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山 作品

15. 茫茫更向茫茫行

“我不怕。”


“莫要勉强自己。”


虞秀和心中有思量,摇摇头。


“昭姐姐,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低眉软下肩,“你在找人,我们在山下看见的画中人。”


她点到即止,水一样的眼眸显出波涛,无端多了锋利。


卫昭心头一跳。


“阿和,你早就知道。”


卫昭喉咙发紧,滞涩如大地开裂,她撬开口,榨出这么句干巴巴的话。


“看得见渊平风静,看不见底下暗流涌动,现在的修真界便是如此。”


“啪嗒!”


疾风忽起,卧房窗户被甩上,桌案上的两根烛火欹斜,两人神色也明明灭灭。


“昭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姐,”虞秀和仰头,一躲不躲,眼底情绪全然袒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可是与其等浪起船沉,不如去做搅浑水的人。”


“姐姐,我不会害你。所以也请你相信,”她直起身,“你不会连累到我。商人重利轻情,说不定情况一有变,我早就跑了。”


虞秀和笑起来,方才的老成乍现恍若风过无影。


“阿和,我信你。”


两拳相碰,少年意气,系马高楼。


卫昭眼睛异样地亮,比日光炫目。


下山自然不比上山,没有灵舟,只能腿儿着。


好容易到了山脚处,他们三个席地而坐,只有江恕之还维持最后的倔强,掏出蒲团垫着。


“那命牌如何了?”


“很奇怪,”卫昭亮出命牌,白光聚成一点,就在正中。“她似乎……就在中州?”


卫昭歪歪命牌,那点也跟着晃了晃,向西偏了分毫。


“先向西走吧,”卫昭顿顿,“只是辛苦你们两个同我奔波了。”


“以往都在家中苦面对案,这还是我头一次出来看看五州风光。”


虞秀和边以手扇风边道。


她把传音牌压在了储物囊最底层,不愿去想此时的虞家,只想随一回心。


江恕之一路无言,唇角抽动,一道声音截断他的思绪。


“卫昭!等一等!”


火红身影自山顶滑下,转瞬间便到了三人面前。


“路师姐!”


卫昭跟虞秀和连忙起身,前者偷偷将命牌揣进袖里。


“我刚回弟子居,便发现你的铺盖衣物不见了。”


路珣胸膛起伏,平日一丝不苟打理上去的鬓发垂落几绺,缠绕在肩。


“一问守山长老,才知你今日便要离开。我来给你送这个。”


路珣抬手,一柄剑凭空出现。


正是灵器室那把。


“师姐——”卫昭失声,心头热流细细密密直往上爬,顶得眼睛酸涩,泪水盈眶,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她张开臂膊环抱住路珣,惊觉对方冰冷的外表下,有一团微弱的火苗。


“好了。”路珣失笑,嘴角一高一低,似乎不习惯与人这般亲密。她蜻蜓点水般拍了下卫昭,转瞬即逝。


“与你帮我的相比,这些并不算什么。”凉若玉石的声音染了几分暖意,茸茸响在卫昭耳畔。


卫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阿娘不知所踪许久,她面上不显,孤身闯荡成日提防,不怕明枪暗箭,却难以承受不期而遇的善意。


“这剑真好看!有名字么?”


“等你取一个。”


“那……就叫青柳吧!”


“路师姐,但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卫昭紧紧握住那把剑,青绿冷色,入手却温热。


“好,有这话就够了。天地悠悠,不死会相逢,收收眼泪。”路珣曲指敲了下卫昭的头。


“一路平安。”


卫昭他们走出好远,山体轮廓都模糊不清,却还能看见一点红色。


天际微红,夕阳趴在山腰,慢腾腾往下挪。


卫昭在中州转圈半月了。


那点忽东忽西,忽静忽动。


“长辈腿脚不错,颇为好动。”江恕之也不急,还有心思调侃。


“咱们找家客栈投宿吧。”卫昭并不看他。


不知哪儿开罪了他,江恕之这半月不是跟哑了一般,便是不咸不淡呛她几句。


像是吃鱼时卡住的细刺,不痛,但是细微而麻烦。


卫昭索性不理。


“这不是咱们资质测试那会儿来的寺庙吗?”


他们前方再进十几米便是那山,山顶金光闪闪,黄昏时分便上了灯烛,映得树体透亮,其上的月亮反而黯淡下来。


卫昭转过身来,不远处灯影重重破开昏黑,微风依稀吹来人声,狗吠声。


“正是,也算巧了。昭姐姐,最近的客栈也得三五里地远,倒不如去前方城镇上借宿。”


“好。”卫昭点头不再说话,看向江恕之。


对方轻笑,抬脚便走。


日晒风吹,落下的秋叶干脆,一脚下去便粉身碎骨,行路间“咔嚓”声不绝于耳。


“叩——”卫昭把剑收进储物囊,走近一处不小的院落,上前敲门。


“是谁啊?”才一下,立刻颤巍巍响起道男声,脚步声渐渐靠近铁门。


“老人家,我三人是明山宗的修士,此番下山除魔途径此地,可否在您家借住一晚?”


铁门吱吱吱呀地慢慢向外打开,露出一张不算年轻的面容,五十上下,头顶块青方巾,上身淡褐对襟短褂,下套黑色宽腰长裤。


木雕似的眼睛转了圈:“三位稍等,容我通禀。”


铁门又慢悠悠合上。


卫昭正跟江恕之大眼瞪小眼,“嘭——”一声,铁门大开,带起的风撩动江恕之的发,他依旧拿发带松松垮垮地束发。


芙蕖香气若有似无,卫昭移开眼,江恕之轻轻冷笑一声。


“哎呀呀!三位贵客远道而来,府内下人不懂规矩,竟又教三位在外等这好一会子。里边请!里边请!”


一个肥嘟嘟的身影异常灵活地闪出来,他一拍那先前来开门之人的头:“还不快请仙师恕罪!”


“仙师——”那人作势就要下跪,卫昭哪见过这阵仗,忙把他扶起来:“老人家何必如此,我三人感谢府上还来不及,好端端又何谈罪呢?”


“多谢仙师宽宏大量!还不退下!”带头者撩起袖子擦擦额上的汗珠,拽开那人,又连连作势请卫昭三人进去。


穿过曲曲回廊,又绕过花园,再过了两道门,这才进了正厅。


厅堂两侧是雕花屏风,正墙挂一幅青绿山水画,


“三位远道而来,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男子身套玄色锦袍,一张肥而白的脸,眼睛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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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在肉里,一眼看过去,只能注意到遮去半张脸的花白胡子。


虽已是初秋,他此刻仍手摇折扇。


“先生客气了,您是长辈。我叫卫昭,您叫我小卫就行。这是虞秀和,江恕之。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卫昭扬手,二人也略略点头。


“好,好,”男子似乎松了口气,挺直的上身塌了下来,“我是张松生。”


细细长长的口子闪过一道光:“几位可曾用膳,若不曾,我现下便令膳房摆上。”


“张先生不必破费了,”虞秀和含笑道,“我们已用过饭,只是想叨扰您寻一个宿处。”


“哎,成!老李!”


他招手,屏风后闪出一个细高个短须中年男子:“带几个人把客房收拾出来。”


不消片刻,一名高挑女子便上前来:“老爷,已打点好了。”


“张先生,那我们先去客卧了。”卫昭起身拱手。


“各位好生歇着,有何事直接吩咐便是。”张松生起身,目送三人身影离开,长舒一口气。


那女子提一盏灯,带他们又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处连廊,对面三间屋子亮着,明光从窗里透出来。


“三位贵客,请安置吧。”她始终低着头。


“多谢姐姐带路。”


虞秀和笑着扶起她,“不敢当,不敢当。”她的头却更低了。


“昭姐姐,那我先进去了。”虞秀和耸肩,推开中间那扇门进去了。


卫昭轻轻皱眉,却也没说什么,随便推开一扇门进去了。


过分豪奢了些。


一串落地灯由房门通向的床榻,二者间隔一扇花鸟屏风,卫昭看不出什么料子,轻轻捻了捻,软凉丝滑。


窗边置一案,案上摆一盏琉璃灯,晶莹剔透,五色流光。


卫昭一盏盏吹熄了灯,掀开被褥躺进去。


床榻厚实绵软,卫昭像是躺在云端。她睡不习惯,翻来覆去许久才阖眼。


“呜……呜呜……”


冒着寒气的冰花迅速生长,从庭院爬进卫昭屋子里。月色下,一道晶亮沿床腿上榻,伸进被褥里。


卫昭如同坠入冰窟,周遭黑暗,一时动不得说不得。


她虽思绪昏沉,心下却并不慌乱。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一点点亮起光晕,一道曼妙身影从光里僵直飘出来。


她慢慢靠近卫昭,在两三米远处停下。


是名青衣女子,乌发披散顺肩而下,面容清丽,眼珠如墨,眼白如清水。


那双眼里淌下两行红艳艳的泪水,黑洞洞的嘴一开一合。


“轰——”


惊雷炸过,卫昭看得分明。


那嘴空荡荡,舌头齐根断掉!


女人呜呜咽咽,侧转过头,两手指向身后。


“救……救……”她声音嘶哑,声带像粗粝的老树皮。


无端地,卫昭并不害怕,甚至想上前去,无奈自己动弹不得。


一道细长金光甩过,不偏不倚砸在女子身上,她却恍若无觉,在原地冲卫昭跪下磕头。


没有声音,一下下敲在卫昭心头。


那女子身形像雾气一样消散开。


“救……”


这个字却烙在卫昭心头。


她惊醒坐起来,被褥一片冰凉。


昏冥之中一片淅沥声,秋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