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浅浅 作品

第八章 买卖开张

马车缓缓停在富阳县最大的糖铺门前,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初秋的阳光斜斜地洒在糖铺的招牌上,“周家糖铺”四个金漆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的石狮子威武庄严,门框上的雕花精致考究,处处彰显着这家糖铺的不凡地位。

车夫麻利地搬来一个小木墩,赵远轻轻扶着韩清莲的手臂,帮她稳稳地下了马车。韩清莲的裙摆轻轻摆动,带起一阵清雅的香气。

“表哥,这就是富阳县最大的糖铺?”韩清莲压低声音问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赵远微微颔首,目光在店铺门面上扫过:“早上我们路过时,那伙计可是连正眼都不瞧咱们一眼。”

壮虎和赵八方紧随其后,各自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紫檀木匣。两个匣子都是上等紫檀木所制,表面光滑如镜,棱角处的雕花精美绝伦。

店门口的伙计眼尖地看到了他们的衣着打扮,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请问有什么需要?”

赵远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早晨他们穿着粗清风裳来时,这伙计冷眼相待,如今他们换上绫罗绸缎,态度立刻判若两人。

“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赵远负手而立,语气淡漠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伙计连连点头,转身快步上了楼。楼梯间传来他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掌柜的,掌柜的,来了几位贵客!”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人从楼上匆匆走下。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腰间系着玉带,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

“老夫周富贵,不知小友光临有何贵干?”周富贵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赵远一行人。

当他看到连仆从都穿着不凡时,周富贵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周掌柜,听闻你是富阳县最大的糖商,今日特来请教。”赵远说着,自顾自地找了把太师椅坐下。椅子上的软垫微微凹陷,显然是上等的填充物。

赵八方依照吩咐,将紫檀木匣放在檀木柜台上。柜台上的漆面反射着阳光,映出模糊的人影。

韩清莲莲步轻移,来到柜台前,纤纤玉手轻轻掀开匣盖和里面的绫罗手帕。一阵清甜的香气顿时在店内弥漫开来。

周富贵凑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这是糖霜?怎会有这么多?而且这成色”

匣中的糖霜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就像是一块块精心打磨的水晶。

“周掌柜见识浅薄了。”赵远摇着折扇,语气中带着几分傲然,“瞧,这可是从丝绸之路远道而来的极品南洋琉璃糖霜,岂是寻常糖霜可比?”

韩清莲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悄悄瞥了表哥一眼,心想这分明就是中午在铁匠铺里熬出来的糖霜,表哥现在倒会给它安个好听的名头。

“南洋琉璃糖霜?”周富贵小心翼翼地捻了一点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甜美让他眼前一亮,这甜度远胜寻常红糖,更别说这晶莹剔透的外表了。

周富贵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故作镇定:“小友是想让老夫代为销售?只是眼下还未到年关,干这糖果营生,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周掌柜误会了。”赵远缓缓站起身来,长衫无风自动,“我只是来问个价,还要去胡家糖铺比较比较。”

“一贯钱一斤如何?”周富贵赶紧开价,生怕这块肥肉被别人抢了去。

赵远转身就走,长衫下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且慢!”周富贵急了,“两贯!”

见赵远依旧不为所动,周富贵连连加价:“三贯!”“四贯!”

直到喊出五贯,赵远才停下脚步。店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周富贵急促的呼吸声。

“周掌柜,”赵远转过身,目光如炬,“你可知这南洋琉璃糖霜的真正价值?”

“不知。”周富贵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还请赵公子明示。”

“它不是用来吃的。”赵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不是用来吃的?”周富贵一愣,眼中闪过困惑。

“三品以上官员才配得上的稀罕物,谁会舍得吃?”赵远冷笑一声,“拿去送礼,才是正途。”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周富贵耳边炸响。他的眼睛骤然睁大,随即又眯成一条缝:“赵公子说得是,说得是啊”

“赵公子开价。”周富贵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四十贯一斤。”

“成交!”周富贵几乎是脱口而出。

片刻后,六百贯铜钱整整齐齐摆在柜台上。阳光照在铜钱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韩清莲看得眼花缭乱,壮虎和赵八方更是两腿发软。这可是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手笔。

赵远站在糖果铺的柜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堆码放整齐的铜钱。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铜钱上映出细碎的光芒。

“钱货两清,告辞。”他语气淡然,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周掌柜快步绕过柜台,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赵公子,不知这南洋琉璃糖霜,何时能再进一批?”

赵远停下脚步,眉梢微挑。柜台上的阳光渐渐西移,在他侧脸投下一道阴影。“全看运气。西域商人要穿过荒人领地才能抵达大业,一路凶险难测。或三月,或一年,时间难说。”

“原来如此。”周掌柜搓着手,眼中精光闪烁,“不知赵公子可是凤镇李家的子弟?听闻龙城王家与西域商队往来密切”

这试探来得太过明显。赵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也随之转冷:“五湖府人士。周掌柜要是后悔了,现在退钱也无妨。一千贯,我转手便能卖出。”

壮虎心领神会,将怀中钱箱往前一推。箱子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使不得使不得!”周掌柜连忙闪身,挡在白糖前面,额头渗出细密汗珠,“钱货两清,哪有反悔的道理。细旺财,送客!”

马车缓缓驶离糖果铺,周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车厢内,韩清莲把玩着手中铜钱,眼中满是欢喜:“表哥,这一天就赚了六百贯,一个月能赚一万八千贯!这可是天文数字啊!”

赵远摇头,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街道两侧熙攘的人群:“不能再在富阳县卖了。”

“为何?”韩清莲不解地眨了眨眼。

“周富贵心思活络,已起疑心。”赵远目光微沉,“壮虎,看看可有人跟踪。”

“远哥神了!”壮虎压低声音,“那细旺财一直尾随在后,躲在人群里鬼鬼祟祟的。”

韩清莲探头望去,果见那店小二东躲西藏,不时朝马车张望。她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金子也不知何时攥得紧紧的。

“这就是我要扮作大族子弟的缘由。”赵远冷笑一声,“若是以寻常百姓身份,怕是早被拿下拷问了。”

“可是周家在县中名声极好,街坊邻里都说周掌柜善心”韩清莲声音越来越小。

“清莲,真正的善人发不了大财。”赵远打断她的话,“黑糖制糖霜的工艺,足以让一个县城商贾跃升为天下巨富。这等利益当前,谁能不动心?”

车厢内一时沉默。韩清莲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惶恐:“那、那该如何是好?”

“回去将剩余的糖尽快吃完,莫要让外人看见。”赵远沉声道,目光在妹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过些时日我去趟五湖府,在那里销货更稳妥。”

“郡城?”韩清莲惊呼,“那不是更危险?那里权贵众多,若是”

“越大的地方,越好做买卖。”赵远打断她的话,“这批糖霜在城里,至少值一千贯。”

“一、一千贯?”韩清莲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赵远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开口:“壮虎,停车。给那小二一点教训,让他转告周掌柜——若安分做生意,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若存歹心,后会无期。”

片刻后,细旺财捂着红肿的手腕,灰溜溜回到糖果铺。周富贵听完他的转述,脸色阴晴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柜台。

马车继续前行,街道两旁的店铺逐渐稀疏。赵远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这富阳县虽小,却是通往五湖府的必经之路,若能在此立足,日后运货也方便许多。只是周富贵此人

“表哥!”韩清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前面就是绸缎庄了,我们要不要”

赵远点点头:“去吧。”

绸缎庄内,韩清莲像只欢快的小鸟,在各色布料间穿梭。掌柜的笑容可掬,不住推荐新到的云锦、蜀绣。

“这件如何?”韩清莲拿起一件淡青色的襦裙,眼中满是期待。

赵远看了看价格牌,随口道:“一并拿下。”

“表哥!”韩清莲急得直跺脚,“这可是二十贯呢!”

“无妨。”赵远淡淡道,“再选几件。”

就这样,一行人在集市上转了大半日。赵远出手阔绰,但凡韩清莲看中的,分毫不还价,直接拿下。胭脂水粉、首饰衣裳,应有尽有。

直到太阳西斜,他们才驱车往城门而去。城门外,舅舅早已等候多时。

“清莲啊!”舅舅见四人大包小包,急得直跺脚,“怎么不好好劝劝你表哥,赚钱不易,不能乱花!”

韩清莲低着头,脸颊微红。她确实劝过,可表哥根本不听,买什么都不讲价,连她随口夸赞的物件都一并买下。

“舅舅莫怪清莲。”赵远递过一个布包,“这是给您买的衣裳鞋子,回去试试。”

“这孩子,乱花什么钱”舅舅接过布包,笑得见牙不见眼,“花了多少?不够我给你添补。”

“够了。天色不早,我们先走一步。”赵远转头又叮嘱韩清莲,“记住我说的话。”

“知道啦!”韩清莲拖长声音应道。这一路上,表哥已经反复叮嘱了好几遍,制糖之事决不能外传,剩下的糖也要尽快处理掉。

目送五人远去,舅舅问道:“你表哥能赚多少银子?”

“六”

“六十贯?”舅舅板起脸,“不是六十贯”韩清莲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是六百贯!”

“什、什么?”舅舅结巴了,“老天爷,怎么可能!”

韩清莲正要细说,舅舅忽然皱眉:“这包袱怎么这么沉?”

打开一看,衣服里赫然躺着一百贯铜钱。

韩清莲惊呆了。她全程都在场,竟没发现表哥是何时放进去的。

舅舅怔怔望天,眼中含泪:“阿姐啊,远儿长大了,知道疼人了。可惜你看不到了”

回程路上,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夕阳西下,将天际染成一片金红。

“远哥。”壮虎忽然开口,“那周掌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赵远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无妨,让他查去。若是安分,日后未必没有合作机会。若是不识好歹”他没有说完,但车厢内的气温仿佛骤然降低。

“对了。”赵远转移话题,“明日去趟药铺,买些防暑的药材。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路上要多加小心。”

壮虎应了一声,又道:“远哥放心,我已让人盯着周家的动静。若有异常,定会第一时间通知。”

骡车缓缓行驶在回程的路上,车轮碾过泥泞的土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赵震岳坐在前头赶车,手中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他目光深邃,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粗糙的手掌不时摩挲着腰间那把已经生锈的短刀,那是他从军时的老物件。

壮虎神情警惕地守在后面,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木棍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勇虎和赵八方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勇虎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不时用崇拜的眼神看向躺在车上的赵远。

赵远靠在装满货物的车上,昨夜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他的眼皮不断打架,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

“八方哥,你再给我讲讲远哥是怎么卖糖的!”勇虎搓着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赵八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都讲八遍了,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那好吧”勇虎撇了撇嘴,忽然挺直了腰板,正色道:“以后别叫我勇虎了,叫我赵破虏,这是远哥给我取的。”

赵八方低头抚摸着身上崭新的缎衣,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破虏啊,你怎么不把新衣服换上?这缎子穿在身上,那叫一个舒服。”他转了个圈,让阳光照在缎子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泽。

勇虎偷偷瞄了眼前面赶车的父亲,压低声音道:“新衣服得过年过节才能穿,我可不敢像你这么骚包。”

话音未落,赵震岳的鞭子已经甩了过来,“啪”的一声打在勇虎的屁股上。

“啊!”勇虎一声惨叫,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这动静惊醒了赵远,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打开了装钱的箱子。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叠铜钱,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震岳叔,先停一下车。”赵远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