哪里受伤。


与此同时,她转头朝跟着的宫女大喊,“去找御医。”


“呜哇。”叶婉欣抬头,扑到她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大声哭泣,抽噎着说,“我好坏!”


“公主怎么会坏?”静姝抱着她,轻轻拍打她的背,柔声哄道,“公主最好了。”


叶婉欣摇头,咬唇难受着。


至少对于赵君逸来说,她这个妻子不称职。


*


镇国公府牌匾高高挂起,两尊高大雄伟的石狮子林立两边,身姿笔挺目露精光的护院守卫大门两边,威严雄伟依旧。


赵君逸骑着神骏非凡的灵骁回到国公府,刚刚下马,一个炮弹般的小身影便向他砸过来。


早在远处看到她在门口的赵君逸,眉眼含笑地张开手臂迎接,娇躯狠狠撞入他的怀里。


要是普通人早就往后趔趄了。


感受她扑入怀里的力道,赵君逸眼眸笑意更深,手臂揽着她的软腰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小脑袋问:“怎么了?”


叶婉欣不语,一双纤细的双臂牢牢抱住他劲瘦的腰,嫩脸隔着衣裳在他紧实的胸膛磨蹭,感受脸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和他身上特有的气味。


不再是前世尸首分离,连冰凉的尸体她都不能碰到的模样。


而是一个生机勃勃,蕴含无限力量,在鲜活地存在着,会和她说话,会哄她的人。


怀里的人儿不说话,像小狗一样在赵君逸身上磨蹭,仿佛他是她最重要的人,一步都不能离开他的黏人模样。


两世都没有体会过她这样主动的赵君逸,抱着她受宠若惊又十分享受。


赵君逸唇角上扬,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眉眼疏朗松快,星眸流光闪烁。


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黏人,赵君逸都不介意多来几次。


娇娇软软的小公主主动黏人,谁会嫌多?


等待怀里激动的小公主停下来,赵君逸低头,看她有些泛红的小脸,勾唇,“想我了?”


叶婉欣在他怀里仰首,圆润的水眸看他,点头,认真说:“想。”


赵君逸唇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整齐洁白的一排牙齿都露了出来。


他这样一笑,把重生后带回来的一点阴翳和生人勿近的气势全消,俊美无铸的脸变的开朗,焕发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叶婉欣怔怔地看着他这副容颜,再一次意识到,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人身,会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并不是真的成神无所不能。


赵君逸不知道小公主想什么,只感觉到,因为自己的心因为小公主的一个想字,愉悦起来,飘起来。


这份快乐,远比刚刚得知叶轩真的疯了,不用他折腾,也会日日夜夜承受在痛苦之中得到的快乐要深得多。


抱着让他心软成一团的小公主,赵君逸再次确信,他不能失去她。


这一世也绝对不会让她再经历前世的痛苦。


他要她永永远远地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