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桉 作品

14. 女鬼

塔拉莎带着泣音的话语回荡在整个房间里,原本婉转清甜的嗓音在此时却被泪水弄得苦涩。


一字一句的阐述像罗网一样将她紧紧扣住。


安静得落针可闻的空间里,那丝涩痛显得更加明显。


梅里特下意识眉头紧锁,但这都被挡在面具后,被那张泛着冰冷光泽的银面具的加持下,显得他更加不近人情、冷酷淡漠。


注意到灼人的视线,想到还要将那件事叙述完整,塔拉莎头一次有些烦躁,明知道让那人看到她的微表情的效果是最好的,但她却一点都不想再装了。


众所周知的事情,还要她再说一遍吗?


她头一次放下以愚弄他人来取乐的热衷戏码,将头又往里偏了几分,一头浓密长卷发将那张小脸彻底遮住,低垂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琢磨不出的味道,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而她此时的举动在另一人眼中看来十分正常,不想对着陌生人谈及之前的伤心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像小孩子受委屈时下意识的倔强。更何况这是她的家务事,一下子全部摊开摆放在他人面前,是个人都会难以启齿。


他很理解,没有立刻催她继续,而是给她缓冲的时间。


“后来母亲去世,没有人敢挑战父亲的权威,来打碎这扇窗户,它因此安宁了几个星期,父亲也一直没有打开过它。直到母亲去世的第三个星期,父亲打开了那扇窗户,噩梦降临了。”她突然转过头来,眼尾的红意触目惊心,“那天晚上,一个身穿红裙的女鬼在窗前飘过,吓坏了父亲和在场的客人,侍卫赶上来的时候,那扇窗户又碎在众人眼前。我听城堡里的年纪稍大的夫人们说,那是母亲的魂灵还在庄园外飘荡,她无法忍受有人在她死后违背她的意愿,没有人出手,于是她决定和从前一样,亲自动手。”


最后那四个字,她一字一顿,句句泣血。


一滴清泪从那汪雾气蒙蒙的湖中溢出,飞快隐入裙摆。


梅里特挺直腰背,在这个科学意识不断攀登,教会权力被驱逐到中心权力之外的时代,他身为执掌审判权的治安官,早就不相信什么鬼魂霍乱这一类说辞。


他不信神谕鬼辞,不信神能主持公正维持正义,不行鬼能肆意收割他人的性命,他只信手中的剑和真理。


从前他受理的案件很多,见过的人也多,质疑辱骂他的人在祈求神明审判他,祈祷神降下神罚让他获罪,歌颂赞扬他的人也在向神祷告,希望神能给他恩赐,对于这些,他从来不予理会。


倘若神真的存在,那怎么可能听不到信徒的诉求和祈愿,倘若神真的慈悲心肠,又怎么能忍心不满足他们的愿望和希冀。


每每听到这些诅咒和祷告,他总是忍不住轻笑,想让他接受惩罚的人遍地都是,但他也不缺乏为他祈祷的人,倘若神真的存在,那祂应该听谁的呢?


难道是把他分成两半,一半接受惩罚,一半享受福泽?


那也太好笑了。


神明不能帮助他查找真相,不能抓获真凶。


只有真理和手中的剑可以。


他眯了眯眼睛,肩膀打开往后靠,像一只舒展身体的野兽,时刻紧绷的唇角放松,勾出一个笑容:“塔拉莎小姐,我从来不信这种言论,比起夫人死后回魂,我更相信是有人刻意假扮。”


塔拉莎刚要眨眼的动作一顿,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惊讶。


二十多年前科学至上思潮备受推崇,无数新兴科学家推崇真理至上,抨击教会,教会由此衰弱,逐渐推出政治中心。但人们被教会思想统治已久,科学的不断推进和扩散教学也无法阻止人们心中对神的依赖。


教会虽然衰弱,但思想依旧在传播。教堂在全国广泛建造,虽然没有数十年前的规模之大,但其影响力不容小觑。


王国里信神的的人依旧占大多数,贵族更是神最忠实的信徒。他们一边学习科学,一边信仰神明,每周六的礼拜仪式几乎是贵族的必走的程序。


贵族尚且如此,更何况平民呢?他们连饭都吃不起,工厂的劳作让他们疲惫,冷硬的面包让他们饥肠辘辘,当生存都变得沉重艰难,更何况去谈高等教育中的科学知识。日复一日的贫穷和劳作,让他们急需寻找一个心灵寄托来慰问自己,科学太遥远了,那是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高层知识,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早已渗透进骨髓中的意识——向神倾诉他们的苦难,祈祷神的救赎。


祈祷,是世界上最低成本的安慰和最大效益的欺骗。


也是最容易奏效的。


塔拉莎自出生起,她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虔诚地信仰神,每个星期六的礼拜她一次都没有落下过,即使她不信。


每周六,她都会坐在教堂里的长椅上,站在正前方的神父捧着神谕为他们讲解,歌颂神明的仁慈和大爱。


在周围所有人端坐在长椅上闭着双眼聆听神的低语,塔拉莎百无聊赖,在一片神圣中睁开一只眼睛向外观察,仰头看向那座冰冷的高高在上的神像,神像圣洁无瑕,阳光透过窗子钻进来,将整个教堂照得格外明亮,为瓷白的神像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少了几分冷漠,将那双俯视众生的眼眸衬得更加慈悲。


圣书中写道,人是不能直视神的,那是在藐视神的权威,如果有人这样做,神将不会庇佑他们。


面庞尚且稚嫩的塔拉莎毫无畏惧,在众多紧闭的眼皮、充满希冀的低语中,那双绿色眼眸悄然睁开,滴溜溜地转,最后直直地看向祂那充满悲悯的双目。


如果神真的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抛弃她,那神又怎么算得上是真的悲悯呢?


这些想法被绝大多数人认为是疯狂的,是无知的,根深蒂固的老贵族更是认为其大逆不道,他们将那些不信神的所谓科学家称为反叛者,认为他们是被神抛弃的无知群众,塔拉莎敏锐地察觉到父亲对科学的厌恶,她便将这些想法藏得滴水不漏,甚至比一般的信徒更加虔诚。


这还是第一个人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承认他不信神。


塔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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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借着朦胧的水光观察他,面上一脸惊恐,像是被他的大逆不道言论吓到,原本眯着的眼睛唰的一下瞪大了,显得格外圆润。


梅里特手肘杵着扶手,撑着下巴,目光划过那双圆溜溜的眼眸,嘴角微微抬起又立刻收回:“鬼神这种东西又没有科学依据,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不是事事如人愿,又怎么会有冤案,那还要治安官有什么用呢。”


在教堂待久了,那些辩驳言论塔拉莎张口就来。


只见她眼眸一凌,一副很生气的模样:“那怎么能混为一谈?世间的人那么多,每个人的祈祷都不一样,要是每个愿望都实现的话,那不是乱套了嘛。”


梅里特看她那副中毒颇深的样子,先前的经验让他知道越聊下去只会吵起来,这样只会浪费时间,于是不想与她争辩,摆摆手示意暂停这个话题。


他点点头,将话题重新拨回正轨:“好,塔拉莎小姐,那,女鬼出现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既然出现这种事,布莱克公爵为什么不换个房间做书房,而是依旧选择在这个······”


他罕见地顿住,不是方才对达利安的刻意羞辱,而是一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思索。


塔拉莎的眼睛正牢牢盯着他,眉头紧皱,像是对他的思想很不满意。


他下意识皱起眉,接上刚刚的尾音:“······闹鬼的屋子。”


还鬼使神差地刻意了加重前两个字的读音和停顿。


话音刚落,梅里特眼尾向下一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靠在沙发上肩膀骤然紧绷,原先坚信的真理在短短几句话中被毁得渣都不剩,刚刚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信神,这才过了多久,这副不信神的唇舌就吐出“闹鬼”这两个字。


他想,她又对他下毒了吗?


难道是刚刚的审问流程进行得太过顺利,她又趁机动手了吗?


可他和她隔着几米的距离,又时刻保持警惕,她哪里来的时机下手吗?


他坐直身体,又恢复以前正襟危坐时的样子,背挺得笔直。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猛烈到让人说出完全违背自己心智的话。


梅里特在脑海里将她想象成一个擅长用毒蛊惑人心的女巫,眼中的怀疑几乎毫不掩饰。


塔拉莎下意识蹙眉,一时搞不清楚这人的动机。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一会附和她,一会提防她。


难道是治安官的多疑病发作了吗?


塔拉莎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酝酿被那人打断的情绪,原先铺垫好的泪水和情节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反神论一刀搅碎,现在又转回话题,害得她要重新铺垫。


辛好她经验丰富,在眼眶里蓄着的泪水还没有干涸。


她垂眸,眼睫一碰,饱满晶莹的泪珠瞬间滚落,配着脸上的害怕和愤怒,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梅里特移开双眼,想着,他或许也该看看医生了。


老是中毒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