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渚予下 作品

97. 敬过往温柔不泯,敬今朝恩仇消磨……

那一日,隆冬大雪,天门山外,陵君花酒身披狐裘大氅早已重伤濒死,却仍旧为见一人最后一面赴约而来。


“你来了?”重楼无迹。


“嗯,你的约,我怎敢不来,又怎能不来?!!!”陵君花酒。


随后,重楼无迹与陵君花酒相视一笑。


“很好!这才是我重楼无迹所认识的陵君花酒啊!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够让我重楼无迹也甘愿认败的女人啊!”重楼无迹。


“还好,区区绝情,何足挂齿。承蒙厚爱,自当奉还!”


陵君花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抬眼凝望着台阶尽头天门入口处站着的那道熟悉身影,对自己充满了冷漠与嘲讽夹杂着一丝埋怨疏离的笑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悲情堵塞胸口惆怅万千。


然而却是五味杂陈无言以对,只能拼尽所有力气强忍一身伤痛,作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拾级而上。


“哈,陵君花酒啊!陵君花酒,你为你身后之人能够不惜一切视死如归,伤我,倒也是字字藏锋句句斧凿见血封喉毫不……留情呀!”


“待价而沽,只道寻常。本来无情,何必留情。”


“好一个‘待价而沽’,好一个‘只道寻常’,好一个‘本来无情’,好一个‘何必留情’,陵君花酒,你很好,很好。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我重楼无迹痴心妄想作茧自缚咎由自取自作多情呀!”


“你……”


“哈哈,枉我重楼无迹纵横天下不可一世,却偏偏逃不出区区一名柔弱女子的掌心,而今想来,着实可笑……”


“或许,你应该感激才是,这世上能够让我陵君花酒看中的人,可也不多,最多也就只有你一个吧……”


“呵,是吗?”


“难道不是吗?像我这样绝情残酷薄情寡性的人,当然要和像你这么痴情专一还这么傻,偏却又屹立巅峰不可一世的人物在一起,才能够显出我陵君花酒倾城欲绝才貌无双绝世不凡啊!”


“呵呵,呵,也是,也……对!无论再有千百怨言万种理由,终是我重楼无迹痴心太过爱错了人!”


重楼无迹被陵君花酒一语刺痛,痛彻心扉,再难忍受,遂毫不多情陡然转身,强忍心中悲怆兀自离去,“梵香寺里,梵花一朵,薄酒已备,我便不在此迎你了,你就自己随后而来吧!”


“我有酒……”


“不必了!今日咱们俩就别再饮你那寡淡无味老闷头的陵君酒了,不妨也试试我重楼无迹喜欢喝的酒是何滋味,此情,此景,不也正好合适吗?”


“呵呵,也好!也好!这一次,我陵君花酒便也听你一回!”


“嗯,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天门尽头,重楼无迹蓦地决然离去。


陵君花酒抬头不语,遥望着挚爱身影远去,只留下天门那空洞空白,仿佛心头也一般落寞悲凉。


她与他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曾经真实存在,而今却恐怕连尘埃飞絮,也将烟消云散,再也无处可寻。


纵使颤抖不停想要伸出手去紧握那一捧雪花,却也再难将心中最后残留的一点憧憬和温存融化。


她是如此,他又何尝不是!


“呵呵,事到如今,我竟然也还是狠不下心吗?陵君花酒,你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而究竟又在害怕些什么?”


陵君花酒怅然半晌,冷冷一握,虽然心中仍是万分踌躇眷恋不舍,却终于还是放选择了……放下。


任她手中那仍紧握不放的雪花绝望零落,也不后悔选择了无论是对她自己,也是对他,对整个兰泉剑陵来说,最痛彻心扉无可奈何深入骨髓的守护与寂寞。


“罢了!”


陵君花酒黯然冷笑,不再彷徨,强抑伤痛,顽强登临,一眼望穿百代秋水繁华,一览千载伯仲谈笑鸿儒!


古往今来,倾城之上更几人?抚今追昔,倾国之中更几城?


或问……


“匆匆岁月倾梦河,冉冉相思岂奈何?平生不爱不月夜,亘古销魂不欲绝。寥寥风霜,悠悠万事。陵君一笑,狂醉花酒。天荒地老,任我逍遥!”


梵香寺。


梵花龛庭,以佛龛之貌为庭,庭下摆放一方十界花案,案上供奉梵花一朵,是为佛门十方法界之象征,亦为天门轮回之证见——梵香花案。


今日,素来鲜有僧俗凡圣可步入其中参禅悟道的梵花龛庭,却迎来了两名非僧非俗非凡非圣的天门故人,亦是宿命纠缠累世情深的一对佛前怨侣。


蓦然。


庭外一人,缓缓步入,孤寂单薄的身影却坚韧不移,笑面桃花的容颜却铿锵如炬,幽幽顾盼,渺渺裙裾,虽则猎猎狂舞于乱雪寒风之中,却仍依稀可闻暗里酒香满溢,梦回把酒轻送那往日曾经。


“哈,陵君花酒,果然不凡,如此气态,莫怪莫怪,莫怪世间唯有这天门飘雪,可为你祛除那一身的病痛折磨,莫怪我重楼无迹睥睨众生,藐视一切,却也甘愿沉沦在你眼中,甘愿在你掌心认败……俯…首!!!”


陵君身畔酒味香囊轻摆飘荡,浮动暗香似陵君步履蹒跚,但却为乱雪狂风所掩去,丝毫不见陵君紧张慌乱。


然而……


却终抵不过心中惶恐悲伤,到底禁不住那往事翻涌凌乱,撕扯来回,回溯席卷,在眼底流露出的那一抹悲凉心碎,可幸而他竟似不曾感到有半点异样古怪。


“可纵使我重楼无迹如此对你,你陵君花酒却又是如何待我的?”


重楼无迹斜倚冷笑,句句嘲讽,声声质问,无不锥心刺骨,无不感人肺腑,“但即便是我为你放过了他们,即便是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中,你也不会为我有半点儿动容,是吗?


因为,你不是别人,你可是我重楼无迹所唯一最爱的女人陵君花酒啊!是吗?”


“是!”


陵君花酒轻抬冷眼,眼波凛冽,直抵重楼无迹心上软肋,犹似倒刺荆棘剔骨剜肉,教人说不出的残酷与温柔。


“你说的没错,你我之间,立场殊别,不相为谋,生死各命,不由自己,与其生生世世纠缠不休,何不彻底结束一刀两断,这样岂非对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好?”


“好吗?”重楼无眉目深情,无以言表,但此刻却更显颓落悲伤,“呵呵,或许的确对你们来说这样便已是最好不过,可对我重楼无迹来说,除了陵君花酒,一切都不重要,我也都不想要,你可明白吗?”


“我……明白!”陵君花酒。


“哦?你当真明白吗?不,你不明白,你永远也不可能明白,我重楼无迹对你的爱有多痛多深多重!甚至,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又怎么可能会明白呢!”


“或许吧,但事到如今,你该醒了,我也该醒了,我们都该醒了!这场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再继续做下去了,我们都必须让自己从这座牢笼里解脱出来,不是吗?”


“呵呵,牢笼?难道我的爱对你来说就只是‘牢笼’而已吗?”重楼无迹。


“是!对我是如此,对你又何尝不是呢?既然宿命如此安排,我们都别无选择,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取舍抉择,你不应该再为我沉沦,我也不可能再为你执着!”


陵君花酒步步靠近,步步沉着,却又步步怯懦,步步悔恨,可还是在重楼无迹对面冷漠深沉镇定自若地坐了下来。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重楼无迹听罢,抚掌大笑,“陵君酒,重楼花,累世情深,缘浅奈何?


难得今日这天门山上雪景甚美,何妨你我两人便再携手共赏这最后一回,也算是不负你我曾经相识一场,如此结局,虽有遗憾,也算值得,我重楼无迹即便输了,也仍是心甘情愿!”


“好,那我便再陪你这最后一回!”陵君花酒笑道。


“呵,那就让我先为你斟满三杯酒,然后,你也为我再添上三杯酒,我敬你,你敬我,这三杯酒敬完过后,咱们便谁也不欠谁,从此情债两清恩断爱绝!”重楼无迹不紧不慢,亦急亦缓,手似沉稳,心却惊惶,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好,就以这咱们彼此这三杯酒为敬,也以这杯酒斩断过往诀别今朝!”陵君花酒冷冷大笑道。


梵花龛庭下,天门飘雪中,重楼无迹,陵君花酒,彼此对饮三杯为敬,既敬过往温柔不泯,也敬今朝恩仇消磨!


“那便来吧!”重楼无迹端起金樽递到陵君花酒面前大声道。


“好!痛快!”陵君花酒抿酒笑道。


“再来!”


……


“再来!”


“现在该你了………”陵君花酒。


重楼无迹笑了笑,接过金樽,浅浅嗅了嗅那熟悉的味道气息,缓缓笑道:“果然呐!还是你的酒更好喝,也更醉人,但可惜也只此一回了!以后,重楼花便再也喝不到如此醉人的陵君酒了!”


“哈哈,不说了!是我多言了…”重楼无迹凄然一笑,端酒入喉,“总之,难得今日有佳人在侧,美酒当前,飞雪作伴,雅兴正好,必须得醉了才痛快,醉了……才够痛快,哈哈哈!喝,喝……”


此时,陵君花酒孱弱身躯已渐难支,可她却仍未露出一点马脚慌乱。


“来,再来……”


重楼无迹转眼便已喝下了第二樽陵君花酒亲手为他斟满的陵君酒。


“来,最后一樽…”


重楼无迹将金樽递给陵君花酒,只等陵君花酒斟满递回。


陵君花酒接过重楼无迹手上金樽,待提着酒壶往樽中倒酒时,她却突然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仿佛这最后一樽陵君酒,她是如何也倒不了了!


于是。


陵君花酒心念一转,便暂停了下来,抬起头看了看雪,半晌也未曾有何反应,似乎有些恍神了似的。


“怎么了?”重楼无迹道。


“没事,能陪我再淋这最后一场雪吗?”陵君花酒。


重楼无迹默然半晌,缓缓起身,牵着陵君花酒的手,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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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让这场雪见证我们之间最后的残情温暖吧。”


陵君花酒端着金樽,轻轻一笑,颔首道:“嗯,就让这场雪为我们之间的结束和了断作最后的道别吧。”


“把酒先放下吧,一会儿再饮也不迟!”重楼无迹突然轻轻握住了陵君花酒似乎已经有些冰冷的手背,一如从前仍深爱陵君花酒一般温和体贴地笑着说道。


“不了,就让我这么端着吧,让我再多感受一会儿它最后的美好和温暖,好吗?”陵君花酒。


重楼无迹想了想,点头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听你的便是,只要你觉得快乐满意,你想要怎样都好,我都喜欢,也都不会介意!”


随即,陵君花酒在重楼无迹的小心搀扶下,与重楼无迹一起走到了纷纷大雪中,仿佛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却奈何终抵不过那天意捉弄世事无常。


“还记得吗?那时,我就是从这天门山上的悬崖边跌落命悬一线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救了我,可却不等我醒来,你就已经不留下只言片语便不告而别。


那之后,我等了整整一甲子,才终于又等到了你的出现。


你知道,那段岁月对我来说有多难熬有多苦吗?”


“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因为,我其实从来就没有真得离开过呀!只是那时尚还有很多事情和谜题,我都还没能弄清楚没解开,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去见你!


如果我的出现只能带给你痛苦和伤害,那我宁愿永远也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知道吗?”


陵君花酒噗嗤一笑,轻轻摸着重楼无迹的额头,眼底不知深藏着多少心事,眷恋不舍地轻抚了许久,都似乎意犹未尽不愿放手,“呵呵,突然觉得你好傻,而我也和你一样傻,明明彼此相知彼此相爱生死相许,为什么却仍是要被命运如此安排呢!”


重楼无迹怔住,轻声道:“事已至此,叹息何用,不妨……”


“别说了,这最后一樽陵君酒……”陵君花酒不等重楼无迹开口,便将手上金樽突然向重楼无迹递了过去,但她却似乎早已用尽了所有力气,“我敬你,就当是饯别旧梦,就当是饯别昨日种种,愿君来日更多珍……珍重。”


愕然!


“砰”然一声,陵君花酒手上金樽突然碎裂惊爆,樽中酒及金樽碎片顿时飞溅满地,将重楼无迹脸庞身上溅满酒渍,更划出数不清的血痕伤口淋漓浸透。


“陵……陵君!没……没事,什么都不必说,我都听你说,以后我都听你说,以后你想说什么我都依你,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没事的……”


“抱……抱歉!我恐怕已经没有时间再跟你……你……再……痛饮……………再醉一回了!!!”


陵君花酒眼泪流下,语声犹在,却已骤然阖眼,悲伤笑容,顿失人间,绝美颜容,颓然垂落。


重楼无迹瞬间失魂,当场怔在原地,任凭陵君花酒倒落在他怀中,他也好像彻底丧失了所有知觉,“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谁能告诉我,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啊!”


“阿弥陀佛!施主,请节哀!”此时,梵花龛庭外,梵香寺方丈突然现身,“施主可还记得,当初你来寺中逼问老衲之时,老衲因何不愿告知你所有真相?事至如今,一切悔之晚矣!”


“哈哈哈,哈哈哈,对,怪我,怪我,都怪我……”重楼无迹抱着陵君花酒尸身,想要离开梵花龛庭天门山,“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但现在她既已不在,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我重楼无迹都不会放过!”


“施主,请留步!”方丈突然深深一揖,沉声一喝,梵香寺僧众随即便将重楼无迹及整个梵花龛庭重重包围,“施主此刻痛失挚爱的悲愤之情,老衲理解,但请恕老衲现在不能纵放施主离去再造杀业!”


“让开!”重楼无迹一振雄威,怒卷风雪,在场众人无不惊惧退避,“我重楼无迹要走的路,谁也拦不住!我重楼无迹要杀的人,谁也救不了!再有阻拦者,莫怪我重楼无迹不念旧情痛开杀戒!”


“阿弥陀佛,既然施主去意已决,老衲也不便强留,便让老衲领教施主高招,施主若胜了,天门山梵香寺便任凭施主去留,不知施主以为意下如何?”方丈。


“好,那本座便领教领教方丈绝学,胜者自便,败者无怨!”重楼无迹一手紧抱着陵君花酒,一手抖落重楼古剑剑身飘雪,俨然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


可就在此时,天门山上,却忽然飘落漫天飞血,所有人都不知如此异象因何而生,又为何会在此刻突然发生。


但重楼无迹明白,只有方丈知晓一切,或许,方丈也会知道该如何救回陵君花酒。因此,重楼无迹心中也不禁突生疑问,却又茫然不解,只怀抱着或许是上苍施舍怜悯,给予他和她的最后一丝奢望与幻想!


可重楼无迹心中却也明白,这一切故事、秘密、异象与惊变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却也唯有一战过后方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