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或许是文字给予了付媛新生,亦成就了付媛。


她以鬼怪喻洪灾,百鬼涌入孤村,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凡是个关心时事的人都能看得出,她执笔的用意。


付媛并没想过这些事能引起朝廷的重视,只是希望唤醒人内心深处的良知。


写这本话本用时极短,毕竟是付媛熟悉的题材与手法,并不需要她多费心神去从单阎身上取经。


她看着单阎傻笑,嘴里嘟囔“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嘴角却不知为何随着他一同扬起。


“夫人不也笑了?”单阎轻轻掐了把付媛的脸。


什么心魔,什么庇佑,这些话都太沉重了。


他并不想讲这些话说出口,更不想以此在付媛面前邀功。


更何况,她能够站起来,直面自己过去的人生,开始反抗付老爷,多半靠的是她自己,他又怎敢要赏。


自豪与欣慰在单阎心头滋长,仿佛这样就能遮盖从前的那些伤疤,将过去两人间的嫌隙用爱意填补。


很快,单阎嘴角的笑意又渐渐压了下来。


叶双双的死,他已顺藤摸瓜查到了裴俅身上。


可付媛如今已为付老爷一事心情不佳了,若是将此事告知,岂非让她雪上加霜?


原本还随着单阎嬉笑的付媛,敏锐地察觉到他眼里的失意,伸着食指点了点单阎的脸颊,“怎么了?可是为了公务烦闷?”


单阎看了付媛一眼,弓起的腰杆恍地伸直。他握着她的手,又问:“夫人既然替为夫办了事,为夫同样也应该为夫人做些什么。”


“这话有些熟悉。”付媛扯着一边的眉毛逗他,单阎却没有要同她开玩笑的意思。


“好吧,”付媛只好作罢,却在佯装正襟危坐地那一刻愣住了。像是天光瞬间投入了她的躯壳,一支箭贯穿了她的脑门似的,她怔了半晌才张了张嘴:


“夫君有话想跟我说?”


单阎一门心思想要蒙混过关,只是摇摇头,朝她一笑,想着如何搪塞过去。


可付媛完全没有理会单阎打哈哈的话语,直愣愣的看着他,“双双的死,有头绪了?”


单阎知道自己瞒不过,也只好无奈地垂下脑袋笑笑,又牵过付媛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直到感觉自己的掌心沁出热汗,才酝酿出个好歹来。


“跟裴俅有关,只是......”


还没等单阎把话说完,付媛便立刻支起身,又猛地被单阎拽了回来。


付媛转了转被他拗得有些疼的手,甚至顾不上手上一圈的猩红,直勾勾地质问单阎:“为何拦着我?”


近日公务繁杂,单阎一件接一件的做,却还是忙的焦头烂额。与裴俅在商会的较量本已让他心力交瘁,南下巡查的官员也已到达了扬州城,今日他也是以身子抱恙为由推脱了酒席。


他并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些周旋,更不喜欢为了官职去巴结视察的官员。更何况那指不定就是个圈套,他也省得淌这趟浑水了。


他如今满脑子都充斥着令人身心俱疲的官场暗涌,有耐心能静下来哄着付媛已是难得。如今付媛冒冒失失地便想要夺门而出,去找裴俅算账,只怕会打草惊蛇。


“夫人,”单阎宁了宁心神,压抑着胸口那团焦躁不安的火气,将付媛的手拉到面前来,替她揉搓手腕上那一圈红印,“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已是不易,更何况如今还要放低了姿态稳住付媛,既不能让她打草惊蛇,又不想叫她伤心过度。


付媛的热泪早已在脸上横淌,她知道单阎忙于公务,或许脾气是会差一些,可鼻头一酸,那眼泪便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明明已经替他着想,想要体贴他,让他安心地处理公务,自己那些家事便不必告知他了。可他那句“冷静”一出,付媛便更加觉着委屈。


难道她为他做的一切他都看不到吗?


单阎看着付媛流泪,泣不成声,只有呜咽,心里更是揪着,焦急万分,于是有些慌不择言:“好了,不要再哭了。为夫已经很烦了。”


付媛怔了怔,胸口发怵,只觉着眼前发白,快要喘不上气了。


死的人是她从小到大最忠心的丫鬟,正如她亲姐妹一般重要,难道他不觉得自己要求她不哭是一件极其过分的事吗?


“好啊,你终于说出口了吗?你果然还是会嫌我烦对吗?”付媛甩开了单阎的手,疼痛更是催化了她的眼泪。她的视线已经被泪水完全占据,人在气头上也不晓得什么嘴下留情,她像是蜷缩成一团的刺猬,恨不得将尖锐全部对准了单阎。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说甚么无用的挽留话了,我不需要你自作多情的怜悯。”


“自作多情?”单阎有些自嘲地倒吸了口凉气,“我自作多情?”


他一边说,一边无奈地点点头,“我们不能冷静一点再说话吗?”


“你要冷静是吧?”付媛用力地抹掉脸上的泪,握紧了被气得反复震颤的手,“今晚你就自己在这儿冷静吧。”


“你又要去哪?”单阎同样也被激怒,有些不耐烦了。


他也是人,他不是没有脾气的菩萨。


他可以哄她无数次,可至少也要给他一些喘气的时间吧?


他喜欢的付媛,从何时开始变得这样咄咄逼人的?


“不劳单大人费心。”付媛冷漠的字句像是在他面前划开了一道天堑。


眼前的人明明伸手便能触碰得到,为何他如何都感受不到温热?


他明明已经尽力修补了,已经努力地向她迈了无数步,如今不过是一时气急,却要让他功亏一篑吗?


“我去和娘睡。”付媛还是撂下了一句话。


“…”单阎怔了怔,像是浑身都失去了力气,“回来。”


付媛没说话,却停住了脚步。


她如今的脑袋像是被灼烧过一样滚烫,从她眼角滑落的泪就像被再次蒸腾,潮湿的空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再次为迷茫的彼此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


猜忌,试探。


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曾经身体紧贴着相拥,以为可以更靠近对方那颗心脏,可谁料两人总是一直在错过。


一扇门开启,另一扇却悄然关闭。


“我去书房,夫人就在这睡吧。”单阎越过了付媛,拉开了面前那道木门,没再回头。


离开厢房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他从前不愿意与付媛起冲突,闹得不可开交还是第一次。


心神极度不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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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与现实交错,他逐渐有些难以辨认面前的虚无。


他只觉着面前泛着不可名状的白光,蒙蔽了他的双眸。


他看不清付媛的心,更读不懂自己的心。


直到他回神,手里已然攥紧了那封和离书。


“但愿你的坚持是值得的。”这句话突然在单阎脑海里闪过。


那是单老夫人与付媛看完戏后,从戏园子回来对他说的。


他的确一直坚持着不愿意将这封和离书交给付媛,也愿意无底线地包容与纵容她,可为什么还是做不到像旁人那般如胶似漆。


扬州城盛传他与付媛的佳话,在从前遇灾的宋大城尤甚。


旁人皆道其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时常出双入对,一时羡煞无数男女。年轻夫妇们皆以其为榜样,做善举,尽善心,种良因,得善果。


这无疑对社会风气与扬州城的管理有极大的帮助。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付媛。


坚持值得吗?


他似乎从来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仿佛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爱付媛一辈子。


正如他从未想过不惜以母子关系决裂换来自己想要的自由一样。


思绪至此,单阎这才惊觉自己嘴角扬着的苦涩笑意。


即便如今愧疚已从嘴角滋生,缓缓逆流入他心脏,像是带了根细针,悄无声息地刺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身心俱疲。


即使他再想退让,也害怕自己在气头上再说些错话。


还是让彼此冷静冷静最为妥当。


这桩心事就此在心里搁置,直至冬季来临,湖面悄然结上一层薄冰,暗涌的爱恨才迫不及待地浮出水面要个喘息的机会。


戚茗姒临走前,付媛献上了她手抄的新话本,并悄悄地在扉页上签下“月孤明”的画押。


上船前,戚茗姒还不依不舍地挽着付媛的手,将她拉到一旁,确认单阎听不见,这才凑到她耳边悄声询问:“嫂嫂,你还没告诉茗姒,茗姒猜的对不对呢?”


付媛不自觉地学着单阎轻轻弹了一下戚茗姒的脑门,怪笑一声:“很快你就知道了。”


没等戚茗姒问个明白,船家便吆喝着要离岸,她也只好悻悻然地将话本紧紧抱在怀里,朝岸上的众人挥挥手。


付媛看着船驶离河岸,亦是不舍地回身,却听身后的戚茗姒大喊着:


“表兄嫂嫂一定要幸福啊!不要再吵架啦!”


她刚想笑这孩子人小鬼大,却难得被单阎揽过肩。


两人已是许久没有这样亲密,她大抵也有些不习惯,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望向远处的戚茗姒。


单阎同样大声地回应她:


“没有吵架,我们感情好得很呢。”


见付媛没有动弹,单阎揽着她肩头的手紧了紧。付媛这才笑着点点头,应她一句“知道了”。


戚茗姒满意地挥挥手,这才抱着话本坐在一旁。


她看过扉页上的花押,并不意外,反是越过了花押接着往后翻。


直到她脖子酸胀,夜幕降临,她挑着灯翻到话本的最后一页,这才豁然开朗。


话本的最后,是付媛凭记忆画的戚茗姒画像,落款花押同样是熟悉的“月孤明”。