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寒酥 作品

47. 不曾怀疑

谧月东升,夏夜的天泛着湛蓝,洒落一地月色。


秋杏身子还未彻底痊愈,用过药后很快便又睡了过去,独留姜泠一人站在外殿,望月沉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女精致的侧颜在盐白月光下泛着浅淡光华,描出一道婉约瑰丽的线条。


银山刚踏入之兰阁,瞧见的便是这副活灵活现的月下美人图,美人身姿姽婳,神容艳绝,让他不自觉慢下了步子,流连欣赏。


听见动静,姜泠转头看去,就见身着赭色常侍服的银山站在不远处愣神。


“站着干什么?过来说话。”她道。


银山回过神来,赶忙上前走到她身旁,却是垂下头不敢再看眼前人。


“怎么去了这般久?”


之兰阁到太医署不过一刻钟的路途,银山却去了整整大半个时辰。银山并非贪玩之人,只能说明岳真并未回太医署,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果然,正这般想着,就听银山低声说道:“禀女郎,奴一路跟着岳太医,起先确实是回了太医署,但奴在太医署外等了半刻钟后,就见岳太医又走了出来,一路跟去却是去了玉堂宫。奴在玉堂宫外候了许久都没见着岳太医出来,怕女郎等急了,便先行回来禀报。”


玉堂宫?


这个时辰了,岳真不回太医署又去玉堂宫做什么?裴敛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今晚岳真来给秋杏看脉,却对秋杏突然痊愈一事没有丝毫惊讶,好似此事本该如此。可当她出言试探将此药方公诸于世时,岳真却又推辞不决。


他的反应矛盾怪异,事关秋杏,她心存戒备,这才命银山跟上前去,看看能发现些什么。


却没想到岳真去了玉堂宫,难道此事与裴敛有何关联?可裴敛应当不会对一介侍女上心才对。


银山说罢抬首望向北面高阁,神色略显复杂:“女郎,难道王爷又病发了不成?”


他想得没那般深沉,只想着都这个时辰了,若非有要紧事,岳真何故要去玉堂宫?


姜泠略一沉吟,不答反问:“你跟着去太医署的时候,可有见着玉堂宫中之人去往太医署传唤?”


“奴并未瞧见,岳太医回太医署放下药箱后,是自己去的玉堂宫。”


话出口,银山顿时反应过来。


岳真倘若是去玉堂宫为裴敛看病,为何不见玉堂宫之人传唤,又不带药箱?


显见岳真去玉堂宫根本不是为了看病。


银山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面前少女却是眉头紧攥,神色凝重。


海棠花期将尽,清风起,吹落几朵残红,不偏不倚落在了姜冷肩头。


可她丝毫未觉,目光怔松地看着脚下,似在沉思着什么。


半晌沉默过后,她轻叹一声,闭眼道:“王爷应当无恙,岳真去玉堂宫是为别的事。你自去歇着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与她肩头残花近在咫尺的手掌顿住,而后紧缩成拳,藏回赭色衣袖之中。


少年慌忙颔首,随后快步离去。


翌日,晨熹在声声鸟鸣中划破寂夜。


今日天高无云,金阳灿灿,姜冷换上了官服,一如既往等候在天极殿外。


朝会还未结束,天极殿内众人还在高声阔论家国大事,姜泠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昨日裴敛说要将袁翼一党彻底拔除,但今日早朝依旧云淡风轻,想来此事也非一朝一夕能成。即便有了证据也非万全之策,以裴敛的性子,应当会蛰伏静候,一击必中。


待袁翼落马,裴敛登基便是势在必行,待那时就是她自由之日。


思及此,温润皙白的面颊上浮现几缕笑意。


不多时,朝会结束,她退至白玉阶下,垂首避开众官员。待天极殿内再无旁人,她才进殿伺候。


走过半数白玉阶,还未瞧见殿中情景,姜泠就听殿中传来阵阵低咳声,尽管能感受到声音主人已极其克制压抑,但依旧传入了她耳中。


不是说裴敛已大好了吗?可听他咳嗽,也不像是已经无事的模样,昨日她来时没太在意,现下才想起,昨日裴敛似也咳过几声。


思忖之间,她已走至殿门前,


此时不过刚至巳时,初阳斜斜地打在东面窗牖上,透过精致华贵的轻纱雕格,为坐在金龙长案后的人,披上了一层鹅黄色的薄雾。


姜冷记得往日不论何时,哪怕天极殿中只有她与他二人,裴敛都坐得极为端正,身姿笔挺,如破势之竹,青葱玉立。


可今日案后之人身形佝偻,一手撑头,一手抵唇,全无往日半点健朗风姿。


直到此时,姜泠才稍许体会到宫中前些时日所传的淮王突发要命恶疾的几分真实。


可究竟是怎样的病症,能将裴敛这样强劲健朗之人折磨成这样?


她在殿外停了步,看着眉头紧蹙的朱言站在他身侧为他顺气。


殿中人很快察觉到她的存在,陡然投来凌厉目光,却在看清她的脸后,再次松缓下来。


咳声到底是止住了,但姜泠看得出是裴敛有意克制。


裴敛坐直身,挥手屏退朱言,恢复如常,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让姜泠怀疑方才所见是否为真。


“来了。”可一开口,声音却依旧沙哑。


方才裴敛的模样显然是有意遮掩,姜泠自然顺势假装没听见,走到殿中行了一礼,问道:“王爷昨日允臣之事,现下可能兑现了?”


“不急,”裴敛埋头看着折子,“本王已经让朱言去安排了,晚些时候来接你。”


姜泠点点头,安安静静跪坐下去,为裴敛研墨。


又是一日事忙,陪同裴敛用过午膳后已近申时,姜泠等得心急,却不敢催促。


察觉到她目光不时瞟向远处滴漏,裴敛终于开口:“本王听说你那侍女身子痊愈了?”


他视线不离折子,声音淡然清冷。


研墨的手顿了一息,姜泠侧头看他,心道昨夜岳真果然是去与裴敛禀报了。可裴敛为何对一个侍女如此关注?


鸦青色的睫羽遮挡了裴敛的眸光,她分不清他的情绪。若非她知晓昨夜岳真的动向,应当也只会认为裴敛不过是随口一问。


她面不改色,点头道:“岳太医医术高明,研制出了解药,才能让臣的侍女躲过此劫。”


放下手中松烟墨锭,她后退半步,竟是敛袖朝着裴敛行了叩拜大礼:“此事亦要多谢王爷,若非王爷开恩,秋杏定然得不到岳太医的救治。”


她伏跪在地上,并未急着起身。


这一礼是她替秋杏还的,无论裴敛究竟为何对秋杏解毒一事记挂在心,但他能让岳真救治秋杏,实算得上是一份恩情。


满室宁静,姜泠耳边只余头顶传来的浅淡绵长的呼吸声。


裴敛看着恭谨跪地的少女,双肩单薄如蝶翼,竟是如此瘦小的一团。


良久过后,他才轻启薄唇,问道:“你一点都不曾怀疑过本王吗?”


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和除了他自己无人可察的愉悦。


姜泠直起身,顿了须臾反问道:“王爷何出此言?”


“之兰阁事发当日,本王的义妹不是与你说此事是本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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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吗?忘了?”


裴敛微微挑眉,神情轻松,全然没有被人怀疑该有的愤懑。


那日苏觅云的暗示和讽刺,瞬间在姜泠脑中响起。


她闭了闭眼,清散脑中杂念,而后直视向面前那双深眸,粲然一笑:“倘若此事当真是王爷默许,昨日又为何要告诉我幕后主使是太尉袁翼?”


“兴许,”裴敛指尖在案上叩了两声,眸色戏谑,有些不正经地说道,“本王是想嫁祸于旁人,推卸罪责,好让你继续为本王效力呢?”


姜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别的不说,裴敛对自己的认知倒是公正,换做之前,裴敛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丝毫不意外。


可偏偏这段时日,她对裴敛多了那么几分了解。


因而她摇摇头,眨了眨那双清灵通透的眸子,缓缓说道:“王爷见经识经,但臣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草包,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分得清谁想害臣,谁又在保护臣。”


淡粉色的唇瓣在裴敛眼前张张合合,吞吐幽兰,让裴敛情不自禁倾身上前:“保护?那你说说看,谁在保护你,又是如何保护你的?”


若是往常,姜泠定会不着痕迹地躲开裴敛的靠近,可今日她却不想躲,迎着那道探寻含笑的目光,朗声道:“保护臣的人,不就是王爷吗?”


叩案的清脆响声戛然而止,所有的戏谑揶揄霎时从他眼中褪去。


倒不是惊讶这个答案,相反,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听到姜泠说出这话,竟是这种感觉。


好似心底沉积已久的坚冰终于迎来一线暖光,融化、积蓄、汹涌,而后决堤到一发不可收拾。


不等他反应过来,面前少女便在他炙热的眸光中再度开口:“王爷让臣来天极殿伺候,让臣与王爷用过三餐才能回之兰阁,将臣日日放在眼皮底下,不正是想保护臣吗?若非如此,之兰阁中毒之人,怎会只有秋杏一人?”


他知她通透,但现下听她这般说,仍是不禁开怀一笑,可那笑却再度扯着肺腑,逼出一阵沉沉的咳嗽。


他强忍着胸腔中的燥热与不适,凝着她,平复声线道:“倒是不傻。”


“自是不傻,”姜泠眉梢微扬,一字一句道,“就算臣没看明白这些事,便从最简单的道理来看,对王爷而言,臣如今活着比死了更有用,不是吗?王爷与臣有约在前,自是会护着臣,而非七弯八绕地来要臣的命。王爷讲信义,臣也自当竭尽全力相助王爷。”


刹那间,裴敛唇边笑意如同风沙过境,无影无踪。


她竟觉得,他做这些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那可笑的约定?


仿佛被人在心口重重锤了一拳,铺天盖地的咳意袭来,他再也抑制不住,硬生生咳弯了腰。


姜泠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声比一声咳得厉害的裴敛,心道方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又这样了?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刺激到他了?


可她所说句句属实,更是在向他示好,并无什么不妥啊?


但眼前人咳得几乎快要背过气去,容不得她想那么多,赶忙倒了杯净水递上前,犹豫一瞬,抬手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轻声问道:“可要臣去传太医令来瞧瞧?”


后背隔着单薄衣料传来的温热,让裴敛倏尔一怔。


“不必。”他猛灌一口凉水,强压下胸腔中的不适,找回君王气度,冷冷道。


姜泠愣愣接过茶杯,心中正奇怪着,就见殿外快步走来一人。


所有疑惑当即被抛之脑后,她起身朝着来人急切问道:“朱常侍可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